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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绝情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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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裕年走进酒店房间,看到床沿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孩。
他大抵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着酒店浴袍,头发湿润,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白皙长相很乖,看起来可能只有十八、九岁大。
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只是在等章裕年。
那男孩听见开门的动静,站起身来迎向章裕年。
他身材很娇小,比章裕年整整矮一个头,先是低头羞怯地叫了一声“章先生好”,后便乖顺地贴进章裕年怀里,抬起细细的手臂为他脱外套。
仿佛被触动了某些记忆。
章裕年的动作一顿,皱起眉头冷冷道:“不要这么叫我。”
那男孩明显被章裕年的语气吓到了,愣在原地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来之前他被沈旭叮嘱,老板心绪不佳,少说话,多做事,最好做到章裕年也说不出来话就更好。
可是他才说了四个字,怎么就惹这阎王不高兴了?
难道是不该叫他章先生?
显得太庄重了?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那男孩细细弱弱、委委屈屈、试试探探地又唤了一声:“老公?”
章裕年太阳穴一绷。
男孩马上知道自己又叫错了。
在床上的称呼不就是那么几个?
他挑了个尺度最大的。
“爸爸?”
章裕年:“…………”
在这说相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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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楼下的停车场。
助理先生的烟这回又只抽了半根。
章裕年以前从不跟情人在外过夜,都是在酒店里完事了就走,非常拔那什么无情。
说起来林雀确实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事实证明也足够特别。
可今天前脚章裕年上楼,后脚枫林苑那男孩就一脸气冲冲地下来了。
就不说这时间够不够来一发,就连准备准备都不够吧?
剩下半根烟抽完不见章裕年下来,沈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只好锁了车门直接敲进了他订的房间。
章裕年倒是还在里面。
阳台的门开着,风呼呼往屋子里灌,扑面而来一股烟味。
章裕年连外套都没脱,给他开了门后就继续倚在栏杆上抽烟,眼睛眯着,神情依旧很淡。
沈旭跟在他旁边,频频往他下三路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章裕年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乱翘,他噙着烟蒂,脸上罕有地出现了年轻时在淮市拼血拼肉的痞气:“看什么,你想试试?”
“谢邀。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沈旭简直想把烟灰缸撅他脸上。
助理先生也点起根烟,倚在栏杆上陪着章裕年痞,忽又找回点他们以前打群架后在街边抽烟的感觉。
抽着抽着,他嘴里冒出了乡音:“炮你不打,人你又不要,那你要撒子嘛。”
他顿了顿,目光惊悚地将章裕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人家小朋友了吧?”
章裕年闻言只是冷笑一声。
他把没抽完的那根烟在栏杆上按灭:“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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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章裕年这个年纪和地位,做春/梦可以说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
但他确实梦到了林雀。
在梦里他跟林雀紧紧相拥,发狠地亲吻,却在进入的瞬间醒了过来。
躺在这张他熟悉的大床上,章裕年下意识地向旁边伸了伸胳膊,但捞了个空。
他猛地清醒,疲惫地揉了一下脸。
不论是以前在淮城,还是在燕市,章裕年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往他身上扑,可他不去吃能吃到的,偏要去梦那个不再能吃到的。
他不想用那个字来形容自己。
就是贱。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现在是夜里三点半。
章裕年知道自己大概没法再睡着了。
他披上外衣坐在床边,轻车熟路地点了支烟,眯起眼睛抽了起来,不多时,他脚边已经落下四五根烟蒂。
卧室里凝聚着如有实质的白烟,味道呛得吓人。
章裕年似乎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林雀留在被褥上的,连洗衣液都洗不去的气息掩盖掉。
烟越抽越精神,章裕年烦躁地挥开面前的烟雾,准备起身去书房处理文件。
他游魂般在走廊里走,回过神时,人已经在那间小录音室。
哦不对,现在这里只是一间侧卧了。
干净、普通、没有人气。
一股瘾从章裕年心口冒出来,向上蔓延,直至他喉咙发痒。
他习惯性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章裕年烟瘾不大,通常一周只抽一包
然而他今天一天却已经将一整周的量抽完了。
章裕年将空烟盒捏成一团掼在地上,依旧没有缓解那股干渴的瘾。
对于章裕年来说,床上那点事不过也就是随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本质上来讲,跟吃饭睡觉也没有什么区别。
番茄鸡蛋吃多了就尝尝鱼香肉丝,席梦思睡够了就试试棕榈垫。
偏爱的就多来几次,也仅此而已。
他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跟林雀过上三年。
毕竟从前跟在他身边最长的那个也不过和章裕年维持了四五个月稳固的床伴关系。
之后他就觉得腻了。
可是林雀好像跟章裕年的那些“其他情人”都不一样。
他一直站在章裕年看得见又摸得着的地方。
可如果章裕年不去摸他,林雀又好像完全不存在似的。
时间久了,甚至连章裕年都习惯了。
以至于他的突然离开才会让章裕年分外不适。
章裕年踱到墙边,下意识地去摸录音室侧墙上那几个钉子洞。
那些洞很小,沈旭当时在墙上摸索半天才找到。
可章裕年实在太熟悉这里了,他曾经把林雀压在墙面的软包上、录音室那块透明玻璃上、放电脑的桌子上……
他们在这间房间的几乎每个角落都做过,章裕年非常恶劣地强迫林雀不许他换掉或被他指甲划破或吸收过他们汗水的墙贴软包。
以至于林雀每次录歌不经意间瞟到那些区域时,都会遏制不住地脸颊发烫。
但他只是皱着眉屈从。
直到有一次林雀被他叼着脖子欺负得狠了,半恼地颤声反抗:“您这是在学小狗圈地吗?”
这话着实有些不太好听,但意乱情迷中的章裕年也并没有计较,只是颇有暗示意味地在他肌肤上流连,声音紧绷低哑:“你不就是我的地吗?”
他下意识把怀里人圈得更紧,往更深、更深处融合在一起。
而如今,那些章裕年费心留下的痕迹,连同林雀本人一起都轻轻悄悄地消失了。
章裕年甚至能想象到林雀撕去这些时那副快乐的样子。
章裕年伸出手,几乎是精准无误地摸到了墙上的孔。
这大概是在这所房子中,林雀唯一没办法能去掉的东西。
被迫留给了章裕年。
也许林雀对于章裕年来说就像是录音室中这几颗钉子,侵入他的心时看着毫不起眼,离开后却留下一个填不上的洞。
他得承认林雀与他其他的那些情人都不同。
国王的小鸟飞走了。
他终于在无尽的长夜中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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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24H贴身总管大太监,沈旭确实会在奇奇怪怪的时间接到boss的电话。
但那通常不会在早上四点十五。
沈旭捂着话筒下了床,在客厅里小声“喂”了一声。
章裕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即使经过电流的分解重组,他话语中绷着的狠意和血气也能顺着沈旭的耳孔突突进大脑里。
“去找他。”
晨间早起,人多有迷糊,沈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找谁?”
然而章裕年没回答他的话,径直把电话挂了。
沈旭握着手机反应了两秒,恍然大悟。
还能有谁?
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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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于某天下午,林雀打开自家出租屋的门,在外面看到了沈旭。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礼貌颔首道:“沈哥?有什么事吗?”
沈旭没有马上回答他,目光向他身后飘去。
与章裕年那间豪宅相比,林雀的新居所实在太小了。
一眼通透,从门口就能望到阳台。
也许也是因为小,里面的东西满满当当。
狭小的客厅里见缝插针地放着许许多多有用没用的小东西。
墙上的挂画、电视柜上的盆栽、就连沙发上都放着一只针脚劣质的玩偶……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章裕年的居所截然不同,到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离开了章裕年后,林雀显然依旧过得很好。
原来他不是没有物质欲,只不过没有展示给章裕年看。
沈旭收回目光对林雀笑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特意调查了杜有有的作息,现在他应该在外面做兼职,家里只有林雀一个人,不会让他觉得尴尬。
出乎沈旭意料的是,林雀只是温柔地笑笑,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抱歉,家里比较乱,可能没有招呼您的地方。”
沈旭:“……”
要不是我自己有眼睛就信了你的鬼话。
林雀脸不红心不跳:“是我忘了还章先生什么东西?还是有东西落下了?”
沈旭内心吐槽道你哪有什么东西落下,那简直恨不得把踩过的地板都换副新的,怎么可能忘了东西?
他面上表情不变,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林雀。
后者习惯性接了下来,低头一看,瞳孔却在霎时间紧缩起来。
是那份包养合同。
是已经熬过来的三年。
薄薄几张纸好像要将他的指尖灼伤,林雀定了定心神,抬头看向沈旭,勉强笑道:“合同期不是已经到了?”
沈旭表情淡漠,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合同期确实已经到了,但到期时你没有和章先生正式解约就擅自离岗,这属于违约行为,因此合同关系需要再延长一年。”
林雀双手狠狠一抖,那张保存三年依旧崭新的合同上出现了几条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