《情难缜》阡陌.流落

3、往昔

　　四年前。江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躺在屋顶上皱着眉头把这几句诗反复的念着，体味着那那其中蕴含的感情。
　　可也就是在那一时刻起，一个人的闯入就让我深刻的理解了，那句话蕴含的所有道理。
　　“嫣儿？”这是娘亲在寻我，我急急的从房顶上往下爬，生怕娘亲发现，因为娘亲一向教育我，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娘亲便是那种令人一眼看去就会为之感叹的女子，而且随着时间的接触就更会让人发现，她并不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那种外在的美是被她内在的气质衬托的，而我的模样一定是随了娘亲的，可是这脾气秉性来看的话，娘亲一定不会愿承认我是随她的。
　　“娘，嫣儿在这。”我站在屋外的葡萄架下，做出我一直就在那里的样子，望着娘亲。
　　娘亲走过来，伸手拉过我的手说：“嫣儿下次若是再去爬房顶，小心为娘的再不让你出屋。”我刚要否认，却看见娘亲拉着的我的手上漆黑一片，只得低下头默认着。
　　娘亲亲自去打了一盆水，细细的开始为我洗手，就在这夏末的午后，那么轻的动作，慢慢的洗涤着那些污迹，我几乎快要睡着时，听见娘亲说道：“嫣儿，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我抬起了头冲娘亲笑着，并未回答。
　　娘亲叹了口气：“今日你要见一人，也许他就是你以后的夫君，娘亲不想你怀着遗憾嫁了...”
　　我仍然笑着对娘亲说：“娘亲，女儿和您说的是实话的，女儿常年居于闺阁之中，并没有机会遇见什么令我倾心的男子，而今日你和父亲会让我见的人，定不会是凡夫俗子，如此，女儿定会遵从父母的意思。”
　　“嫣儿...”娘亲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跑进来的丫头打断了。
　　“夫人，老爷请您和小姐到正厅去。”
　　我浅笑着看着娘亲，娘亲便执起我的手向正厅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正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人，看样子和我年纪倒也相仿，外表倒也算器宇轩昂，娘亲附在我耳边悄声说：“主位上的人便是当今太子上官轩。”
　　待进入了正厅，我缓缓的行了礼：“安凝嫣参见太子陛下。”说着的同时忽的抬起了头不着痕迹的冲他粲然一笑，我知道这个场景从此在他的心里恐怕就再也抹之不去，这就是所谓的惊鸿一瞥吧。
　　果不其然，他连忙上前扶起了我：“凝嫣小姐何须如此多礼？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安丞相是我的太傅，安小姐理应如同我的妹妹一样，不必多礼。”
　　父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冲我会心一笑，连忙上前说道：“太子殿下，您始终是太子殿下，所以这礼节是不可废的，您还是请上坐。”
　　上官轩这才慢慢回到了主位，可目光一直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可是我又假装我不知道的再慢慢品着茶。
　　“安丞相，您真是教女有方啊，”上官轩状似不经意的拿起身边的茶杯慢慢品起了茶，“将来谁若有幸得此女，恐终生不会再有遗憾了啊。”
　　“太子殿下过奖。”父亲连忙说道，“小女不才，只是模样稍好些而已罢了。”
　　“安丞相何出此言呢？单着一副模样可就要叫多少人称赞不绝，才学嘛...略懂即可。”上官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慢慢的说，“等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定要邀凝嫣小姐宫内赏景，不知安小姐可否愿意？”
　　我连忙站起身来回道：“若有机会，嫣儿定然不会拒绝，若公子愿意，此次江南之行，太子殿下可愿嫣儿陪行？”
　　我看见上官轩眼睛一亮，便知他已经同意，然而装作不知般我继续说着：“若太子殿下不愿...”
　　我此话一出他连忙应答：“不，不...有凝嫣小姐相陪，这江南之旅便更有意义了...”说着大笑起来。
　　我暗暗的撇了一下唇角，此次计划定当成功。
　　嫁入宫廷并非我所愿，而这上官轩又太无帝王之才，若他当朝，这天下岂不大乱？于此我必须帮助父亲把他除掉。
　　至于我的父亲安雪峰便是一个官职在朝权利却在野的特务组织，并不是意在谋权篡位，只是为国家清除一些潜在的危机，只不过和朝廷的意见难免相悖，所以这名声终究是不好的，不过谁能想到这当朝丞相便是那暗中控制影响着国家兴亡的幕后之人呢？
　　而我真正的心仪之人于此时是真的没有出现过的，依稀记得那第一次相遇恐怕便是在那繁华的江南游船上了吧？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谁而已。

　　繁华的江南游船上，我斜靠在里间的窗边，望着那一湖春水是真的提不起兴致，面对那样一个俗气的人，如何都是无聊的，便就称头晕回到了室内。我们没有选择单独乘坐皇室的游船，他是从了我的意坐的是人数众多的公开游船，因为我说这样比较能体验黎民的真实生活，将来作为一个好皇帝，这终究是必要的，于是他就听了我的话。不过话说回来，若让我自己选的话，我会选择一条清净的船，哪怕只我一个人也好，当然若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相伴自然不必说，只是那个人似乎还不会出现罢...
　　“小姐怎一个人独立于窗边呢？”一个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可是听在我的耳里却毫不突兀，那声音清朗非凡，我的心莫名的动了一下，我不需要回身便已知这人非常人所可以比拟，外表也应不似凡人吧。
　　“如此一个人看着湖波荡漾，感怀古今，不也为人生之幸事么？”微风吹拂着我脸上蒙覆的薄纱，我轻轻的说。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不知昔日美人若看到小姐的模样，不知那西子是否都要自惭行愧了。”他就那么站在我的身后，我想他是望着远处的天空说的这番话吧，毕竟如此这样的人怎会为一个人如何的容貌而在意呢？
　　“哦？”我玩味的转过身，“公子又未曾看过我的相貌如何这番评价呢？”
　　“呵呵，”他笑着，“若一个人如何品质单由外表来看，那那些春红酒绿的地方里岂不是就成了瑶池宫殿了？”
　　在我转过身来时，我细细的打量着他的容貌，不若我想象中那般清逸俊朗，是很普通的样子，但身上所散发的气质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突然就不知该在这男子面前继续说什么了，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红晕。
　　“凝嫣...”一个声音让我不得不回神，是上官轩。
　　就这么一转头的时间，再回头时，那男子就已经不再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起来，不禁怪起这个时候过来的上官轩，却无法发作。
　　“公子...”此处人多的很，叫他太子必然引起他人的注意，于是我便唤他公子，毕竟除他还不急于这一时。
　　“凝嫣，你有没有好些？”上官轩对着我说话时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可其中却还掺着淡淡的花香。
　　“谢公子体恤，凝嫣在这里吹吹风，已经好多了。只是仍有些不适，可以烦劳公子帮我把雪儿叫来么？”我冲他淡淡的笑着，虽然鼻子，嘴巴都被薄纱所覆，可我想当那一个眼睛也够他消受的了。
　　雪儿是我从小跟到大的贴身侍女，模样清秀，这次游湖爹爹不放心我一人与上官轩独处，便派了雪儿跟随，我想爹爹是多心了，单单一个上官轩就能耐我何？
　　“小姐。”雪儿站在我的面前，我忽地就倒在她身上，点了自己的睡穴，最后说道：“回府。”
　　雪儿配合的点点头，然后我的意识逐渐朦胧了起来...
　　再醒来时，我明白我是会在府中的，不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竟是完全不识得的一处，我身上覆着的是冰蚕丝织成的丝被，而这整个床架也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看样子这难道是上官轩住的别馆？
　　我起床穿起鞋子却发现身上只着褥衣，而且头也变得真的昏昏沉沉的，环视四周，都是很富有才情的人才会喜欢的装饰，一阵不祥的预感忽然袭来。
　　于是我回到床铺上，倚在床边的柱子上，用虚弱的声音叫道：“雪儿...”
　　门“倏”的开了，一双白色上带祥龙图案的锦靴出现在门前，连带着我看见淡青色的男子衣饰下摆，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不是上官轩所穿的靴子，他也绝对不会有如此爱好穿着如此雅致的淡青色衣服，而此人究竟是谁呢？
　　“凝嫣么？”他竟就站在了门边，没有再向前踏出一步。
　　我继续装作虚弱，不过倒也不见得是装了，因为我明显的有了中毒的感觉，四肢无力，头也昏昏沉沉的，便说道：“公子是何人？”忽的我记起了这个声音我颇为熟悉，莫不是就是船上的那人？
　　“我是何人小姐现在不必知晓，因为总有一天你我会见面，到时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而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要给上官轩下毒？”他的声音逐渐冰冷了起来
　　“毒？”我故作惊讶的反问道，“不过是将流苏花汁配到这酒里，调以醇香，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他语气一顿，“若真是如此倒是在下冒犯小姐了。”
　　“不过...若不是如此，小姐你可要小心了，因为这太子游临江南安家别苑，若出了事，恐不是你按价担待的起的...你好生安歇吧，我会派人送你回府的。”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我不用去看都知道，门此刻已经上了锁，我不用着急去需求出去的路，因为他既然答应了我要送我回府，自然他就不会食言，莫名的我就是想要相信他。
　　头昏昏沉沉的，人便也不能清醒的思考，于是我便睡了过去，朦胧中我感觉到了有人抱着我说着什么，只是都听不清看不明了。

　　之后的之后发生的就是那么一个繁琐的落俗的故事，相见，惊为天人。
　　惊为天人是因为他那张脸，那张真实的脸，一张配得上他不凡气质的一张脸。在船上的初次相会他易容后乔装打扮，跟随在其皇兄的左右，意在保护，看见我跟随其皇兄身旁，就试探了我，不想一切猜想却是真的，尽管那天我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只是在醇酒里配入了流苏花汁，但这足够他继续的怀疑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随意偷偷的往太子的酒里加什么东西。他是聪明的。就如同他从未对我产生任何情愫一样，聪明绝顶。而我却愚蠢的爱上了他。
　　在我们真正的初次相遇与重逢的时光里，他的确不断的在成长，不止更加让人不敢正视，而且他也冠上了那九五之尊的帝号。而我的父亲也因一次意外而过世，母亲执意带着父亲的遗骸回到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过起了归隐的生活，而那场意外就是由上官逸一手策划的，最讽刺的是父亲死后他竟然给父亲追加功名，斯人已逝，再多浮华又如何呢？由于父亲的离世，我也因此不得不担起了这个秘密机构的担子，我不明白的是，他并没有去瓦解这个他已经完全看透的机构，只是单单迫害了我的父亲，这又叫我如何能不怨他，而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是我无可奈何的，可以说这四年之后的冷漠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因为最初的最初我只是调皮的想给上官轩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我的确不喜欢那样浮躁的人，只是我那时的确并不知晓父亲幕后的身份与隐藏的秘密，而他不经意的把我置于了整场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