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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心广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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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中心广场,城市的中心,一群白色的鸽子停在草地上悠闲地啄食。
旁边有一群游人路过,其中几个路人把手中的面包拿出来,撕碎了喂它们,流浪艺人弹着吉他,悠扬悦耳的声音弥漫着整个广场,曲调多半是快乐之后持续着忧伤的声音。
林已惠今天的运气并不太坏,她学美术,业余时间都在这里练习素描,她经常在这里把画架搭起,专门替人画像。
远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抱着一条吉娃娃狗走过来,她说想要画一张素描画,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把她画的漂亮一些。
林已惠拿起画笔,看那妇人的打扮,想必是养尊处优的,再好的保养,眼角还是有几条细纹。
年龄对每个人都公平对待,不管你有多少财富,应该留在你身体上的印记什么都不能抹掉。
那位太太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直到画完。
已惠把画拿下来,递给她。但是那位太太并不满意,她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除了画上的人笑起来比平时多了几条细纹。
对方显然不想付帐,抱起吉娃娃就准备离开。
已惠急了,快步向前,挡住她的去路,直视着她:“太太,你对这幅画不满意吗?”语气还是很客气的。
对方态度高傲,冷淡说道:“画得一点都不像,就你这种水平,还想怎么样。”
已惠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你说哪里不像,你要是笑起来不像,那这画就送给你了。”
那位太太被她的话一激,许是说到了痛处,不禁大怒,从皮包里扯出几张钞票,甩到她脸上,冷笑着说:“给你吧,画我不要了。”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那钱碰着她的脸落到地上,红色的线条灼伤了她的眼睛。
平生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她呆在原地,脸上火辣辣地觉得发热,一直站在那里不能言语。
那张画刚才被她甩在了地上,画上的人露出刺眼的微笑,被风一吹,飘远了。
她蹲下去,把钱一张一张拾起来,要流下来的眼泪也被强逼回眼眶。
都说学艺术的清高、自大,可是这种脾气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她的骄傲早就被现实磨的没有一丝棱角。
那张画被风吹到了公园中心的一张椅子下,正坐在上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弯腰拾起,细细看了一眼。
刚才的一幕全落在他的眼里,他把画拿给旁边那位微胖的中年男子,交待了几声。
那中年男子拿着画走过来,递给林已惠,笑着说:“画的不错。”
她看着他,接过画,没说什么,嘴角轻轻一牵,算是回答。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笑着说:“如果你有兴趣,明日可到这里来。”
她看向名片上的文字,上面写着“世家画廊。”
她说:“好的”,把名片收起,不管怎么样,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
那个男人转身走了。
本来她以为今天的生意不错,没想到运气全让那女人给毁了,她也没心思再帮别人画,干脆收拾东西早点回家。
回到家,已累的气喘嘘嘘,她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人也躺上去,大力舒口气,还好有一个地方可以休养,弥补受伤的自尊。
林已惠即将从学校毕业,为着方便,她一直没有住在学校,学艺术的,大多数在外面租了房子。
你可以想象,学校里的宿舍,七八个人住一个房间,空间只得那么大,洗手间只有一个,每天早上还要排队用,一天吵吵嚷嚷,没个了结,在这样的环境下哪里来的灵感,就是有灵感,也被大家七嘴八舌地吓跑了。
和她住在一起的是一个叫李安的女孩子,两人在一个学校,但是不同系,李安学的是金融。
学金融的李安有着精致的面孔,模特的身材,走在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对象。
已惠和她在一起,免不了成了她的陪衬,可是她并不在意,她认为各人有各人的长处。虽然样貌上稍逊一筹,便往别的方面发展,因此平时学习比别人更加地努力。
她第一次见到李安,是在二年前,当时李安正在和房东太太在走廊上争吵,原因是房东太太要涨房租了,李安觉得她是故意抬价。
两人在走廊里的争论声大的左邻右舍都听的不耐烦,而且李安吵架的模样和她的长相一点都不相符,像是美女一下子变成了母夜叉。
已惠当时是要去交房租的,李安看到她即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她问:“你也是一个人住吧?”
她回答:“是的?”
李安狡黠地笑了笑,不再和房东太太多说,拉着她便进了屋。
两人对租房的事一拍即合,决定合租,他们这房子本来就是套间,三室一厅,一个人住太大,两个人一起住刚刚好,又可以节省房租,多出的一个房间正好放杂物,已惠倒是很乐意。
其实李安并不是为了省钱,只是那天她心情不好,正巧房东太太又来说加租金,正好就和她吵上了,没想到后来会碰见已惠。
李安个性张扬,而已惠安静,内敛。两个性格如此窘异的人恰好住到了一起,而且还相处的很愉快。
听到有人进屋,李安从自己的房间内探出头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再看她脸色灰败,又问“你似乎心情不好。”李安脸上正敷着面膜,蓝色的海藻泥粘在脸上,整张面孔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已惠叹了口气,“今天真是倒楣,遇到一个富太太,给她画了像,居然不给钱,这也罢了,还遭她羞辱一顿。”
“现在的富太太还真会仗势欺人。”李安也深有同感。
“可不是,稍微有点钱的,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
李安在她身边坐下来,突然感觉沙发上有东西,她伸手摸出一张卡片来,仔细一看。
原来是之前已惠放在包里的名片,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沙发上。
李安看着上面的文字念道:“世家画廊”,黄国清”,回过头去看着已惠问“这名片哪来的。”
她在沙发上翻一个身,淡淡说“一个陌生人给的,还叫我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那你打算去吗?”李安问。
“看情况吧!我哪里有时间,明天还要交一个作业给导师呢。”
“你傻啊,干嘛不去。”李安急着说。“你知道梵高那幅《向日葵》现在在哪吗?”
“在哪,不在英国吗?”
“你不看新闻的,昨天新闻上说《向日葵》将来中国展出,就是从英国的世家画廊转来的,他们是一个老板。”
“真的吗”,已惠不敢置信,她最喜欢的画就在眼前,之前她还一直想去英国呢。
她顿是精神起来,之前的疲倦一扫而光。可是明天的作业怎么办呢?现在画肯定来不及了,况且此时她没有好的创意和灵感。
她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拍了拍脑门,她突然想到或许在以前的存稿中,可以找出一幅作业交上去应付一下。
她立即在一大堆稿纸中翻出那些画稿,挑出一副,这是不久前在码头上画的,一个母亲为心爱的儿子送别的画面。
这幅画她自己也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当初为了画这幅画,她还在码头呆了一个星期。
她的导师是杨东进,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一副眼镜,微胖,还有凸出来的啤酒肚。
在学生的评论中,他的名声不太好。上课爱点名,对待学生又特别严厉。
据说曾经有一个学生因为和他有些矛盾得罪了他,因此最后毕不了业。不过基本上学生按杨东进的要求做,是没什么问题的。
交作品的时候,正好遇见陈景,他刚准备离开。见到已惠,他笑道:“快把你的作品给我看看,我的没有画好,还被杨老师批语了一顿!”
已惠平时与陈景颇谈的来,两人经常在一块讨论功课,陈景想看一看她的画,她便在他面前把画展开。
陈景仔细一看,说:“他们三个的作品我都看了,就数你这幅画的最好。”
“是吗。”已惠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
她把画交上去,满以为老师会表扬她,可是杨东进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说好还是坏,把画往书架上一放,便埋头在自己的研究里。
到世家世廊的时候已是中午了。画廊里静悄悄的。只看见接待处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正在那照着镜子补妆,想必是刚吃了中饭。
已惠走上前去,问她:“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幅凡高的《向日葵》在展出。”
那女孩上下打量她,继续照着镜子,半响才说:“是啊,前几天刚送来的。”
“那怎么不在展厅里。”
“这么贵重的画怎么能随便放外面展示呢,这画现由我们老板亲自保管,我们都没看过呢。”女孩口气中透出一丝不耐烦。
已惠不由地感到一阵失望,特意跑来,怎么能没看上一眼就无功而返。
这时一个年轻时尚的女子走过来,负责接待的那个女孩子,满脸笑着向她打招呼:“郑经理。”
那女子向她点点头,见到林已惠时,停下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似是有话要说。
已惠从包里取出那天的男子给她的名片,递给她。
也许这种名片轻易不给外人,郑玉锦看了后居然对她说:“跟我进来吧!”
她跟着郑玉锦进了办公室,眼睛四下里看了一眼,她的办公室布置的淡雅、别致,办公桌上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背景是一片蓝色的大海,一对恋人偎依在沙滩上欣赏潮起潮落。
“请坐。”郑玉锦淡淡地说。
已惠收回目光走过去坐下。
“林小姐,你目前还是个学生。”郑玉锦问。
“是的,不过快毕业了”。
“我们画廊目前还有个助理职位正空缺,你愿不愿意来试试。”
她有些吃惊,原以为之前递名片给她那人不过是玩笑话,哪想到他们居然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她不禁有些怀疑。他们亦不相识,她自己除却本身没有任何价值。为了什么?也许为的是她的才华,可是但凡才华未被人们认可之前是一文不值的。论美貌,此时坐在她面前的郑玉锦才算的上是真正的美女。
但是仔细想一想,她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世家画廊在本地也是颇有名气与地位的,他们不见的会安排这样一个圈套来害她。
已惠身上有一股不怕险的天性,这个工作,她也想试一试。
“好的,我愿意来试试。“她回答。
谈好条件她推开门离去。
她已经快要毕业,时间上非常充裕,幸好画廊离学校并不远。她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两地的事情。
下午,已惠回了一趟家。那并不是她的家,她的父亲早在10年前就出车祸去逝了。后来母亲李碧云又再结婚。
她并不反对,母亲应该有自己新的人生,她希望母亲能找到好的归宿。
李碧云现在的丈夫对她很好,周大林在一家玻璃厂做工。他还有一个儿子,年纪比已惠小几岁。
已惠一来到那个家庭,她就觉得她不属于这里。家里房子小,她和弟弟都没有各自的房间,只得在房间中间隔一块窗帘就当做是两间卧室。
弟弟常常抱怨没有自已独立的空间,已惠也觉得苦恼,自从她来到这个家,便侵占了弟弟的地盘,她常常会觉得是自己闯入了别人的世界。
那时迫切地想要独立,也想拥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她没有办法。
后来她外出读书,像是寻到了另一个出口,于是搬了出来。
她按门铃,来开门的是李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