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王冠》困困的小玫瑰

11、第 11 章

　　董明姝早就知道身边人不可靠了。可是她被皇帝厌弃驱逐到行宫，与被软禁无异。凤熙功口口声声说她背叛，可在众人心中，王后端庄、宽容、尊贵，无一处不妥帖。唯一“背叛”他的，就是没能早些为他生下继承人。到如今普通人家已经是当祖母的年纪了，哪怕她保养的好，也很难再生下第二个儿子。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董明姝居于下风，只能避退到行宫保命。
　　幸好，苦捱五年，亲生儿子为她带来了一丝转机。
　　“小凤凰，你要仔细听。我与你父皇之间，维持不了太久。早晚都会有另一个女人坐上我的位置。到那时小凤凰，你不要伤心，也不要与你父皇置气。”
　　“我不会的。”凤涟琛说：“只要那个女人不来招惹我。”
　　董明珠担心的正是这个。她抚着凤涟琛的头，再三叮嘱：“可是她一定会去招惹你的。她会千方百计地激怒你，让你和你父皇争吵。”
　　“记住我的话，小凤凰，不论她对你说些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你只要记住，哪怕她能取我而代之，她的孩子也绝对无法威胁你的地位——除非你被你父皇厌弃。”
　　凤涟琛耸然一惊。为何母亲能如此笃定？
　　董明姝秀眼微眯，颇有举重若轻的味道：“才刚教你，人情就要做彻底。我打算借此机会回宫操持正式的认养仪式，宣召曼珍曼玞姐妹的地位，待成年后都赐予公主爵位。”
　　她看向凤涟琛说：“到时明德特使会有一份文件交到你手里，小凤凰千万小心保存，在我或你外祖父拿出来之前，你的那份绝不能示人。”
　　凤涟琛的心砰砰直跳。是了，定然是这份东西能够保证自己唯一合法继承人的地位。他额头开始渗出细汗。董明姝捻了帕子为他擦去，慢声细语地说：“也不必如此担心。东西一式三份，你，我，和杨使臣都会存一份。杨大人会想办法将他手里那份送回明德你外祖父的手里。”
　　他动了动唇，嗓子干哑的厉害：“是什么？母亲，是什么？”
　　董明姝说：“是一份你父皇与我侄女的订婚意向书。”
　　对冰蛮，对那个男人，董明姝早就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于王后之位，若连基本的尊严体面都没有，一个王后的虚名她也不稀罕。但是这个虚名如今是儿子的保命牌，除非小凤凰顺利继位，否则绝活不下来。她必须要做完全准备才行。
　　这份订婚意向就是最后的保障。
　　全境大陆通法认定，两国之间若有订婚意向，除非另外签署放弃订婚的文书，否则视为合法婚姻过程。签署放弃的文书之前，在此期间发生的任何婚姻关系都属非法婚姻，其所出子女也视为非法的私生子女。有了这个，将来如有万一，除非明德国破，否则小凤凰就是唯一合法继承人，起兵或是向他国借兵都有足够的理由。当然，这对冰蛮本身的稳定不利。但是这与她何干？
　　凤涟琛也知道其要紧，但是，凤熙功的脾性，他可能签署这份文书？
　　董明姝看出他的疑问，笑道：“傻孩子。”
　　凤涟琛恍然。只要这份文书公示，那么继位者定然要跳出来说它是假的。但只要这份文书存在，那些想要借机侵吞冰蛮利益的人，谁还在意它到底是真是假呢？
　　“所以您要借口收养两姐妹的仪式达成父皇、杨大人和您三方密会的目的？”
　　董明姝笑而不语。放他独自消化片刻，又说：“宫里形势复杂，我会帮你收拢可用的势力。你姑姑抚养你我很放心，但她也是皇室所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凤涟琛说：“这个我清楚。她签署了放弃继承权的文书之后也正式收养了皮雅芙，为的就是用养女将来的继承权联姻大贵族。不过母亲放心，皮雅芙注定要去侍奉火神。”
　　董明姝闻言一惊，心道要对小娃娃另眼相看了。
　　“你有这种心机手段，我也放心不少。但是你久在河塞，怕是不清楚。冰蛮连年大雪，今年的冬月比着十年前多了一月有余，又恰逢甲子之争。这几年人口折损，耕地不足，粮食全靠大量进口。我猜测，你父皇的国库支撑不了太久了。”
　　这个凤涟琛确实不知。粮食不足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难怪凤熙功屡次邀约雍、周等国。他不禁捏着手指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叫人白使唤了一回。如果国内情况如此紧张，父皇肯定不会放弃与雍国结亲。
　　凤涟琛小脸一垮：“嗨，我说他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是白算计我一回。“
　　董明姝抿嘴儿一笑，忙举起茶盏遮住了。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相处，她就看出来这小子心高气傲，若真笑他了，怕要恼羞成怒的。
　　凤涟琛没有沉浸在被算计的羞恼中太久。很快就又追着母亲问道：“可是，又与皮雅芙有什么相干？难道是火神教有什么不妥？”
　　董明姝道：“教会都是害人的玩意，借口神神鬼鬼的东西去收割百姓甚至贵族们的利益。如今眼见冰蛮利益不如从前丰厚，总教中一部分人有外迁投机的打算。”
　　“这父皇能同意？”
　　凤涟琛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傻话。凤熙功当然不同意，不仅如此，随着国家集权，他还要进一步削薄宗教的利益。从前要假手教会从百姓手里抠金银，自然就要适当松松手。盘剥了十两银子，教会留三成，贵族留两成，剩下的收归国库。但是麦子养熟了，收割麦子的镰刀也就不远了。这才是总教要外迁的真正原因——他们只有靠着不稳定的政权，才能盘剥最大的利益。
　　锅里的兔子要单飞，无论是皇帝还是火神教，如今都只剩下一条路要走：革新。
　　变革就意味着动乱。以凤熙功的强权，没有私兵的火神教应该掀不起大波来。但是自古以来变革就有许多不确定性，何况谁说火神教就一定会跟皇帝正面冲突？这些年凤熙功面对的刺杀、下毒还少么？如今还要加上他这个最容易被“攻破”的薄弱环节……
　　凤涟琛自嘲一笑：“儿子如今可背了个箭靶子，谁都想来试一试。”
　　董明姝爱怜地摸摸他说：“不过是小沟小坎。若真叫你被人害了去，他这个皇帝早就坐不稳了。你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浑水摸鱼。”
　　从来革新没有不死人的。一部分人被丢掉性命，一部分人趁势崛起，朝堂中的利益也面临重新洗牌。那些对自己不利之人，这是打掉他们的最佳时机。一旦改革开始，每一方势力都会苦思冥想，如何打掉敌对的势力，如何将更多的利益分配给自己人。
　　“你已经想在他们前头，不过我不建议你借机组建自己的班底。”
　　凤涟琛点头：“我还小，班底自然要父皇准了才行。”
　　董明珠的视线飘去窗外，那里，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一枝红芍恣意盛开。
　　“倒也不必非要他准许。不是只有给予利益才能让人为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