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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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宴会回来后，应宸北就有了心事，变得比以前沉默许多。
楚涟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那双眼睛只是看着他，满是挣扎和惊惶的神色，眼尾泛着红，像是要哭了。
他便没再追问。
应宸北需要时间，他会等。
正午时分，阳光少见的照进幽谷，强烈的日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只透出薄薄的微光。
应宸北躺在床上睡着，眼珠却不安分地滚动起来。
记忆深处被掩藏的画面浮现出来，在他脑海中不停闪动着。
一会儿是血泊中插着树枝的小腿，一会儿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还有狭窄阴暗挤着四口人的小屋……
——最后通通化为一片火海。
“是他推我！呜哇！好痛……妈妈，是他推我！”
“你为什么要推小南？！我的腿废了！都是因为你！”
“应宸北！你怎么不去死！”
孩童的哭喊、男人的怨怼、女人的咒骂随着这些画面一遍遍重复着。
铺天盖地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想闭上眼，那些画面却更加清晰，他想捂住耳朵，却动不了一根手指。
惨白的骨手从火焰中伸出，抓向他的四肢。
剧烈的心悸中，应宸北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
他浑身都是冷汗，后背已经湿透。
缓过神来，他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外面日光正烈，城堡寂静无声，空荡的房间内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
突然敲门声响起，应宸北一惊。
楚涟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传来。
“我可以进来吗？”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推门进来，显然是并不在意应宸北的回答。
应宸北慌乱的躺下，试图掩盖自己的情况。
楚涟走到他床边坐下，轻柔地抚过他汗湿的额发，语气平缓又包容。
“做噩梦了吗？你的脸色很白。”
应宸北轻轻点头，长卷的睫毛在他眼睑处投下深重的阴影。
短短两日，他好像又瘦了些，好不容易养圆一点的脸又凹陷下去，显得疲惫不堪。
楚涟一勾手指，桌上的纸笔便飞过来，落到床边。
“要跟我说说吗？”
即使是现在，他也是温柔的，唯恐自己有一丝不愿，可他越是温柔，应宸北就越是胆怯。
他拉住楚涟覆在他额头上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我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楚涟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地近乎呢喃。
应宸北的手指虚虚搭着他的手腕，轻轻点点头。
温热的液体划过他的掌心，楚涟静静坐着，看着底下人哭得潮红的脸。他的眸色渐深，终是忍不住将人从床上捞起，紧紧抱在怀里。
他不想看到应宸北哭。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呢。”
楚涟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吐露心底的秘密。
“应宸北，你知道吗？我为你而来。”
一生一世有多长呢，长到楚涟已记不清自己的前生。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系统的存在，什么任务，什么命格，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但是走到生命尽头，他却没有死。
再次睁开眼，才是他真正失去的时候。
幸好他们还能重逢。
即使应宸北早已变了模样，变了性格，但灵魂是一样的。
“我想参与你的一切，想知道你为什么而哭，想为你分担你的痛苦。”
“别抗拒我。”
楚涟低垂眼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
应宸北埋头在他颈窝，在他眼中，楚涟一直是无所不能，永远强大，永远温柔，永远理智。
却没想到，这样的楚涟也会因为他露出难过的神情。
这两天他心神不宁，每次回过神，总能看见楚涟专注包容的眼神。
就连现在也是，他只是从梦中惊醒，楚涟就来到他身边。
他不能因为心中的胆怯让楚涟再担心了。
这样太自私。
应宸北擦干眼泪，拿过纸笔，坚定中带着一丝犹豫地写下：“如果……如果我是个害死家人的坏人，你还会养着我、像以前一样关心我吗？”
“会。”楚涟毫不犹豫地回答。
“而且你不会是坏人，你不会做任何坏事。”
应宸北是他见过最善良最坚定的人，他心中的底线不会因任何事而崩塌，即使身处深渊，仍然心向阳光。
听到答案的瞬间，应宸北心中一暖，但听到后一句话，他又想哭了。
“我就是！”他在纸上用力的写下。
如果没有他，他的家人原本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是他把一切都毁了，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满眼怨恨的鬼。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楚涟轻叹一声，覆上他的手，掰开他用力过度泛白的手指。
“如果你是，我会跟你一起，为你曾经做错的事赎罪。”
赎罪吗？
应宸北怔怔地想着，他有机会赎罪吗？
临死前说着会在地狱中等他的父母，会原谅他吗？
许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楚涟拉着他的手，绯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认真说道：“亏欠了谁，就弥补谁，如果无法弥补，就去帮助更多其他的人。”
“用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也好。”
“我会跟你一起。”
*
一月之期将近，楚涟带着应宸北一同前往与原肃约定的地点。
马车上，再次被弄昏迷的卫皓南依然躺在对面。
他自从被带回来后，少有清醒的时候，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一见到血族就惊恐地发抖，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楚涟便打算趁这次机会把他交给原肃，由原肃带回人类世界照看。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处山林，植被茂密，此时正值夜间，有不少小动物隐藏在枝干间，感应到高等血族的气息，纷纷四散而逃。
原肃背着登山包，爬了一天才到达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坐在地上直喘气，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带的干粮。
血族真是不干人事，越难去的地方越要住。
他上次回去就费了老大劲，这次说什么也要让那马车多送他一程。
正嘀咕着，那架漆黑的马车就从山体另一边飞驰而来，速度极快，一眨眼就轻飘飘地停在他面前。
腰酸背痛的原肃：“……”
万恶的贵族阶级。
万恶的高等血族。
驾车的照常是那位不苟言笑的管家，虽然原肃很怀疑这马车究竟需不需要人管，但这也许就是高等血族的讲究。
他打开车门，楚涟便从中轻飘飘踏出，他没有让应宸北跟下来。毕竟事关他的过往，他暂时不想当着应宸北的面看这些。
一见到他，原肃开门见山地说：“你让我查应……”
那个名字刚冒了一个音，楚涟瞬间就来到他身前，按住他的肩膀，原肃差点条件反射攻击过去。
“你干嘛？吓死我了。”
带着原肃走远一点，楚涟才回答道：“他在车里。”
原肃立马把话吞了回去，一言不发地打开包，拿出自己整理的资料递过去。
想到应宸北悲惨的过往，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句，“先说好，别生气。”
这事很难说谁对谁错，虽然事情的起因是应宸北的问题，但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其实挺正常，造成那样的伤势也是意外。
只是没想到后续的一连串事件，直接让这个家庭坠入深渊。
怨恨和指责通通落到应宸北头上，他不到五岁，却经常被谩骂责打。
原肃还是觉得这太过了。
只是没落到那个地步，谁也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没资格评价对错。
但是楚涟是血族，看似脾气很好，不喜欢杀人，谁能保证他一直这样。
种族不同，更难互相理解。
以他对应宸北的上心程度，难保他不会一怒之下让自己受牵连。
楚涟随意点点头，接过资料翻阅起来。
见他看得认真，原肃默默退后三米远。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
有那么一瞬间，原肃仿佛看见楚涟眼中闪过的红光。
他警铃大作，偷偷摸摸握住匕首。
虽然他早已认清他们两人的实力差距，知道这没什么卵用，只是想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看完所有的资料，幽蓝的火焰从楚涟指尖升起，将资料烧成灰烬。
即使早有心里准备，他还是为之愤怒。
应宸北为什么就要过那样的生活呢？
如果他没有来，从生到死，应宸北都不会感受到一点温暖和爱意。
世人将污名加诸他身，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为他说话，他除了承受，别无办法。
楚涟第一次如此愤怒。
对这不公的世间。
原肃觉得周围气压更低了，他总觉得楚涟不只是想烧资料，说不定还想烧光这片林子。
幸好他克制住了，幽蓝的火焰逐渐缩小，直至熄灭。
楚涟吐出一口气，将所有浓烈的情绪压进心里，他抬眼看着原肃，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以前会说话？”
“是。”原肃解除戒备，放下腰侧的手，“那些人说他虽然沉默，但以前确实不是哑巴。”
既然不是先天性的哑疾，便还有治愈的希望。
这是楚涟今晚得知的第一个好消息。
他紧接着问道：“他的哥哥还活着吗？”
原肃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干嘛？不会是要把他哥找出来为应宸北出气吧？”
他故意没有详细调查大儿子的事情，就是不想把无关的人类引到血族的注意中。
楚涟平静地看着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原肃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类，只是想求证一个结果。”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应宸北造成的吗？”
“……是意外居多吧。”原肃心情复杂，他其实思考过很多次这个事情，却总觉得将错误推到谁身上都不好，“虽然他可能是导火索，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全怪他……”
“如果我说，我不相信他是导火索呢？”楚涟语气坚定，“我不相信其他人对他的任何评价，真相如何，我会自己去求证。”
啊这……
原肃震惊。
护犊子也不至于护成这样吧。
虽然应宸北看着是挺傻白甜的，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你指望他能有多大的自制力，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第一次发现楚涟还有当熊家长的潜质。
“告诉我，他的哥哥还活着吗？”
原肃纠结半晌，还是选择坦白。
“应该是活着，但也说不准，有人看见他被一个半大小伙子带走了。”
“胡同的街坊们都叫他小南。”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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