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离得近了,从前按下的“自己人”逐渐被“激活”,这些人陆续把消息传到了黑河公主和公爵这里。黑河公主先挑了那些婚丧嫁娶的出来,捏着手指盘算多了几家亲戚,多了几家仇敌,公爵则单捻了一则出来塞给凤涟琛。
      凤涟琛正捧着奶酥在一旁装花瓶,因为黑河公主甚少提到王后,他在这个亲姑姑面前也很少露出精明的一面。不过黑河公爵忽然塞了考题过来,他也就没推举,大大方方伸手接了,一看,就挑起了眉。
      “这是冲着我来的?”
      黑河公爵不置可否:“你,还有王后。”
      凤涟琛眼睛瞪得溜圆:“这我亲爹也能信?”
      黑河公爵敲他一记脑瓜崩:“演技太差!”
      凤涟琛嘿嘿笑着,撂下那张纸。那上面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冬天几场雪压塌了一百多户,匪民也比去年猖獗,更有神山雪崩等等事。虽琐碎,但中心确实一样的,就是小王子似乎带来了不详。
      黑河公爵从鼻子里挤出响亮的“嗤”声,不屑道:“女人爱玩的小把戏。”
      正如他和凤涟琛所料,凤熙功这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听亚人慕絮叨了半晌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情妇在给儿子上眼药。抬手抹一把嘴角的残酒,他不悦地道:“都是些神棍骗人的把戏,也只有你们这些女人才信了。”
      他能坐上王位靠的是真刀真枪,那些干吃供奉实则毫无用处的僧侣法师素来瞧不上。至于儿子,也许是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个合法继承人,他对凤涟琛的期盼(或者说年幼时的期盼)就只是身体好一条。至于从黑河传回来那些有关小殿下功课的汇报,他承认继承人表现平平他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但只要孩子一年到头能没有头疼脑热,其他的慢慢教就好。他拍拍自己结实的大腿心想,我还能拼个二三十年哩。
      凤熙功如今日子过得舒心,对这个一贯宠着的情妇偶尔的逾矩不太放在心上。但是拈酸吃醋可以,跟他唯一的婚生子过不去可不成。他自以为敲打两句冈仁氏就能识情趣,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又想着借机看看朝臣对他打算扶冈仁氏做继后这件事是何反应,便大手一松,递了颗甜枣。
      “小凤凰受封那日,你站我旁边。”
      亚人慕坐在一旁笑的端庄,那双黝黑的眸子被烛火一映,好似心里那把火燃烧在眼底一般。美女蛇发出嘶嘶的警告声,吓得新来的小内侍手脚发抖。朱大监冷眼瞧了忙将人挥退,低低吩咐到:“去。”
      小内侍如蒙大赦溜出门,顶着一头汗略一站脚,思忖片刻就去寻了个浑身散发着霉味儿的“老鼠”,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老鼠一双粗砺大手,别扭地抓着还没女人指头粗的笔,笨拙缓慢地将那些话一字一句记下来,又叫小内侍按了指印方丢出一枚铜币。
      等宫里的消息传来时,凤涟琛还在跟黑河公爵念叨着眼红人家绸缎生意呢。
      可不是么!作为冰蛮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首次亮相再重视都不为过。凤熙功还安排了为儿子册封白山公爵的仪式,并组织了宫宴,王都大小贵族和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参加。一时间王都丝绸供不应求。
      听闻各大绸缎铺子都赚的钵满盆丰,凤涟琛又羡慕又嫉妒,忍不住露出牙酸的表情。黑河公爵看不惯他这样子,皱着眉头说:“你年金也不少,家里从来没短过你的用度,怎的总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凤涟琛斜着眼睛没好气地说:“别人赚钱也是赚,自己赚钱也是赚,谁还嫌弃钱多不成?再说,年金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你姑姑没给过你么?”
      看公爵的奇怪表情不似作假,凤涟琛不愿在这上面出嫌隙,哈哈一笑比量着自己的身高,搪塞过去:“我这身量,怕抱不得金瓜。”
      公爵没有说什么,只有些严肃。凤涟琛暗道不妙。他本以为这笔年金多多少少会落在公爵口袋里一部分,没想到他竟然压根儿不知道。凤涟琛知道,打听消息维持宫中人脉都需要钱,总不好叫姑姑抚养自己还要倒贴家用。只是如今一个平民家里一年花用也不过一二百金币,他的年金可足有七千金!他想要试探试探自己的小金库有没有被姑父用来私下扩充私军,不想倒是无意间给自己亲姑姑埋了个坑。
      亲姑姑保护自己长大,他很不必因为这点钱就跟血脉亲戚闹掰。凤涟琛知道她在其中贪墨不少,但她没有军队,能用去的地方也不过是些衣裳首饰,再就是留给两个儿子。他用肩膀轻轻撞了公爵一下,为亲姑姑描补道:“不过是眼馋人家生财有道,姑姑照顾我这些年,总该孝敬孝敬她。”
      黑河公爵说:“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明天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安分。”
      他们所料不差,一进大厅凤涟琛的眼睛就不悦地眯起。不为别的,就为亚人慕一身火红长裙坐在凤熙功身旁。他被黑河公爵领着穿过左右两堆的王公大臣,走了七八百米方来到凤熙功面前。
      虽然五年过去,这个女人的相貌多少有些变化,但凤涟琛于记仇上一向很有天赋。公爵察觉到他身子僵硬,小声劝慰道:“记得早先给你说过吗?你父王早有再立新后的打算。如今不过是开胃菜,若是这点屈都受不了……”
      “我知道。”凤涟琛冷冷打断他。眼看着亚人慕还伸出一双玉臂,亲昵地搂住凤熙功的胳膊,并紧紧贴在他身侧,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对凤熙功露出一抹笑。
      “黑河公爵问陛下安。”黑河公爵没有理会菟丝子一样的女人,但他又或者是自以为敲打过了的凤熙功都没想到,亚人慕在冰蛮宫廷嚣张已久。之前皇帝的警告反而让她升起怒火,下定决心要给个下马威。因此在公爵屈膝时她仍贴紧着皇帝陛下,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只当自己坐实了将来要做冰蛮继后。
      公爵吃了个闷亏,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愤怒,轻推凤涟琛提醒他问安。凤涟琛抬头打量高高在上的两人,他看到父皇期盼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父子俩的视线相交,凤熙功却从那孩子眼中看到了近乎于冷漠的平静,全没有儿子初见父亲时的欣喜或胆怯。他自上而下打量这个儿子,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他为什么不说话?这五年里他虽不至于时刻想着念着,但也将唯一的继承人放在心里了。他不止一次通过黑河来信勾勒着儿子的样子,甚至罕见的,在孩子到的第一夜失眠了。他设想了许多儿子初见父亲时的表现。也许是忐忑的,毕竟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慈和;或者是孺慕之情胜过了恐惧,也许那个小小的人儿会扑上来,不顾礼节地扑进他怀里。当然最好的是,孩子能够聪慧,守礼,孝顺,克制。
      然而都没有。他只是那样平静地站在下面,等待着。
      嗯?等待着?
      狐疑的视线转向身旁立着的情妇。
      来了!凤涟琛想。他的沉默就是为了看一看父皇的态度。方才长久的对峙无疑助长了亚人慕的威风,惹得凤涟琛心中愠怒:这是什么意思?情妇不知进退,他也不开口训斥。那么,是在等着他的亲儿子去向一个连正经位份都没有的女人跪拜行礼吗?
      在皇帝的视线落在身上前,亚人慕聪明地主动松开手,后退倒皇帝身侧几步远。这让底下两人有火没处发,也让凤熙功敲打冈仁一族的打算落了空。是的,敲打。甜枣是给亚人慕的,但冈仁族借着女人的裙子这些年好处越捞越多,手也越伸越长。他务必要在儿子进宫时叫他们知道痛,才能少盘算些见不得光的阴谋。
      亚人慕不是个笨女人。她生受了黑河公爵的礼,是为了向群臣昭示自己地位稳固,皇子的支持者在她面前也只能乖乖俯首。那些见风就倒的骑墙派,和想烧个冷灶的投机派,甚至是维护正统的顽固派,不论哪一方想要背叛她,就得先掂量掂量年近五岁的新主子能不能护得住他们。
      但是,她敢侮辱凤涟琛背后的黑河堡势力,敢小心试探凤熙功的态度,却不敢真的羞辱冰蛮皇帝唯一的儿子。
      凤涟琛不知道凤熙功的打算,这场景落在他眼中就是父皇助长无礼的情妇。他意识到亚人慕将会上位做王后的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有那么一瞬间,凤涟琛想要冲动地质问,幸好他很快定了神,自己反驳了自己。哪怕董明姝不得凤熙功喜欢,哪怕明德与冰蛮有前后两代霸主国之争,但只要明德一日没有彻底分裂,董明姝在冰蛮的地位就固若金汤——
      除非,她死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