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酩芳华》浅枫鱼儿

3、秋空梦燕飞来

　　上元元年（公元760年），长安西街东二巷齐家——
　　长安今年的冬天漫长而又寒冷，从天宝十五年战乱至三年前唐军收回长安，长安城内虽稍得安宁，但叛军在洛阳仍未平息。长安百姓经历过失守那段时间的痛苦，如今世道混杂多半深居简出，除去必须外出营生的，各家各户长时间也难得出门一次，加上寒冬凛冽，甚至连家中庭院都鲜少踏足。而近来，冬天已然逐步远离，眼见天气渐渐回温，不谙世事的孩童们久困暖阁中已迫不及待的想外出户外玩耍，哪怕是自己庭院内也是好的。
　　庭院内一个肉团团的小人儿还包裹着层层的外衣，连小手儿都难以施展开来，这个肉团就是五岁时候的齐羽翎，她躲在木柱子旁，歪着脑袋探视着院子里忽然闯入的小燕子，准确的说那是个棉布缝制的小燕子布偶，但是小羽翎眼中，这就是只活脱脱的燕子。
　　小羽翎短小的身躯小心翼翼的爬下了木阶，悄悄地慢慢的走到燕子面前，凑近了看。燕子有圆圆的眼睛，还有短短的翅膀。
　　“你不会飞吗、”小羽翎伸出肉肉的小手，戳了戳燕子疑惑的说，“你没穿衣服，是不是冷？”
　　“她是布偶，不会冷。”草丛里冒出一个小女孩头上还沾着几片叶子，对着小羽翎说。
　　“燕子她不会飞。”小羽翎似懂非懂说着。
　　“你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轩儿姐姐。”七岁的华语轩兴奋地介绍自己说，她终于也当了一回小妹妹的姐姐啊。
　　“姐、姐姐？”姐姐是什么，可以吃吗？
　　“呀，哪儿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啊”齐夫人从暖阁出来寻女儿，看到了身上沾满叶子的小语轩惊讶的说道。
　　小语轩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的指了燕子布偶又指了指草丛:“对不起……有个洞……”
　　齐夫人当下便明白小姑娘是通过修葺的围墙从隔壁院子缺口爬过来捡玩具了，陌生小儿的稚嫩可爱让人久违的放松，齐夫人当即忍俊不禁。
　　齐羽翎不知道两家以往有过什么交集，她只知道从那以后，邻家的小姐姐渐渐进入了她的生活之中。懵懵懂懂间有语轩姐姐照顾、陪伴着她成长。
　　七岁那年，母亲开始同意华语轩带领齐羽翎前去华家玩耍，华家三代经商，听说祖上倒是有过仕途的，后代虽是经商，仍也注重读书涵养，因此母亲对乖巧内敛的语轩姐姐也是很是喜爱。
　　华家还有一个大姐姐，比语轩姐姐长4岁，那足足是比齐羽翎长了6岁，对于他们几个小玩伴来说，华家大姐那是大人般的存在，大家都不敢违背大姐姐的吩咐。
　　说起那些玩伴，多数在华家认识的，其中一个那便西大街张家的小公子张鋆泽。在小羽翎印象中，张鋆泽是个哭包，每次都被几个男孩欺负然后哭鼻子来找语轩姐姐。语轩姐姐倒是很耐心地安抚着这个比她略小的弟弟……但是齐羽翎就不乐意了，说好姐姐陪她玩游戏的，每次都被张鋆泽霸占了去……
　　这次她们在玩花瓣串项链游戏的时候，齐羽翎远远的见张鋆泽又哭着鼻子过来了，还弄了一身的泥巴。
　　“你怎么老是被欺负啊？多少次了每次都被欺负的啊，哭包！”齐羽翎不耐烦的询问。张鋆泽被这样一说又委屈了忍不住想哭。
　　“羽儿，鋆泽是哥哥，你不能这样说他哦。”语轩安抚着张鋆泽又耐心的劝说羽翎。
　　羽翎在内心极度抗拒去承认这个没用的哭包是哥哥，什么哥哥，也就大他1岁，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是谁老是欺负你啊？”
　　“锅、咯咯、”张鋆泽哽咽着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咯咯咯啊……是只公鸡？”齐羽翎纳闷的问。
　　“鋆泽是说郭家的哥哥，衍锡哥哥吗。”语轩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说。
　　“嗯，郭哥哥还有我二哥# %爬树，x&我摔下来了不跟我玩@ %呜呜……”
　　“什么，害你摔树下了，太过分了这算什么哥哥啊！别害怕带我去找他理论！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了！”齐羽翎站起来义正言辞的说着便拉起张鋆泽往张府去。
　　一路上在张鋆泽断断续续的哽咽中，凭着两位女孩超强的理解能力总算把事情的缘由给整理明白了。张鋆泽口中的郭哥哥是张家世交郭家的孩子——郭衍锡，这小孩经常来张家玩，华语轩便见过几次他。而这几个一起玩的哥哥都嫌弃张鋆泽个子小体能差，就像这次爬树捣鸟窝，张鋆泽又跟着去。那郭哥哥便说张鋆泽能爬上去就可以一起玩，结果他没爬两下便摔了一身泥。
　　到达张府后院的时候，三四个男孩卷着袖子在比试射木箭，却不见有爬树的影子。最高的那个孩子约莫12岁，语轩说是张家二公子张鋆海。张二公子旁身穿深蓝色外袍看起来有些桀骜的拉着弓的男孩约莫10岁。他们身旁还有几个同龄的男孩，吆喝着打着气。
　　“哪一个是欺负你的锅什么锅？”齐羽翎问。
　　“射箭那个。”张鋆泽指着那个深蓝色外衣的男孩小声的说。
　　齐羽翎望向阳光下的背影，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糊。

　　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射进来，齐羽翎微微的睁了睁眼，望着床褥前淡蓝的纬纱发了发呆。她伸了伸懒腰，看见天色明了，坐起身用手梳理着睡乱的发丝有些恍惚，她好像梦到了小时候。
　　秋樱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一边服侍羽翎洗漱，一边笑话小姐睡得到辰时末刻。
　　“我娘没骂我吧？”
　　“夫人天明便随老爷去巡马场了。才没空理你呢。”秋樱一边说着一边编着麻花辫在齐羽翎头上盘了两个麻花髻。
　　“哦……”睡眼惺忪的齐羽翎任秋樱摆弄着她的发髻，也没有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如年节贴在门窗的金童玉女中——玉女的发型。
　　“小姐，我方才准备出门的时候遇到张府的小厮了，他说这是张小公子给你的手书！”季樱匆匆进入阁内，双手递上了一封手书。
　　齐羽翎接过急忙拆开了信迅速翻阅：“他说这半月去了西郊寺庙打听消息了。那个、什么，让我今天也过去？”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那，小姐去吗？”
　　“走啊”齐羽翎二话不说便准备动身。
　　“小姐！”季樱喊住齐羽翎。
　　“怎么了？”
　　“你的头……没关系吗……”季樱说着怯怯的递上了小镜。秋樱捂着嘴在那偷笑。
　　“啊！秋樱你、你简直胡来，还笑，快！拆掉啊。”
　　“是、是。”秋樱连忙上前，季樱也上前搭把手。
　　“小妮子，再敢乱来我赶你去厨房烧火。”
　　“奴婢错了，这次给你梳个仙女发髻。”
　　“少嘴贫，梳平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