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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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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中,应宸北坐在椅子上,张大嘴,他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时用些器械伸到他喉咙里检查一番。
这套操作他并不陌生,初到伊甸园时,这种检查隔段时间便会来一次,最后都以摇头告终。
他早已接受了自己不能说话的事实。
然而一番检查完,医生却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患者声带发育完整,未见明显损伤,且不是先天性失语,过往也没有脑部受伤的经历……”
“像他这样声带完整,但完全发不出声音的情况也很特殊,以往的案例中,多是由于心理问题导致的,你们可以考虑从这方面入手。”
心理问题……
应宸北不自觉地绞紧手指,他隐约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
一回想起来,皮肤似乎能感受到滚滚热浪,浓烟遮蔽了他的视线,女人的声音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平静,罪孽像毒蛇一样缠住他的喉咙,让他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就算一辈子都治不好也没关系,这是他应得的。
可是如果楚涟问起来,他又要怎么说呢?
他仅仅是吐露了只言片语,就得到了楚涟毫不犹豫的支持和安慰。
但是过往的一切,他真的能摊开来,将他是如何害死自己的亲人,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给楚涟听吗?
他做不到。
不是因为畏惧,他知道楚涟永远会给他最好的答案。
但是他不能拖着楚涟跟他一起承担这些。
见他低着头颓丧的样子,楚涟也想到原因,心中叹息,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做为安慰。
应宸北的心结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不找到当初的真相,他不想戳穿徒增伤感。
宽慰和劝解是没有用的,应宸北就是这样容易自责的人,他心中的包袱太重了。
看他们的表现,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身体的病尚且有药物医治,心病却难医。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能起作用的了。
尽管如此,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朝患者家属叮嘱几句,要多沟通多交流,最好能时常散散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想通了。
想通了,自然不药而愈。
楚涟一一应下,心里却想到了季淮南。
无论是或不是,他一定要找机会跟这人聊一聊才行。
将应宸北送回去后,楚涟独自一人出了门。
原肃昨晚出去了一晚上,回来之后倒头就睡,好在卫皓南身体好了一些,现在正清醒着,也不担心应宸北无聊。
楚涟非常放心地去了自己记下的地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蹲守。
季淮南每天晚上都会回家,有时候是自己回去,有时候是他大哥来接。
今天,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辆熟悉的汽车停在路边。
他扬起笑,郁结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大哥和父亲那么喜欢他,他实在不应该为了应宸北自乱阵脚。
而且应宸北现在只是血族亲王的一个血奴,他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里,扰乱他的生活。
只要他忘记这件事,大哥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撒了谎。
季淮南坐进后座,朝身边的男人颇为亲昵地打趣道:“大哥,你今天居然有空来接我,不是工作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吗?”
“再忙也不能忘了你啊。”季奕霖从侧边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很健康。”
“那当然,一个月前才检查过,我总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突然就生病吧。”
季淮南觉得没必要检查得这么频繁,他现在这么年轻,身体好着呢。
“小南,你不是上个星期跟你那个朋友出去玩了吗?”
季奕霖语气十分随意,却听得季淮南心中咯噔一下,白牧恩的身份是个秘密,他没有告诉家里人,好在大哥他们对他十分信任,并不会追问他的朋友是谁。
“你还是第一次出去那么久,我有点担心而已。”
怪不得回来之后就派人来接他体检,季淮南心里一暖,大哥他们从不过问自己的私事,不会试图干涉他的自由,即使担心,也没有过度询问,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
“大哥你放心吧,他对我很好的,很尊重我。”
“是吗?那就好。”
季奕霖沉下眼,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高兴的意思。
季淮南觉得奇怪,看过去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哥还是那样不苟言笑,他的关心永远只会放在心里。
这样想着,他又安心了。
将季淮南送回家后,季奕霖直接吩咐司机去郊外。
没有了旁人,他眉宇间的不耐完全不加掩饰。
啧,白牧恩绝对是故意的,一直逗弄着季淮南却不吸他的血。
就连实验品也只肯给他们提供最低等的。
如果研究不出来对抗高等血族的东西,一旦白牧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们绝对会被卸磨杀驴。
而且他还带走了一个实验品。
季奕霖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他们一直在与虎谋皮,多年来想尽办法拖延着,实验品丢失,白牧恩却再也没有动静,这绝对不正常。
*
汽车开走后,季淮南转身回到自己的别墅。
他有令人艳羡的家庭,有神秘莫测俊美温柔还对他百依百顺的牧恩哥,他的生活如此美满。
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像他那样做。
想通之后,他心安理得地关上门,准备回房间休息。
一转身,他却在楼梯口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不,是血族,是那个叫楚涟的血族亲王。
对方穿着简单的长袖衬衫和长裤,长发简单扎起,姿态随意地靠在楼梯扶手上,绯红地眼眸如暗红的血液,从上而下俯视着他,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季淮南心中一阵慌乱。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应宸北认出他了?
不可能,他当时带着面具,谁也看不到他的脸。
季淮南心中一阵慌乱,却强作镇定,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避开眼神说道:“亲王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手背在身后掐出一道道白痕。
楚涟静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吐出两个字。
“淮南……”
他停顿一下,意有所指地说道:“倒是个好名字。”
楚涟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淮南,不错过他任何一点细微的反应,自然也发现了,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季淮南一瞬间错乱的呼吸。
果然,他心中已经基本确定,这个人就是应宸北当初走丢的哥哥。
发现他之后,季淮南的视线一直游移,不敢跟他对视,这是心虚的表现。
现在更是对名字如此敏感,他肯定已经认出了应宸北,不然何至于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名字都是父母起的,多谢您夸赞……”季淮南竭力保持镇定,背在身后的手却更加用力。
楚涟肯定知道了。
不行,不能慌……
他还不知道楚涟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他是血族,跟人类根本扯不上关系,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传到大哥他们那里去。
就算真的知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岂会因为外物消失?
“名字是好名字,可惜姓却变了。”说完这句话后,楚涟没有错过他细微变化的眼神,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应淮南更适合你才对。”
做好最坏的打算后,听到楚涟直接戳穿他的身份,季淮南反倒镇定下来。
“您说的没错,我以前确实叫应淮南,只是养父养育我多年,将我当做一家人看待,于情于理,我也应当改姓,报答养父才是。”
“您来找我,想必是为了小北吧。”他反客为主地说道:“我跟小北确实是亲兄弟,只是他如今是您的血奴,备受您的宠爱。”
“我们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若是贸然相认,恐怕让他徒增伤感。”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楚涟的脸色。
能让楚涟来找他的理由,只有应宸北。
他实在想不通,楚涟居然会千里迢迢找上门来。
莫非是应宸北认出了他,想跟他相认?
季淮南直觉不对,却想不出别的原因。
楚涟没接他的话,只是扫过室内的装潢,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过得不错。”
这句话不带丝毫情绪,只是个陈述句。
季淮南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这样看来,抛弃家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跟狭窄破旧的胡同比起来,这里当然更好一些。”
“谁都知道怎么选,你说对吗?”
楚涟的语气很随意,就像是家常闲聊一样,话语中的压迫感却让季淮南脸色铁青。
最后那轻飘飘几个字仿佛砸在他脸上。
楚涟在指责他。
为了谁?为了应宸北吗?
“您既然知道这件事,那想必也很清楚,究竟是谁让我们一家落到那种境地的!”
是,他抛下家人是不对,但是他没办法,如果不是因为应宸北,他们一家本该生活得好好的。
“您没住过胡同吧,那里又脏又臭,四个人挤在一间房里,转个身都费劲,整天泡在腐臭的气味里,学校里的人都嘲笑我……”
“我只是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又有什么错?!”
季淮南说着说着,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像是要把这么多天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楚涟任由他说,绯红的眼眸无悲无喜,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下,季淮南原本自洽的内心也有了一丝裂痕,他说不下去了。
待他停下,楚涟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让你们家落到那种境地的,真的是应宸北吗?”
季淮南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