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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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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学校为了迎接中国现代化,与国际接轨,采取“越好的学校越松动的管理措施”的施教理念。所以一直以来老师们都不怎么来教室,该放假的放假,该自习的自习,然而老师们却执念于去寝室,一日一查,风雨无阻,尽管如此,仍有大半的莘莘学子读书勤勤恳恳,呆教室呆到至死方休。我一直是不怎么在读书上花时间的人,所以未免显得吊儿郎当,算是相当配合学校的政策制度。又空出了平日在家端茶理帐的时间,日子过得甚是散漫。
每天七点准时自然醒,洗漱完毕晃晃悠悠地走进食堂,一眼望去,都是放足了糖精的馒头、炸得不能再炸的油条糯米团、乳白色的水里泡的粉面……空气中常常弥漫了甜丝丝的馒头味,油腻腻的油条味,生土豆味似的粉面味,倘若站在馒头摊和油条摊之间,更能闻到两种交错后的味道,浓烈香甜,堪称一绝。然后我常常会花半小时吃早点,其实几个小馒头而已,理应吃不了那么长时间,可是我也不明白,每次吃着吃着就没了思绪,直至半小时后思绪回来。八点,准时踩点进教室,彼时,大部分的同学以早读一小时了,虽然课表并未安排早读。我很是不能理解好好的早晨就那么在困倦的读书声中废了的事情,我想高校的学生的思维果然跟寻常人不一样。
所以,我很闲,在高材生们的眼里更是莫名其妙,他们不理解我怎么会是那个还有点小名气的小镇的第一名。其实不怪他们,我也不理解。
虽然我很闲,但并不代表我不上进,我犹然可以忆起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沉浸在我的幻想世界中,那里有我的国度我的人们我的美好的故事和开心的点点滴滴,所以我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哪边的人,究竟是在西门的我构造出了另一个世界还是另一世界的我构造出了西门里的韩依依。就像不久以后我知道庄子也是迷惑究竟是庄子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子,我想,就是这种感觉。
有一次我吃着馒头,忽然看见一片广阔的海,彼时天空阴沉得可怕,海水来来回回地玩着浪花,海面上每隔一定间距就有一条很大的露着浅白肚皮的鱼,随浪花起起伏伏。我蹲下身,眯起眼睛观察,突然那些鱼全都变成了穿着比基尼的男男女女,瞬间移动到了岸边上,我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对细节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用瞬间移动来解释。比基尼们在我前面来来回回地跑,所有人跑过的时候都看着我笑,十分钟后,队伍还是没有跑完的趋势,我被看得心里发毛。正当此时,队伍在我面前自动分开,我看到海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长长的用红色毛毯铺成的路,路的尽头,很远很远处,是一座凸起的小岛,岛中间有四个人在打麻将,突然一个人走下岛,径直走进海里,然后消失了,然后其他三个人向我招手,我清楚地看见他们微笑着做口型,说,来打麻将。
大凡想像的东西都是自己想要的或者是耿耿于怀的吧!然而我一直排斥打麻将。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并不是我自己想的,而是它自己钻进我的眼睛和大脑里的,或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我拖进去的。
还有一次,吃完中餐,看到外面天气尚好,风吹得很舒服,便到操场上走了一圈,然后坐在据说很贵的国家级别的人工塑胶草皮上,我看到自己走进了一座哥特式风格的房子,房屋很高很尖,缓缓地伸到云端,光线从屋顶的小小洞口撒入,整幢房子似乎轻得飘起来,要升入天际,房屋里都是穿着长袍唱圣歌和朝拜的人,祥和之气弥漫周边。忽然我看到很多球一样的物体从每个朝圣的人的口袋中飞出来,从哥特建筑的顶端飞入云中,接着有人喊,快追啊,原子弹跑了。然后众人撕下身上的长袍循着原子弹飞走的路线抬头、伸手、跳跃,便倏地进入了天际,然后我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背后都刻着FBI字样。
我越来越体会到这个世界的荒唐和有趣,唯一一次,我对着空气笑出了声。然后耳边有一个声音刺进来,因为一般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都很难感应到现实中的时间和周围一切发生的事,然而这次我真真切切地听到某个人说,同学,你在笑什么?
我立马面无表情抬起头,看见一女生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我,一脸赖皮,我看了一下方圆一百米的场地,空无一人,我觉得她应该是刻意过来想认识我的。我甚至一点都不觉得莫名其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地方会有这么一个人找我一样。
我说,我看到FBI在天上追原子弹。
她抬头朝天空望了望说,哪有,你真幽默。
我说,你知道我是在幽默那你还往上看。
她说,我觉得听起来很像是真的,应该不在这里。
我说,骗你的,原子弹怎么可能会在天上飞。
她毫不在意地坐在我旁边,然后说,我叫任然,同你一个班,现在决定认识你,因为你很有趣。
我想,你不是早就决定认识我吗?
她接着说,而且我能知道你。
我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然后她站起来,我跟一个人打赌,赌你肯定会对我的问话作出奇怪的回答,走吧,我带你一起去见那个赌输了的人。
我第一次被一个一个陌生人牵着跑了起来,我看到她的浅黄色的裙摆在风中飘着,一恍惚,以为又是一个幻境。
然后我们在操场上的看台下方看到了一个人,我看到他转过头,微微地朝我们笑,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顿了顿,停了下来,我说,西西,哥哥。
任然楞了一下,什么?
我看了看那很熟的面孔上陌生的神情,我想,哥哥早走了,说不定去澳门了,怎么可能。然后说,认错了。
任然笑了笑,说,他就是陈以夏,隔壁班,我们从小就是同学,我刚跟他说我们班有个沉默的女生,然后就赌起来了,呵呵,不要介意啊,我们都是好人的。
我本来是想像往常一样笑着打个招呼的,可是脸部肌肉不配合,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朝我点了点头,说,你肯定不是一个孤独的女生。然后转向任然,我也猜对了,平局。
我不是一个孤独的女生。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怎么在看到原子弹飞的接下来遇到这么奇怪的他们。
耳边任然说,她又没告诉你她孤独不孤独,怎么知道。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说,不孤独。
然后他说,笑得这么甜的女生怎么会孤独。
你肯定不是一个孤独的女生。
笑得这么甜的女生怎么会孤独。
真是很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