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霜盈柳飞家

3、不听话的数据库

　　住院半年，出院时已经到了寒风瑟瑟的冬季。

　　今日小雪。

　　窗外白絮纷飞，屋内却十分热闹。

　　电视里播着春节档剧场，锅内咕嘟咕嘟滚着白沫，热气腾腾。艾青左手拿着炸鸡，右手夹着虾滑，低头吸一口可乐，碳酸饮料在舌尖上的滋味美得冒泡。

　　穿越前的艾青本身是个自闭性子，没什么至交好友，也没遇过痛彻心扉的爱情。她每天窝在家里追番追剧打游戏，在围脖上涂几张同人稿，偶尔接外包赚点零食钱。

　　回到地球，原本表面朋友已有了新欢，亲人那边也不需要多操心，她宅得更加理直气壮。

　　如今天气冷，就更不愿意出门。她花了一个上午把客厅和卧室捯饬好，期间状况百出，于是捶着酸痛的腰决定犒劳灰头土脸的自己。

　　丢进锅里的鹌鹑蛋很快熟了，浮在汤面上晃来晃去。艾青刚搬进这个房子没多久，平时也是吃外卖为主，还没来得及买勺子。

　　白嫩的蛋滑不溜秋，筷子夹起又滑落。使用过多的手臂沉甸甸的，又酸又胀，艾青戳得自己越发烦躁，忍不住瘪着嘴看向身边。

　　“我夹不到！”

　　含着委屈的撒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无人回应，只能消散在空气中，很快其他声音就盖过了它。

　　她不自觉捂着嘴巴，举着筷子发愣。

　　少女在哪都能活得舒服，很快就适应了回归的生活。

　　一个人看电视、吃东西、在家庭影院里当麦霸，偶尔和游戏里的人组队打怪打本...原本习以为常，她却总感觉有些异样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艾青原本不知道这情绪是什么，只是忽略它，压下它，直到今天的回应落了空，她才猛然醒悟。

　　这是孤独。

　　她是被驯养的小狐狸，本来孑然一身，自由又快活。可她遇见了一个人，照顾她、陪伴她、欢呼着亲吻、流着泪相拥，就连生气的争吵最终也会扬起嘴角。

　　这样的日子平淡得像白开水，连加糖也是悄无声息的化开来，却渗透进了她的生活，紧密纠缠。一旦被迫分开，就是撕裂心扉的痛楚。

　　客厅里堆满了快递盒子，墙面也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贴画，艾黎请来业内知名设计师，房屋里每一处的设计都有巧思，连留白也不显得突兀。

　　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艾青知道，却填不上这空缺。

　　她毫无办法。

　　房间内依旧温暖如春，锅里的汤汁还在沸腾，电视里的欢声笑语把氛围渲染得热热闹闹。

　　艾青却蜷缩在沙发上，拽着衣领的手用力得发白。她颤抖着张开嘴，只溢出几声气音。

　　是无声的嚎哭。

　　窗外的雪下得大了，被风裹挟着拍在窗户上，呜呜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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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检中的数据有一瞬间紊乱，又很快恢复正常。艾红小心翼翼地把芯片装进盒子里，放入保险箱，然后连同整个箱子交给前来取件的机器人。

　　这是质量最好的储存芯片，外表的防护膜扛得住水浸火烧，内存巨大，价格也十分昂贵。艾红不愿意动用遗产，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凑足购买的钱。

　　他将情感模块的数据备份进芯片，交给国有资产管理机构保存。

　　主脑上有每个系统的备份，以防机器故障后影响正常生活。

　　艾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再额外的备份，只是脑部的处理中心发出了这个加急指令，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艾红走进卧室，和床边的冷冻仓打招呼：“我回来了，青青。”

　　按一般情况，人类去世后的遗体会交由亲人或是医院统一火化。但已经成为公民的艾红要求把艾青的尸体带回，也是符合规矩的。

　　冷冻仓是用来封存病患，延缓病症发作时间的，此时用来保存已经失活的身体，效果也不错。

　　面容沉静的艾青躺在里面，不看略微变色的脸，像是睡着一样。

　　这东西不仅购买时需要付一大笔钱，还需要定期更换配件和检修，是一个长期又烧钱的无底洞。

　　艾红找到几份工作，每天都要上班，没有休息日。他打完招呼就去了厨房，乒乒乓乓鼓捣出两人份的晚餐。

　　吃过饭后就去屋外的花园里散步，再回来清洁表层皮肤。

　　然后回到冷冻仓旁，把一天的经历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她听。

　　今天的工作如何，有什么新鲜事，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这是艾青花了一个月才调出来的声线。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的脸，僵硬死板，面无表情——为了节省能量，他把情感反馈中的五官模块关闭了。

　　“除了保养设备和生活，其他的钱我都存了起来。三天后是折扣日，降低后的价格能买到一盆绿萝。”

　　“数据计算显示你能再次穿梭时空的可能性为0.002%，抵达本世界的可能性为0.000000001%。”

　　“不是0。”艾红说，“所以我会等你的。”

　　“青青，我的数据库又开始自动播放你的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