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只有我自己知道》张小冰

29、离开

　　房东太太说收到已惠一封信，信从英国寄来，她拆开看一眼，随手把它放在桌上。
　　毕业后，时间多起来，她已很久没有拿画笔，这些天一直围着郑家的人转，她已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郑夫人突然打来电话约她见面。
　　已惠来到咖啡厅，看见郑夫人已经坐在那儿，她神情疲惫，脸色比以前苍老许多。
　　她在她对面坐下。
　　郑夫人看她一眼，问：“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她说。
　　郑夫人招来服务员要了咖啡，她自己面前放着一套茶具。
　　郑夫人端起茶杯细品一口，然后放下，慢慢说：“茶要慢慢品才能了解其中滋味，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咖啡，老一辈的人就喝不惯那东西。”
　　已惠在心里说，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也会选择喝茶，此时郑夫人说这一番话，明显有另一番用意。
　　“世仪前几天送了一套茶具给我，说有时间陪我喝喝茶，解解闷，难为这孩子这么有心，还特意到景德镇跑了一趟。”
　　已惠抬起头，郑夫人漫不经心说完，目光灼灼看着她，她的心沉到谷底，木然说：“伯母，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见郑诚。”
　　郑夫人的脸色舒展开，似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可能是我们郑家和你没有缘份，差那么一点，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郑诚那里我就怕他钻牛角尖。”郑夫人担忧地说。
　　“我会和他说清楚。”
　　这时服务员端来咖啡，放在已惠面前。
　　郑夫人说：“听说你爸爸工作的那个玻璃厂效益不太好，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不用了。”她握紧拳头。
　　郑夫人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要是改变主意，再来找我。”说完她叫服务员过来结帐，离开了。

　　已惠狠狠把面前的咖啡扫在地上，“咣”的一声，杯子碎了，咖啡渍洒了一地，她伏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肩膀一耸一耸，似是在哭。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上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她抬起头，露出微微发红的双眼，向服务员大声说：“拿两瓶酒来。”
　　服务员很快把酒送上来，她打开盖子，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下去，因为喝的太急，怆住了，不停地咳嗽，咳的眼泪都流出来，喉咙也火辣辣地疼。
　　她还是接着喝，一下子把整瓶酒喝光。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头晕，看东西时总觉得前面的人影在不停晃动。
　　有人向她大步走过来，到了面前，用力抢过她手中的酒。
　　看清了，是张世全，他皱着眉头看着她，他也对她失望了吗？
　　她去抢他拿走的酒，“不要管我，给我酒。”
　　张世全对她吼：“你喝醉了，跟我走。”他一面叫服务员结帐，一面抱着她往外走。
　　最后把她强塞进车里，帮她扣好安全带，不让她乱动。

　　张世全一路把她送到楼下，扶着她上楼，一到家，已惠就捂着嘴忍不住往卫生间跑，她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水，此时整个人已经虚脱，等舒服点，才扶着墙到了客厅。
　　他倒了一杯水给她，她接过，说“谢谢。”

　　“你打算去英国留学吗？”他突然问。
　　已惠看向桌上的那封信，已经被打开，她皱眉：“你不应该随便动我的东西。”
　　他耸耸肩：“抱歉，我只是好奇。”
　　她喝完杯中的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张世全问：“准备什么时候去？”
　　“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那可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而且他们对所有的学生都实行学费全免，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已惠叹一口气，纵使是这样，这也并不是她最想要的，她的愿望很渺小，只是希望能同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如今这也不能实现。
　　张世全显然误解了她的心思，“如果你是担心其他问题，我倒可以帮你，你作为我们画廊的签约画家，到了英国，我可以给你提供住房和生活费用。”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她开口：“条件是什么？”
　　“毕业后继续和画廊签约。”他笑。
　　“好。”
　　如果之前还有犹豫，那么现在她已经作了决定，她答应了郑夫人不再见郑诚，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离开。
　　她捂住脸庞叹息，“我想休息了。”
　　“那好，我先走了。”张世全替她拉上门。

　　已惠在想这件事怎么和郑诚说清楚，总不能凭空消失，他一直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可是她却先放弃了。

　　这两天她寝食不安，郑诚也因为公司事情多，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
　　直到出发那天，已惠去了一趟画室，把房子打扫了一遍，每件家具都细细抚摸，回忆起当日和郑诚在这里度过的快乐时光，不禁潸然泪下。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拿走了画室的钥匙，留着做个纪念。
　　张世全已经帮她把出国的手续办妥，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稳，已惠真希望他在这件事上出点差错，护照、飞机票她已经拿在手上，下午三点钟的飞机，母亲和李安都说要去送她，她也没让，本来英国没有多远，到时离开时倒跟生离死别一样，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黄国清因为要去英国替张世全处理一些事务，他们俩正好一同前往。

　　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像是有一大圈阴影罩在头顶。
　　到了机场，已惠还是决定拨一个电话给郑诚。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起。
　　“你很忙吗？”她问。
　　“在看文件。”他轻笑。
　　机场里的行人来来去去，播音员提示飞往英国的航班马上要起飞了，她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
　　“去英国留学。”
　　郑诚在那边慌了，急忙说：“别开玩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现在在哪里？”
　　“机场。”她回答。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先别走，我马上去找你。”他大声说。
　　“不”，她阻止他，“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只是想对你说谢谢你爱我，你为我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而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郑诚低声说：“你都知道了。”
　　“嗯。”
　　“你去几年，什么时候回来？”他追问。
　　“不知道。”
　　“那我等你回来。”
　　“不用，如果你遇见合适的女孩，就忘记我吧！”
　　郑诚苦涩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飞机要起飞了，我挂了。”
　　郑诚大声说等等，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急忙往外跑，迎面撞上了从门口进来的秘书，文件撒了一地他也顾不上，心里只想快点见到她，希望还来的及。
　　他一路风驰电掣赶到机杨，飞机已经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