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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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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黎修看着一旁兀自出神的小徒弟微蹙眉头,尽管这几天人还在自己跟前,心思却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人闻声立刻直起身子摇摇头,“没有。”
黎修觉得奇怪,说:“躲什么!”
“哪有。”星辰讪讪笑着敷衍。
黎修看着星辰装模做样的油滑,还有眼低闪过的一丝心虚,低沉嗓音道:“过来。”
师父命令已下,是不可违逆的语气,星辰只得乖乖的慢慢挪过去。
黎修借机用灵力探查一番,眉头愈加紧蹙,眼神愠怒,不由分说地拉起星辰的左手臂。
衣物掀开,露出狰狞地三道伤口。星辰所料不及,疼得嘶嘶抽气。
黎修紧紧盯着翻开的皮肉,问:“怎么弄的?”
心虚的人将头深深垂下,小声道:“和别人打架。”良久,头顶上方都没有什么反应,星辰慢慢抬起头,试探地看向黎修的脸。
黎修脸色不太好,星辰生怕露馅又说道:“我没有法力当然打不过人家。”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星辰只觉得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轻微加重,片刻后又莫名松开。
治疗的灵力朝伤口灌去,如清泉流过,微凉舒服。
星辰少有在师父脸上看出如此多的情绪,只听黎修又说:“知道自己没有法力还要和别人打架斗法。”
黎修无奈叹了一口气,“我先给你恢复三成法力。”
星辰立刻紧绷全身的神经,无措地盯着黎修。她来之前确实已经隐去了自己的法力,可那道封印是她自己下的,虽然尽力照着原来的模仿,但难免不会让黎修看出破绽。
“把手伸出来。”黎修看着畏畏缩缩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轻笑一声,“怎么?给你恢复法力,不高兴?”
“没有。”扭捏之际,黎修的手覆上了星辰的手掌。
星辰不住地咽口水,用余光观察着黎修的脸色。
“好了。”黎修撤下自己的手温柔道,说完拿起旁边匣子里的一瓶药,“涂在伤口处,三日便好。”
“嗯。”星辰愣愣地点头,心下的石头终于放下。想着这种情况还是不便逗留,起身就告退。
正要迈出门槛时,身后黎修又叫住她,“下次注意,切勿再伤着自己。”
“知道了。”星辰头也没回,直冲冲出了门。
黎修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勾起嘴角,刚刚那一副模样倒是几十年都没见过。
星辰匆匆从书斋里跑出来 ,一时不注意,迎头撞过来一个人。抬眼一看正是潘江。
潘江也好奇星辰怎么一副慌乱的样子问了一声,“出什么事儿了?”想想星辰刚从黎修那里回来,总觉得觉得哪里不对,“天哪,辰姐,你怎么没隐掉身上的灵力?”
“我隐掉了,这是师父给我解的封印。”星辰说。
“怎么可能。”潘江还有些不敢置信,难道天尊动用灵力还不能发觉星辰擅自动了封印?可是他看着黑暗中星辰一本正经的脸,不敢相信之余,又不得不承认,这也许是真的。
不止是他,连星辰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多年前她于北辰峰后山飞升,第一次感受到力量充盈整个身体,她去天庭转了一圈发现神力在她之上的没几个,也可能是那些有本事的神仙都躲了起来。
但是此刻,她运转着此刻身体里的仅有三成灵力,流动自如,全不觉得滞涩匮乏,比当年更盛。在雾周山猎魔时,她甚至觉得遇到了穷奇,那天才算是打得尽兴。
潘江看着黑暗中星辰闪着精光的眼睛,锐利闪烁,让人着迷,让人畏惧。他亲眼见证了在一百年之内星辰的变化,他知道对于星辰来讲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天尊的一个封印又算什么。
心里不由冒出一个词,天才。潘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只有这个词能形容她。
初出茅庐的天才睥睨着漆黑夜色中的天族,尽收眼底。她还如此年轻却已经难逢敌手,战峰会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在这里她遇到了第二个天才。
她目光坚定,期待着不久后的对决。
与此同时,另一位天才乘着夜色来到了戒律殿。
高阔的宫殿冷冷清清,平常少有人出没,只是今夜不止是风玄逸,殿中早就守着一个人。
天蓝色的绸纱流光裙闪着萤光,这般巧夺天工的罗裙,只有天族最高贵的公主能着。风玄凌已经在这里呆站着大半夜,没想到会有人来。
“哥哥?”风玄凌叫。
风玄逸的脸色并不是很好,风玄凌有些摸不准,又问:“哥哥来这里做什么?”
风玄逸道:“找你。”
“好,那我们回去。”风玄凌顺势要走,却见太子殿下一副严肃的神情不挪一个步子。
“就在这儿说,我有事问你。”风玄逸从怀里摸出一片破碎的天蓝色绸纱递到风玄凌面前,“这是你的吗?”
风玄凌从雾周山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看着自己裙摆处的缺口她无从否认。
“是我的,不当心刮坏了。”风玄凌说。
“你可知我是在哪里发现的?”风玄逸尽力压着嗓子,显得没有那么生气,毕竟他从小很少对妹妹冷过脸色。
太子殿下今天还能去过哪儿,风玄凌无所谓地哼笑一声,“在雾周山?”
“在穷奇出没的山洞里。”风玄逸更加确切了地点。
风玄凌没有即刻答话,仍旧一副坦然,转身看向了周边金光罗列的万条天规。
“是你放出了穷奇?”风玄逸盯着那抹背影。记忆中的妹妹温顺可人,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加重语气道:“回答我!”
“我失策了。”风玄凌落寞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本来以为穷奇能在雾周山掀起一股大浪,没想到被哥哥和那个小仙君没几下就斩杀了,哥哥当真厉害,一点机会都不给妹妹留。”
“穷奇是我放的,因为这样就会让那些老神仙手忙脚乱,我刚好坐在一旁观战,就可以赶过去,与哥哥一同斩杀凶兽。我会让整个天族看到,我不是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公主。”
“荒谬。”风玄逸斥道,“这种手段能证明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因为你的任性害死了多少人!”
“呵呵······呵呵呵,任性?在你眼里这只是任性罢了······”风玄凌驼了背,红了眼眶,“你看看我,我也是从小苦心修炼,一日不曾落下,可是如今满身灵力,究竟···为何?哥哥是太子殿下,将来继任天君,你的每一步路都走得光辉荣耀,所有人都奉你为神明。可是······我呢?”
那些人的逝去也非风玄凌所愿,今晚她带着愧疚来到了戒律殿忏悔。可是愧疚之上是满腔的不甘。
“我······他们只会与我“谈婚论嫁”,议论我的容貌,恭维我的身世,我实在是厌恶极了。就连父神!我的父神他关心的只有他的储君太子殿下,这个女儿只是用来笼络人心的工具,只需要乖乖地嫁人仅此而已。就连战峰会······也不让参加。我知道,你一定不能理解,为何从小受众人呵护的公主妹妹会有这么忘恩负义的想法。可是哥哥,我不止是公主,我也是风玄凌,我不想我这一生就这么······过了。”
“你知道吗?”风玄凌声音逐渐哽咽,“每当我看着你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有多羡慕,就因为我是个女子······就因为那些偏见。”
风玄凌深深望着所有人推崇备至的天规戒律,觉得格外刺目,“你看这满天神佛他们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私通糜烂之风深入骨髓,父神从来都是纵容。有谁知道世人敬仰的神明竟是一副世俗嘴脸,有谁知道这九重天被压在大山之下。”
“会过去的。”风玄逸平静地道。
风玄凌看着风玄逸,他是一个聪明正直的人,既然她看到了天族的腐朽,那她的兄长一定也能看到,“你在想着将来继任天君然后肃清天庭吗?可是哥哥我就想问问你,还需要多少年?”
风玄逸一时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风玄凌继续道:“我知道我不该伤了无辜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只是心中实在憋闷,我······”
做了错事的小公主深夜来到了戒律殿,她在不安,在忏悔。
“你自请去南海禁足十年思过。”风玄逸冷声道,“我不会告诉父神。”说完便转身离去。
风玄凌突然又开口叫住他,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哥哥,我真的不想嫁人!我的婚事······帮帮我好吗?”
“好。”
三日后,风云台上,战峰会决赛如期开始。雾周山突现穷奇的事被压了下去,再没有人提起。
只是斩杀穷奇的两位“英雄”倒是名声大噪,一位是众所周知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位······似乎叫“容郎”。
“他几岁了?”
“不知。”
“哪家的?”
“不清楚。”
“有谁认识?”
······
“哎,别这么夸张,斩杀穷奇多半是太子殿下出的力,那小子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一个无名之辈要真有本事早干嘛去了。”
“就是,我之前远远见过一眼,不过个毛头小子,说不定是来不及逃跑,愣在那儿了···哈哈哈。”
人群议论纷纷之际,一身灰白袍子的星辰走进了会场。为着不让黎修起疑她今日和潘江分开了来,不成想刚过来就听到所有人的高谈阔论。
她目光狠厉地逡巡了一周,不屑地一声哼笑,这些草包今天都会是她的手下败将。
其中一位鎏金袍的公子见着星辰翻了个白眼瞬间火冒三丈,抑制不住地就要拍案而起,身旁的好友按住了他,劝道:“司樊兄,罢了罢了,何必和那没教养的计较。”
鎏金袍公子勉强缓了缓,但心里总觉得堵了口气。
风云圆台地势偏高,位于山巅中央,四周是备战区,二十位决赛人员环绕而立。再外围就是观战台,天君携众神共观这五百年才有一次的盛事。
经过几轮激战,场上只剩下了五人。潘江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被淘汰,此刻正在外/围,看着星辰那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心生担忧。
这人今日风头出尽,越是招摇,被天尊发现的几率就越大。天尊疼她,自然不会把她怎么样,到时候倒霉的不就是自己这个背锅的。可惜就算是这样,这位小师妹也绝不会因为体谅自己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灵力。
我行我素的小师妹正看着自己手里的签,签上写了她下一轮对战人的名字——风玄逸。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抬眼看向那位太子殿下,巧了,太子殿下也在看她。
原来今日不只自己期待着这一刻,这是属于两个天才的惺惺相惜。
足尖轻点,星辰率先飞上了风云台,众人目光下她用灵力化出一把法器,这是黎修前些日子送给她的——名光剑,据说是千万年难得的法器,只是星辰平常喜欢把它化作一把折扇于手中把玩。
此刻名光剑寒光凌冽,即使施了屏蔽的法术,众神还是一眼能看出这是把了不得的宝剑,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灵力强大的人手中。
风玄逸见对手已经就绪,正要紧随其后时,一阵哀嚎声划破长空。
鎏金袍子的司樊一身狼狈,冲到风云台下,朝着天君与众神扑通跪下,“天君,您要为我作主啊!我要告发此刻风云台上人,容郎,用龌龊手段谋算比赛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