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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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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城是个节日氛围很浓重的大城,春节,更是所有国人心中很重要的团圆日子。
年三十,家家户户门外挂起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小童们吃饱饭撒了欢在长街跑,一长溜的青石板不住有人踏过,欢声笑语不绝。
尤其年三十的晚上,多数人家有守夜的习惯。
霍家也不例外。
麻将声你来我往,霍云舟陪妻妾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一盏茶,茶气飘香。他牌技很好,手气更绝,属于闭眼摸牌随便打都能赢的那种。
人生第一桶金就是打牌赢来的,在烟熏火燎的牌桌,用十五分钟,赢回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钱、机遇。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是一方传奇人物。
二少爷废了,下黑手的人八成是大少爷,为免老夫人见了伤心,霍云舟做主将傻儿子送往别院,二姨太离了儿子,心情时好时不好。
大概再怎么觉得是个玩意儿,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霍青润不争气,但打一开始,谢巧儿也对他抱有期待。
不过期待一日日消磨,烂泥扶不上墙,到后来,她想通了,不再强求别人,也不难为自己,只是在能力范围之内能为儿子争的就尽力争。
争来争去,当娘的还稳着呢,二少爷这里先闯大祸了。
一个废人。
不值当霍家用心。
这些天云舟待她的确好,呵护备至。可她的儿子离了家去到外面,过年也不配出现,家里一干人等的日子照常过,该笑笑,该闹闹,她又不是滋味了。
霍云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不动声色地给她喂牌。
谢巧儿眼睛一亮:“胡了!”
宋薄秋心底啧了啧,三姨太、四姨太笑着赞二姨太好牌技,二姨太那点子不多的伤感在一声声的恭维里啪地散了。
像是戳破一个泡泡。
罢了。
她本来就不是存心过儿子日子的人。比起儿子,她更看重的是继承她美貌的女儿。
再说了,她一介妇人能怎么办?让谢家为她强出头,然后彻底恼了霍云舟?到时候鸡飞蛋打,图什么呢?
她心定了定,缓缓露出笑容:“嗐,是我运气好,哪来的什么牌技不牌技?”
她朝霍云舟暗送秋波,霍云舟唇角微翘:“赢了就是赢了。”
三姨太、四姨太听了这话在牌桌上捻酸吃醋,宋薄秋颇有正室气度地清清喉咙:“还玩不玩了?”
“玩。大过节的,得玩尽兴。”他招招手,管家领着一水的下人进来,每个人手上各自捧着一方木托盘,托盘上金的、玉的,琳琅满目,还能看到地契、写着承诺的香囊等等。
谁赢了谁先选。
谁选了是谁的。
不得不说,霍云舟浪漫多金的名声并非虚传。
宋薄秋眸光忽闪,瞧着同桌容色各有千秋的三个女人,心想:她看中的男人确实很有魅力,也很会讨女人欢心,直接给金银珠宝什么的哪有斗牌赢了得来的好?
可惜,心不老实,装了太多人。
装太多,在她这里就不值钱了。
她扬眉浅笑,招呼众女:“来,接着玩,老爷舍得下手笔,咱们也别客气。”
气氛炒热,退回十几年斗得死去活来的一妻三妾,在牌桌上竟难得的默契。
年夜饭过去不久,霍家的小辈们殷勤陪在祖母身畔,老夫人年年在年三十这晚观星,碰到阴天的时候,会回屋看她泛旧了的《星辰大全》。
好在今夜天晴,星月交相辉映。
霍老夫人摆摆手:“都回去吧,去玩。”她顿了顿:“微微、惊蛰留下。”
“是,祖母。”
青哲、青逸两兄弟乖乖退下,临走不忘偷看他们凶残至极的大哥,霍青荇不经意抬眉,吓得两个小的拔腿往外冲。
活像后面有狗在追。
她暗暗发笑,蓦的又涌起一阵不快。
谁也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霍灵绯拉着妹妹的手朝祖母行礼告退,不见往日的娇蛮活泼——事实上,尽管在二姨太看来二儿子离了家住到外面去,家里仿佛一点变化也没有。
不是这样的。有变化。
起码霍青润一废,霍灵绯这个当妹妹的再不敢使什么娇小姐脾气。
男丁在霍家很重要,端看三房和四房就知道了——三姨太两个儿子傍身,四姨太只有一个将满十岁的女儿,从子嗣方面,四姨太注定矮了三姨太一头,事事不敢与她相争。她是不想争吗?不,是她知道,争不过,不敢争。
同理,二房没了可为霍家传宗接代的男丁,竞争力直线下滑,以后这一房的兴衰,大半要落到霍二小姐肩头。
霍灵绯的顺从、沉默,霍青荇看在眼里,不置一词。
人散得差不多,老夫人瞧着自己疼爱的“孙儿”:“来,惊蛰,到祖母这来。”
霍青荇笑着迈步过去。
白微坐在轮椅停在几步外。
天上星子点缀,宛若银河,老夫人摸摸“孙儿”脑袋,弯弯的眉眼里尽是宠溺欢喜:“又高了,就是太瘦了,在学校吃不饱吗?”
也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会担心如珠如宝的孙孙吃不饱。
“吃得饱。”
“那是学习太消耗精力了?”
“没有。”霍青荇戴着金丝眼镜,金色流光在夜色下更显秀气:“是我太想祖母了,吃饭在想,读书也想,总想回来在祖母膝下尽孝。想得多了,可不就不长肉?”
老夫人被她哄得咯咯笑,刻满岁月韵味的皱纹也舒展开:“好甜的一张嘴,沈小姐一定很喜欢你吧?”
提到沈筠,又是在这合家欢的好氛围里,霍青荇笑了:“当然啦,她迷我迷得死去活来,我要不要她,保不齐她怎么哭呢。”
她在祖母面前插科打诨,逗得人合不拢嘴。
霍老夫人是从混乱年代里走出来的睿智老人,家里的事看似是霍云舟做主,背后未尝没有她的默许、支持,包括这次对待霍青润的去留问题,她点了头,霍云舟才做了决定。
“沈小姐的照片我见过,你娘给我看过,很标志的姑娘,配你也算合适……”她生得慈眉善目,难得打趣道:“毕业以后,打算结婚吗?”
“结婚?和谁?”
“沈小姐呀。你不是说她迷你迷得死去活来么,我看你也钟意她,毕业后带她来家里,给祖母看看?”
“啊?祖母,那是好久以后的事了。”
“好久以后的事,也总有那一天嘛。”
“……”
老夫人对着乖孙孙撒娇,霍青荇仰头看星星:“不好吧,万一她不喜欢我了呢?”
“胡说,还有你搞不定的姑娘?”
“哎呀祖母,您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是——”她悄悄瞥了白微一眼,小声道:“我是那么爱往女人堆里钻的人么?”
“你不是?”老夫人语气稀奇。
霍少爷俏脸薄红:“祖母……”
“好好好,好好好,我不逼你,我就是和你说一说嘛,咱们不做那负心薄幸之举,就是你爹年轻时在外面乱搞,我都要管他的。”正因为她管了,起码跟着他的女人都有名有份,没闹大人家的肚子撒手了事。
“你可要记住了哦,别让沈小姐无怨无悔地陪你三几年,你连个正室位子也舍不得给。”
“……”这说得也太长远了,霍青荇摸摸鼻子:“听见了,我晓得,祖母,我会对阿筠负责的。”
“哎,好,好,方孔沈家家世也不赖,看准了早定下来,祖母就不为你操心了。”
老夫人想一出是一出,问得霍青荇头大,看她一脸萎靡,老夫人到底是心疼她:“行了,你也下去和他们玩吧,过去的事祖母不念叨你,但灵绯是你妹妹,亲妹妹,我不管你们怎么争,灵绯、灵黛都是女娃,你不能动。”
聪明人不说一句废话,霍青荇懂了她的暗示、提点,正色道:“她们不掺和进来,就永远是我的妹妹。”
“好孩子。”老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去玩吧。”
霍青荇扭头看向白微。
“我和微微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还不放心么?”老夫人佯作嗔怒,她笑了笑:“没有,孙儿哪敢不放心祖母?祖母可是咱家最善心的长辈。”
她一张嘴,净给小老太太戴高帽,白微也跟着笑了。
轮椅推近前,方便她们谈话,霍青荇合拢大衣,刚要走,想了想不放心地摘下围巾缠在白微细白脖颈:“我走了,你和祖母好好说话。”
“快走。”
老夫人在那笑吟吟的。
霍青荇被赶走,场地留给阿姐和祖母。
不消片时,看不见孙儿的身影,老夫人眼底的笑冷下来,她一摆手,老嬷嬷领着下人撤走。
风是冷的。
早先热烘烘的气氛也随之冷却。
噼里啪啦到处是放烟花炮竹的声响。
“老夫人。”
雍容华贵的小老太此刻方显出霍家老夫人应有的压迫气势,她不做声地打量白微,哪怕以她挑剔的眼光来看,也说不出一丝半缕的不好。
诚然是太好了,才惹得她的孙儿不管不顾地为她出头。
残害手足这个名声一旦传出去,无疑是惊蛰甩不脱的污点。是以白微在她眼里再好,也是一个随时能爆炸的不安定因素。
因为她牵动了少年人的心。
霍家又舍不得抛弃精心栽培十几年的继承人。
于是能舍的,能弃的,只有白微——这个起初就和霍家无关的外姓孤女。
云舟走了一步坏棋,替儿子豢养美色,着实失智又上不得台面。
所以他的二儿子废了。
之后的棋再走不好,说不准他们霍家的继承人也要折在美人关。
“云舟是我儿,我的话,他还是听的。”她问白微:“你有什么必做不可的事吗?”
关在金丝笼里的漂亮囚鸟慢慢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有。”
“我成全你。了却心事后,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让惊蛰忘了你。你知道的,霍家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霍家,她心心念念是你,为你逞凶斗狠,为你六亲不认。来日,说不准还会为你做更疯狂的事儿。我老了,见不得骨肉相残,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