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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貌太监的上位之计(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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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怎么也不知,原本是东宫选人,怎么到头来又成了二皇子抢太子选中的人。
但二皇子萧铎乃是帝王幺子,向来受尽宠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众人也觉得见怪不怪了。
然而往日里对弟弟无有不应的萧师钧却难得犹豫了一下,眼里带着思量。
萧铎拉着他的胳膊又扯了扯。
“哥——”
萧师钧无奈:“好吧。”
一句话,决定了迟睢的去处。
也让迟睢费尽心思的谋划都成了一场空。
迟睢袖袍下的手微微缩紧,微不可察的绞紧袖口,然后面不改色的抬头看向搅局的萧铎。
十七八岁的少年冲他眨了眨眼,脸颊处泛起一对酒涡,模样甚是粲然。
“你叫迟睢是吗?你跟我走吧。”
萧师钧的目光已经从他身上移走了,迟睢余光瞥到他选中了另一人。而萧铎正有些奇怪的回过头来看他,似乎眼神在询问他怎么还不走。
顿了顿,迟睢跟上了萧铎的身后,踏出了这座正殿。
萧铎的宫殿离这里并不是特别远,一行人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走到了。
少年的欢喜是如此的明显,就摆在脸上。他一把拉住迟睢的手,驱散了侍从,与迟睢单独入了殿内,像是刚刚意外获得了个宝贝,爱不释手,总要摆动几下才肯罢休。
他不愧是独得帝王恩宠的皇子,殿内极尽奢靡,各色各样的奇珍异玩随意摆放着,名贵的熏香静静在角落燃烧着。
明明是严冬,可进了殿内,却丝毫不觉得寒冷,甚至被热出了细密的汗。
萧铎笑起来很天真无邪。
“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了你吗?”
迟睢摇头。
萧铎说:“不行,你一定要猜猜。”
无奈,迟睢有些漫不经心地猜测:“合殿下眼缘?”
“再猜。”
“因为容貌?”
“再猜。”
迟睢眉毛微微皱起,不喜欢陪人玩这种无趣的游戏。他实在想不出原因,便只能朝着少年凡事爱争抢想去。
“因为太子?”
因为太子先挑了他,所以萧铎想和太子争抢?
萧铎冲他笑:“因为,我是专程来寻你的。”
迟睢微微一愣。
原本只是东宫内侍前来挑人,突然成了萧师钧和萧铎亲自来挑选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只是……他一向呆在尚衣监,萧铎又是怎么认识的他?
他正垂眼深思,却听到萧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呼出的热气落在耳廓上,一字一句声音格外的轻。
“昨晚上,我全看见了。”
语气带着笑意,乍一听还以为是少年人撒娇的口吻。
然而迟睢的脸色变了。
他很少这么失态,情绪也很少这么直白的写在脸上。
可萧铎的话太令人震惊了。
——昨夜高阁之上为他拊掌的疯子,竟然是萧铎?
意识到这点后,面前这张方才还显得天真的面容也变得阴冷诡异。
尤其是那双透着暗绿的浅瞳,有种别样兴味盎然的残忍。
他好像很满意迟睢的惊讶,缓缓翘起了唇角。
“知道德良怎么被选进名单里的吗?他是我的人啊。迟睢,你杀了我原本要安插在萧师钧身边的人,该怎么赔我呢?”
迟睢的手脚逐渐凉了下来,努力冷静片刻。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赔。难不成是要他的命?
不,如果真是这么简单,萧铎就不会大费周章把他要来了。
迟睢冷静了下来,然后抬眼与萧铎直接对视上了。
“殿下想怎样?”
萧铎凑近了。
他虽还年少,但身高却比迟睢要高上不少,因此扼住迟睢下颚时,还微微低下了头。一缕绑了装饰品的辫子垂了下来,冰凉的银饰落在迟睢的脸上,有种异样的冰冷。
“你知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双和太子很像的眼睛?”
“皇后去世的早,但人人都说皇后有一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他一定也是为了这个选上的你吧。”
“你说,若是我剜掉它,装到盒子里,送到太子桌案上会怎样?”
迟睢面无表情。
萧铎弯起了眉:“眼神再温柔点就更像了。”
迟睢冷眼与他对视。
这令萧铎笑容顿了顿,片刻,他也干脆放弃了伪装,沉下了脸。这张脸褪去天真之后显得是那样的阴冷,似一条蛰伏的毒蛇。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他伸手朝着迟睢的眼抚去。
迟睢下意识闭上了眼,只感觉萧铎冰冷的指尖用上了力气,仿佛要戳进眼眶里。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迟睢终于意识到了,萧铎这个人,是个疯子。
能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暗线被人杀死,能徒手想挖了别人的眼,萧铎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想要迟睢示弱。
迟睢不得已开了口:“殿下......”
萧铎果真松开了手,微微歪着头打量他,突然问:“你这是在讨饶吗?”
迟睢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不怕萧铎这种手段。
盲便盲了。
这具身体只不过是韶邑为他捏造出了的壳子而已。
只是,这萧铎说了,太子正是因为这双眼睛,才对他生起了一丝兴致。
萧铎没骗他,因为他方才见过太子了,那双眼的确与他生的很像。
若他没了这双眼睛,还如何能接近太子。
所以,迟睢不得不、也必须要向萧铎低头。
他的脊背绷得笔直,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被韶邑拉到这一方小世界,已经有数月,尊卑有别被深深刻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心中。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深宫无名的小太监,死了都无声无息的。
可是。
迟睢忘不了脑海里属于玉钧仙君的记忆。
他曾出身名门,是修仙界有名的天才,少时名扬天下,后来,他也是九州内数万年来的第一人,成了无数人口中敬仰的玉钧仙君。
迟睢的指节一点点收紧。修竹般挺拔的背如同被削成枝的弓,被一股无名的力缓缓拉弯了下来。
他听到了耳边满弓紧绷的声音。
片刻,迟睢跪了下来。
这两个月来,他跪了很多次。宫中遇见贵人,跪下行礼;因为不愿从了李胜而被罚跪在人来人往的雪地里;被强行按着跪倒。
哪次都不如这次来的屈辱强烈。
因为。
这次是他主动低下了头,屈服于人。
他知道,此时此刻韶邑就在他的脑海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因此,迟睢压抑着眼底浓重的阴霾,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
面前的人似乎心情很好,用脚尖勾起了迟睢的下巴。
“回答我个问题,就放过你,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萧师钧?”
迟睢的眼睫缓缓颤了一下,面不改色道:“无权无势,只能人人欺凌。所以我想上位。殿下,不可以吗?”
萧铎盯着他片刻,掀唇笑了,亲手把迟睢扶了起来。
“当然可以。我很喜爱你这样的性子。我身边还缺个合心意的贴身内侍,你要来吗?”
迟睢并没有先应下来,而是说:“殿下身边已经有两位贴身伺候的人了。”
萧铎语气轻描淡写。
“杀一个就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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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步,可谓是一朝显贵。
迟睢的跃升令宫中无数太监分外眼红,尤其是那些和他打过交道的人。
从前一个人人欺凌的小太监,突然就成了堂堂皇子的贴身内侍。这皇子还不一般,是最受宠的二皇子。
有好事者心中嫉妒,便在背后说:
“他那是踩着人往上爬才有了今天。从前德良待他那般好,若不是德良常常藏起自己的馒头分给他吃,他早饿死了。现在一夜之间,一个人惨死在安乐堂前,另一人却步步高升,真是嘲讽。”
“说不定啊......德良就是他杀的。”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辩白:“我看未必。你们不知道李公公被慎刑司的人带走了吗?德良是死在哪儿了,安乐堂啊。”
知情的人便倒吸一口凉气。
从前李公公身边的那个小石头,后来就死在安乐堂。这里,是整个皇宫最偏僻的地方,是座废弃的冷宫。
虽然对外说辞是冷宫失心疯的妃子害死了小石头,可一个女人,还是养尊处优多年的妃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大的力气。
这定然是李公公弄死了人,嫁祸给了疯子。
德良死在那种地方,定然和李公公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李公公似乎曾经警告过德良,说想要了德良的小命。
这群太监瞬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一窝蜂的散了。
如今他们口中的迟睢,如今也有了一间不那么拥挤的屋子。同屋的还有一个名叫普安的贴身内侍,和迟睢一同伺候萧铎。
至于另一个太监,午后那会儿,已经让萧铎随意挑了个错处拉出去杀掉了。
迟睢收拾了东西,也没理普安,抬脚就走出了门。
普安见状不由得叫住了他。
晌午那会儿在内侍省的时候,他就跟在萧铎的身后,那时便见过迟睢了,不过如今还是会被迟睢的那一张脸镇在原地。
迟睢等了他一会儿,见迟迟不语,便打算离开。
普安可算是回过神了:“……你上哪儿去。”
迟睢微微皱眉。
萧铎去面圣了,身边带的是大太监,他们自然没什么事,难道这边的规矩不许人随意走动?
普安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早去早回,殿下回来定是要沐浴的,到时候你要回来伺候。”
迟睢沉默了一下,还是轻点了头。
此时天色渐晚,宫中已点上了灯,照得雪地泛起一阵光泽。
原本雪已经扫过了,但方才又下起来大雪,几个小太监正忙乱的重新扫雪。
迟睢从那片松软的雪地踩过,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引得众人回头。
有人惊讶道:“迟睢!”
这里是尚衣监,从前迟睢呆的地方。巧的是从这里经过到慎刑司,也是要路过此处的。
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迟睢身上的衣袍已绣有吉祥纹路,昭示着如今皇室近身内侍的身份。
这里人忙乱的冲他行了一个礼。
迟睢冲他们点了头,目光从门前扫过。
一个月前,他便是被罚跪到了这里,跪了一天一夜,因为求不到草药,最终病死在榻上。虽然韶邑后来将他救活了,但还是烙下了病根,这双腿受不得寒气,只要一受冻,便是刺骨的痛。
可如今,若是李胜见了他,怕也是要客客气气的吧。
他缓缓收回视线,抬脚经过,将这里远远抛在了脑后,朝着慎刑司去了。
等再回去的时候,宫门险些落了锁。迟睢还没来得及进屋,就看到萧铎殿里的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迟公公,殿下他等您很久了,您赶紧去吧!”
隐约间,迟睢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走进殿内的时候,果然里面静悄悄的,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其中包括普安。
软榻上,萧铎正没骨头一样懒散的倚靠着,双眸半阖着。但他仿佛知道是迟睢来了,眼也没睁,说了句:“过来。”
迟睢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刚走上前准备行礼,猝不及防间,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脚,连退了几步,踉跄摔倒在地。
萧铎下手极狠,迟睢疼得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具肉体凡胎太过脆弱,大病初愈后经不起半点折腾。他轻咳了几声,已经尝到了血的味道。
萧铎慢慢悠悠起了身,走到迟睢面前,脸上哪有冷意,分明带着笑。
“这是怎么了?起来啊,迟睢。”
他轻声抱怨:“我要沐浴,但不想让旁人伺候,等你很久了。你可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