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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貌太监的上位之计(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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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睢垂着眼,敛住冷意,就着萧铎的手站起了身。
萧铎的手是冰凉的。
这大殿里的地龙烧的正旺,却不知为何,始终捂不热他。
迟睢跟着萧铎进了另一处后殿。
这里有皇帝特意赐给萧铎的汤池。
萧铎自幼身体不好,身体时常是冰的,也只有经常泡一泡汤池,才能缓解。
跪了一地的宫人已经心有余悸的爬了起来,准备热水的去准备,还有皂荚香茶衣物等一应用品。
萧铎展开了手臂,冲迟睢笑着。
迟睢便上前,为他解开繁复的衣带,褪下外袍,再将其余衣物、靴袜一件件除去。
等脱下了衣衫,萧铎那具格外宽阔的身体便出现在迟睢眼前。
萧铎的身体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十分白,但绝非传说中那样身体虚弱。
浑身的线条格外流畅,起伏明显,肌肉紧致有度,与他那颇具张少年气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脱下衣服的萧铎如同除去了伪装,尤其是不经意抬眼时,没有刻意故作天真的笑容,只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沉和深不见底。
他当着迟睢的面下了水中,热气腾腾的水令他的眉宇舒展开几分,眼眸半眯,秾丽的五官好看得惹人不禁会多看两眼。
可惜迟睢对他半点不感兴趣,只单膝跪在地面,垂眼替他去解一头叮铃作响的发饰。
等到满头饰品除去,废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迟睢刚想起身告退,便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臂拉下了水。
水面淹没了迟睢的口鼻,令他难得慌张起来。
他怕水。
这毛病是与生俱来的,从不曾因年龄、阅历、修为,而改变。
他好不容易攀住了石壁,却又被人按回了水下。
等到他意识即将不清醒,要沉下去时,才被人大发慈悲的松开了。
罪魁祸首懒洋洋的靠在石壁上,抬眼看他。
“你好大的胆子,迟睢。父皇为我凿的汤池,你也敢泡?”
“该怎么罚你呢?“
“去殿外侯着吧。”
萧铎就是这样的阴沉不定。
上一刻还会笑着望着你,说等你很久了。下一刻便会漫不经心的要罚你。
迟睢此时实在有些狼狈,刚被萧铎踹的地方还沉闷的痛着,如今又被拖下水,险些呛水晕过去,他捂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
此时他的乌纱帽已经沉进了池底,发簪不知丢哪儿去了,头发失去束缚后被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一身乌黑的衣袍见了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脊背后那一条线。
但他也不说任何话,缓过神来便二话不说上去了,冲着萧铎一拜后,转身便走。
留萧铎望着他那背影,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诡谲。
这大寒天,其余人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见迟睢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朝殿外走去。
普安只觉得他眼底带着冷意,刺穿人心。隐约夹杂着像是杀意之类的东西。但再仔细观察,迟睢早已垂下眼睫,顶着寒风站到了殿门口。
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浑身湿透了还站在这儿。赶紧……”
他话没说完,自己倒是反应过来了,这是萧铎的命令。
普安的心有些慌了。
这个样子可是会出人命的。
虽然他那间屋子时常会换一些新人来住,但还从来没遇到午后搬进来当晚就死的。
然而他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祈祷着主子赶紧沐浴出来。
此时,寒气已经从四面八方开始侵入迟睢的这具身体,他沾水的衣襟上已经在短短时间里似有凝结的征兆。
他前段时间落下了不能受寒的毛病,如今全身湿透站在刺骨的冰雪天里,只觉得浑身痛意汹涌卷来,如同千万根针齐齐穿过身体。
更糟糕的是,刚才被踹的那一下后,反噬已悄然迫近。
他不由得咳了起来,浓烈的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溢了出来,一滴滴砸到地面上,染红了地面的砖。
也不知这样咳了多久,迟睢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修仙之人是不会做梦的。
但迟睢如今是凡人。
他如今也体会了一场做梦的感觉。
梦中,他赤脚踏在冰面上,天地茫茫,辽阔无比,但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
他的脚迈向未知的去处。
然后,他脚下的冰裂开了,整个人都落进了冰面之下深不见底的冰湖里,天边的太阳距离他越来越遥远,那一团刺眼的光被扭曲成了波折的形状,随后越发微弱。
也不知道就这么下沉了多久,迟睢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不少,他隐约能感觉到浑身又散发出了滚烫的温度,但身体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冰冰凉凉,柔弱无骨。
就像是一条毒蛇。
他缓缓掀开眼皮,四周的灯还未被吹灭,仍旧烧着。
眼前一张分外好看的面容被无限放大。
是萧铎。
他此时,浑身赤裸,躺在萧铎的榻上。
但他动弹不得。一是没有力气,二是萧铎冰凉得有些过分的手臂与腿紧紧缠在他的身上,力气十分大,让人无法挣脱。
见人睡着了,迟睢眼里流露出毫不加掩饰的杀意与厌恶,他又试了试想要抽身。
这次,对方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里泛着凉薄与阴冷。
“别动。”他说:“不然杀了你。”
迟睢呼吸快了一些,有杀意,但却被他藏在了眼底。
对方很快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但迟睢睡不着。
他冷眼望着距离咫尺的这张面容,若非他修为全无,早就提着剑捅死对方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影落在床榻边。
逶迤的白发格外醒目。
迟睢的视线从萧铎那儿转移到了韶邑的身上。
韶邑依旧那般出尘,一副仙人之姿的模样,他就这么看着迟睢,看久了,总让人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迟睢只觉得胸膛中生出来了一股无名的火气。
“你还敢出现?”
韶邑逼迫他杀德良的时候,他不信韶邑不知道德良是萧铎的眼线。
他原本都要接近太子了,就因为萧铎,功亏一篑,以至于如今寻不到一点能接近太子的机会。
迟睢的目光如利剑,敏锐的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韶邑却没有直面回答,眸光落在了两人缠绕在一起的肢体上,隐约又带了嘲意。
迟睢的手指捏紧了,好半晌才问:“萧铎和玉钧是什么关系?”
韶邑这么希望搜集玉钧的魂魄,大概不会故意坏他计划。唯一的解释就是,萧铎与玉钧有关。
他猜的没错,韶邑淡淡道:“知道镜像吗?”
“这个世界是由玉钧残碎的灵魂碎片搭建而成的,太子体内确实有玉钧的灵魂碎片,但萧铎却是他镜像而生的另一面,二者此消彼长。”
顿了顿,韶邑说:“你需要获得太子全身心的信任,才能获取太子体内的灵魂碎片。然而对付萧铎......”
“你要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空气一时沉默。
半晌,迟睢竟是笑了。
是被气笑的。
但转眼他唇角压了下来,显得十分冷漠。
“那你杀了我吧。我做不到。”
萧铎跟个疯子一样,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去死?
况且,如今他已穿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到现在都没能接触到太子。
韶邑当真是看得起他。
既然任务失败,他要死,那不如现在干脆就被韶邑捏碎神魂。
韶邑似乎早就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当即语气平静的说:“你知道的,我的手段很多。多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若你不信,大可来试试。”
“我会把你丢进鬼蜮,让厉鬼们啃食你的魂魄。”
“或是将你投入弱水中。那种灼烧的疼痛,就连仙体都难以承受。更别提你此时凡人之身了。”
韶邑确实狠。平波无澜的讲着最凶残的话。
迟睢承认,他的确怕了。
这种抉择的滋味不好受。
但他已经决定好了,照着韶邑的话去做。
只是,他隐匿在黑暗中的眼里有恨意,有滔天的不甘。
“明明我也是玉钧一片残魂,难道身为恶魂就活该遭受这些屈辱?”
“是。”韶邑斩钉截铁。
“玉钧不该有这种阴暗肮脏、满腹算计的魂魄。你也不该存在。”
“.......”
迟睢低低咳出了声。
他闭上了阴鸷冷漠的眼睛,感觉到身上的臂弯又收的紧了一些,勒的他胸膛有些喘不过气,但迟睢没管,只咳过了劲,在脑中慢吞吞的与韶邑对话。
“明日。萧铎会去见太子。我会找个机会接近太子的。韶邑仙君放心,我会完成你给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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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睢一夜没睡,也不知道是不是萧铎身上太凉,竟又奇迹般的退烧了。
只是这种退烧的办法太过极端,令他仍有种浑身无力与酸痛。
萧铎直到一觉睡醒,才心情不错的舒展起了肢体,松开了迟睢,声音里带着刚睡醒时的哑意,漫不经心的。
“烧退了?还是昨夜那种温度最舒服。今夜我睡之前,你再想办法烧一次,夜里来暖我被窝。”
迟睢这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萧铎的榻上。
萧铎体质阴寒,而他烧得浑身如暖炉一般,贴着睡很是舒服。
迟睢忍了忍,什么也没说,趁萧铎松开他的机会立即起身,去寻蔽体的衣物。
巧的是,门外的普安正好领着一众宫人推门而入,见到迟睢浑身赤裸的模样很是吃了一惊,眼神都变了。
萧铎懒洋洋的在身后起身,望着迟睢清瘦的身影,目光在那凸起的隐匿于薄薄皮肉之下的脊线上多看了两眼,随即下一到窄腰上。
总觉得迟睢的腰过于纤细,手掌覆在上面刚好极易把控。
他仅仅看了两眼,便移开目光,慢慢悠悠的让普安伺候着把衣物一件件穿上。
等整理好后,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仍旧没找到衣物的迟睢,唇角微微扬起。
“走吧,迟睢既然还没收拾好,今日就你陪我一同去见太子吧。”
迟睢不由得抬眼望向他。
萧铎是故意的......
他看着这群人鱼贯而出后,整个大殿瞬间变得空荡安静,只剩下他一人。
半晌,韶邑又飘了出来,淡淡打量着他,也不说话。
迟睢面无表情道:“韶邑仙君,劳驾,指一下我衣服在哪儿放着。”
韶邑无言,也许是看不下去迟睢这样浑身赤裸的模样,纡尊降贵开了口:“屏风后头。”
迟睢直接抬脚走去,寻到了自己的衣物,快速披到了身上。
系好最后一条带子,他踏出了门,直直朝着东宫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