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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说你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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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夏鸢韵的学生以后,林雀就没法过得那么悠闲了。
章裕年好像真的跟公司破产了一样,天天来小公寓中给他做训练。
这人大概是不知什么时候背着林雀了解过声带恢复的训练课程,边缘音、鼻音、哼鸣都有系统的安排,指导起林雀来有模有样,竟真的像个理疗师。
夏鸢韵给他布置的作业实在繁重,做和弦,写旋律,还要做国内外名家作曲的分析鉴赏,林雀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就这样时间都有些紧张,更别提还要兼顾声带恢复训练,每天忙得喘不过来气。
然而这人监督起他来丝毫不放水,没读到位就读到到位为止,浪费的时间都是林雀自己的。
林雀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在头一次作业时就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索性放飞自我,章裕年让他读什么就读什么,没工夫再害羞了。
这样规律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章裕年每天早上都去他家里报道,晚饭后就走,从不过夜。
除了在训练时会停下来接打电话、在林雀写作业的时候用手机处理事情以外,章裕年真的好像跟公司破产了似的。
林雀也问过章裕年几次,那人只告诉他认真做自己的事,别瞎想。
章裕年不让他问,他就不再问了。
其实林雀不是真的不明白章裕年为什么要争分夺秒地待在他家里,跟追着孙子喂饭的老奶奶似的。
不过就是因为两人说好,在林雀嗓子好之前,他都不会赶章裕年走。
就像当时章裕年自己说的一样,三分之一的时间林雀要睡觉,剩下的时间章裕年都要跟他待在一起。
林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嗓子好了之后,到底要如何再面对章裕年,两人的关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改掉自己软弱的毛病,只要事情还没有发生,他就可以当做毫不知情,蒙着眼睛逃避。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夏鸢韵很忙,每周只会固定一个晚上的时间跟林雀交流作业。
林雀已经将作业交上去一次,在得到了夏鸢韵的优秀评价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二次的作业做起来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与人交流的机会大大减少,章裕年也从不在非训练时间跟他说太多的话,林雀的嗓子好转得很快。
每天的恢复训练便也因此增加了一次,变成上午两次,下午两次,晚上一次,每次把小黑板上的所有内容念五遍,中间再穿插一些别的恢复动作,其余时间由林雀自己安排作业。
晚上那次训练结束后,章裕年就会离开。
通常经过一整天的高强度作业后,晚上那次训练林雀脑子都是木的,章裕年也会在这次训练时稍稍放一些水,让他快点过关。
只是这天晚上,章裕年似乎不是那么想放过他。
“五组应该已经够了吧。”林雀抿着嘴唇,不愿意再读章裕年用笔尖指着的那个韵母[o]。
“有几个音念得不好。”章裕年这么说着,又在小黑板上“哒哒”敲了两下,“念。”
林雀撇了下嘴,干巴巴念道:“喔——”
章裕年:“别拖音,重新念。”
“喔。”
章裕年:“下一个。”
他指向复韵母[ai]
“挨。”
章裕年:“下一个。”
他似乎想了想,才把笔尖指在那个[i]上。
“衣。”
章裕年看着林雀点了下头:“念五组。”
林雀也没多想,顺着他笔尖在小黑板的点戳一个音一个音念过去。
“喔、挨、衣。”
“喔、挨、衣。”
“喔——”
林雀突然卡了壳,脸颊“腾”地红了个彻底。
他随手抓起身边的靠枕往章裕年脸上扔:“你——!无聊!幼稚!”
章裕年绷着那张严肃的脸躲开扔来的靠枕,他拉住林雀的手腕,一本正经问道:“怎么了?你还剩下两组半没念完。”
“不念了,你明明是故意的!”林雀甩着手控诉道,“早就不流行玩这种谐音梗了!一大把年纪了你也不害臊!”
也许不论一个男人到底多大年纪了,谈起恋爱来都会变得幼稚得不行。
二十六个字母作为声母和韵母时,跟英文字母的读法截然不同。
章裕年用单韵母和复韵母,挑挑拣拣凑了个“我爱你”的谐音骗林雀说给他听。
那人终于笑起来,眼尾漾起浅浅的笑纹。
他手臂微微用力让林雀跌进他怀里,低声说道:“谁叫你又不肯说爱我。”
语气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委屈。
“无聊。”林雀躲开他的视线嘟囔道。
章裕年发出几声闷闷的笑声,随后才说:“今晚就当是加训了,明天白天我不过来,抓紧写完作业,把晚饭以后的时间空出来给我,知道吗?”
林雀斜眼觑他道:“你的公司终于快要破产了?”
“乱说话。”章裕年笑着亲他。
第二天晚上章裕年来的时候,手上还拎了个小盒子,篮球那么大,包装还挺精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用来装饭盒的。
“什么东西?”
章裕年把盒子递给他:“自己拆。”
这盒子包得还挺严实,大眼一扫看不出开口在哪儿。
林雀刚想翻过来看看,手掌就被章裕年按住了,他冲里屋扬了扬下巴:“放桌上拆。”
林雀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你是在里面放了个炸/弹,还带平衡装置的?”
章裕年哭笑不得:“你的小脑袋瓜里天天都装了些什么?”
林雀不理他,坐沙发上继续研究盒子。
打开几个精巧的暗扣掀开盒盖,四面的盒壁便像花苞般绽开,里面是一块……蛋糕。
六七寸大,上面洒了可可粉、巧克力碎和干酪,又点着几个草莓,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装饰,是一种普通的漂亮。
林雀心口猛地一震,只感到身边近前一团影子,章裕年俯身亲了亲他的发顶:“生日快乐,宝贝。”
“啊。”林雀呆呆地说,“……对,好像是今天,我自己都忘了。”
章裕年神通广大,知道他生日是几号完全不奇怪。
他上一次过生日似乎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有没有蛋糕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在谁的腿上坐着,谁又给他唱了生日歌听。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的一切其实都非常模糊遥远。
它只是在林雀的灵魂上留下一个刻印,直至他长大、老去,最后将那枚残旧的刻痕带进坟墓里,终身不能解脱。
“没关系,以后我会帮你记着。”章裕年说,“每一年都过。”
这样的情话对他来说实在太好听了,林雀的心像是被人泡进加了冰糖的柠檬水里,戳一戳就会流出酸酸甜甜的汁水来。
他鼻根酸涩,低声说:“……谢谢。”
林雀发现自己总能被这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好处所收买,像只路边被陌生人摸摸头就能跟着人家走的小流浪狗,真是非常没有出息。
但又他想着,就算是斯德哥尔摩,就算是当一只被人戴上项圈的小流浪狗,如果往后余生里,有个人愿意这样一直惦记着他,愿意时常摸摸他的头的话,他其实,就已经是非常满足的。
林雀就这样垂头发愣,突然觉得章裕年在他头顶毛躁地呼啦了一下,那人说道:“不是说了,对我不用说谢谢?”
林雀抬头望向他,目光缓慢变得清明。
“……这是不一样的。”他说道。
章裕年没问他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笑着说:“好,你说了算。”
等林雀缓够了,两人把蛋糕拿出来,点蜡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蜡烛是做成两个阿拉伯数字的形状插在蛋糕上面,而此时蛋糕上的数字是“42”。
林雀觉得以章裕年的水平应该干不出拿错蛋糕的事情。
他吸了吸鼻子,抬头乖乖问道:“今天也是你生日?”
章裕年:“…………不是。”
他顿了顿,又问道:“我看起来有四十二?”
这语气听起来多少有点屈辱。
“……没有叭?”林雀其实也不太确定。
“我今年……”章裕年忍不住开口。
“……算了,”他微微泄气,“大概是店员插蜡烛的时候插反了。”
“哦,二十四,这样就对了。”
林雀将两根蜡烛反过来插好点燃,又抬头使唤章裕年,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骄横:“还要关灯。”
章裕年将灯关了,外面天色晦暗,房间里霎时黑了下来,只余蛋糕上两簇小小的火苗。
林雀似乎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章裕年落座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面前两团光晕,又含笑揶揄道:“还要许个愿?”
林雀侧头看他,这人如石膏塑像般的立体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宛若某种悲天悯人的神祇。
他闭上眼睛,在点燃的二十四岁蜡烛前双手合十。
章裕年似乎没想到林雀真的会突然幼稚起来,像小朋友一样在生日蛋糕前闭眼许愿。
等林雀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问道:“许了什么愿?”
似乎是觉得这样问多少有些刻意,章裕年又轻描淡写地补充:“如果是我能帮你实现的愿望,就不用麻烦生日蛋糕了,你可以再许一个别的。”
林雀双手放在膝前静静望着他。
也不知是因为眼眸中映着两点烛火,还是因为那目光本就是这样灼人,竟看得章裕年有些微愣。
突然,林雀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怎样盛大的光景章裕年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心口千万朵花苞竞相怒放,而自己等这个笑容已经很久了。
“我希望……”
林雀在烛火细小的噼啪声中清晰说道:“我希望章先生……能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