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落 束心劫》堤络

7、第六节 荄妖

　　六

　　池施兰，终是瞎了……
　　看着眼前白发失神的女子，顾辰眼中，泪汹涌而出。
　　是他负了她啊，这个明丽如朝阳的女子。
　　顾辰轻抚女子毫无血色的面庞，低唤：“兰儿，我是辰……我回来了……”语调哽咽。池施兰稍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反应。
　　彼时，顾辰原是想离开施兰返回萑苻的。他已久不饮人血，只怕不出几日便控制不了体内的妖性了。他是断然不会伤害兰儿的，可他也不能去偷袭别人让兰儿为难啊。毕竟，池施兰，是一个术师，不会放任妖物为害人间。
　　于是，两难之中，他只能选择离开……
　　在将入萑苻重返妖道之际，顾辰被一个老者拦了下来。
　　他交给了顾辰不饮人血而存活的方法。只是，一旦近了女色，这方法，便破了。不仅法破了，还会招来天火焚身，两个人，都活不了……因而，池郁又求老者将他化为女子，还封了他的束心。
　　一切妥当之后，他以顾倾凉的身份回到了施兰身边。眼见她因思念而日益消瘦，他却始终不能说出真相。原以为池郁的归来会让兰儿好受些，却不想，竟是这般……
　　池郁临走之际，施兰与顾辰心中各想起了一句话。
　　——“兰儿，要好好活下去。阿爹在天上看着你。”他对女儿如是道。
　　——“辰儿，帮我照顾好她，千万千万……”他对女婿这般说。
　　池郁终是承认了他，一个荄妖，作为自己的女婿。
　　池郁究竟是如何中毒的，顾辰不知，也永远不会知道。
　　顾辰看向怀中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心下计较了番，走出门去。

　　是夜，月华如酒，洒了满心香醇。
　　屋内盈满了浓浓的香气，是兰花的味道。满屋兰烛摇曳着红光，烛影摇晃中，有黄衣女子披霞冠静坐。
　　一旁，顾辰池花杆站立，笑容中盈了满心幸福。

　　——“辰，你娶我好不好？”
　　——“若是哪日阿爹走了，兰儿也要随他而去的。阿爹辛苦了一辈子，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上路。”
　　——“束心、束心，便是将心绑在一起了啊……”
　　——“顾辰……你快离开吧。”
　　记忆不断倒退，回到他们相识的那一日。黄衫女子笑容明丽灿若朝阳，迎上他的眼神，无意间，许下一生诺言。
　　顾辰微笑，挑起红帕，一袭白发倾泻而下。
　　他揽施兰入怀，头抵着头，轻声唱着：
　　“发如飞雪如春，小楼檐下成婚。天为媒兮地为妁，威灵为我见证。
　　兰烛成昼成昏，霞披笑叹佳人。天地相弃不相离，许君此诺永生。”
　　唱罢，他低头，呢喃：“兰儿，嫁给我吧……”语罢，印上深深一吻，那般热烈，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柔情……他们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天，亮了……
　　兰烬落了满地，随风飘散。
　　床榻上，也只余一堆灰烬。
　　一位白发老者步伐蹒跚的走入屋内，笑意深深，脸上的皱纹都绽成了花朵一般。
　　他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
　　老者将榻上的灰烬敛入一个小盒中，四下寻觅起来。
　　果然，在方榻一角，锦被堆积的地方，一个刚诞生不久的小生命，轻声啼哭，宛若精灵。荄妖的体质异于常人，只要他们心甘情愿，一夜亲近过后，女子便能诞下后代。
　　老人将孩子抱起，把那个小盒挂在了他的颈中。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孩子的小脸，轻轻道：“你，便叫顾忆吧……忆父、忆母、忆阿爷……”
　　老者抱着顾忆，在一片照样灿烂中远去……
　　无人知道，他也是一直荄妖……
　　是那个教给顾辰变身之法的荄妖……
　　是一个老了，却不能死的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