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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5章 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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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逃过锒殿下的人马,子幕自是不敢在渡南久留,次日便催促众人起身南行。
渡南为雁渡最南的城池,出了渡南再往南行进了两天,周围的环境变得愈发荒凉起来。四人白天赶路,夜里就找些村落里的民宅过夜。当然,每次借宿,他们都要留些金银作为答谢。那乡野蛮荒之地的人们,哪里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过客,都纷纷拉他们留宿,所以一路走来,也没为住的地方多发什么闲愁。
第三日以后,情景每况愈下,连破落的村镇茅屋都看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光秃秃的土岗子,和一些低矮耐旱的棘刺灌木。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他们放弃了正午赶路的想法,尽量躲开那毒辣辣的太阳,但收效甚微。
临近傍晚,炽烈的日光仍旧不知疲倦的席卷着大地。没有植被覆盖的土地上,被晒出纵横交错的裂纹,看得人心里更加慌乱难耐。沈惠儿浑身无力的趴在马背上,脑袋上顶一块小布巾,完全看不见面容。嘴唇干裂,双眼迷离,她现在连与北堂九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恨不得两眼一黑,就死在这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坐下的马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耷拉着脑袋,踏着小碎步向前行进着,与它的主人简直如出一辙。
“歇会吧!我是不行了!”北堂九猛地刹住马儿,身子无力的下沉,最后从马屁股上出溜下来。一下摔在沙土混合的地面上,他大字型躺着,再也起不来了。子临此时也有些脱水,迷糊糊被子幕从马上搀扶下来,靠在他身上喘着气。
“呼…呼….子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沈惠儿也下马跌坐在子临身边,拽出牛皮水囊,鼓咚咚狂灌着。听了惠儿的话,子临无力的看向子幕,征询他的意见。
子幕站起身子,抬眼远望。前面一片昏黄的沙土荒原,映着有些黯淡下来的日光,广袤而凄凉。成群成群的黑羽贼鹰呼啦啦低空盘旋着,足有上万只!黑压压一片,几乎遮盖了远处的大半个天空。
“子临,从随行的包裹里找一件旧衣服,撕成四块长布条,浸好水。”子幕说罢慢慢支起身子,将四人的马儿牵过来。子临与惠儿听的有些茫然,疑惑的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帮忙。北堂貌似歇够了,坐起来奇怪的望着面前的三人。干嘛?要在荒山野岭做针线活不成?
子幕看布条基本完成,将它们分发到每个人手上。“照我的样子做,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一段长路了!”他说着把自己的布条附在脸上,紧紧捂住口鼻。
“子幕…你没事吧!?”北堂九拎着手里的布条,更加迷惑了。
“哎呀,让你戴你就戴,啰嗦!”沈惠儿瞟了一眼北堂,犹自将自己的那块布包在脸上。
四人整理完毕,催马向前进发。他们越过一道高耸的山梁,一片宽阔的空地露了出来。几人放眼望去,便被眼前骇人的一幕惊得毛骨悚然。这里好像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斗,成千上万的尸体,密密麻麻横竖趴伏着。被尸腐的味道吸引而来的众多黑羽贼鹰,争先恐后降落到地面,互相撕扯争抢着从腐败的尸体上拽下来的烂肉。
“唔…好臭啊!快跑!”薄薄的布巾虽然浸了水,也难挡这刺鼻的尸腐味道。腐臭直冲脑门,熏得北堂九急忙催马狂奔。刚刚绑那布巾的时候,没有认真的扎紧,他现在心里简直是后悔莫及。子临三人看北堂一马当先,也赶忙催了马匹往前冲,也不管脚下是不是横亘着面目可怖的尸体,或是散乱的头颅手臂。
子临一边骑马跟着大家奔跑,一边四下望着。残破凄凉的战场,万骨成灰的惨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杀人?大家和平相处,难道就真的这么难…
四匹马在横尸遍野的荒原上狂奔,惊起了一片黑羽贼鹰纷纷四散着飞走。这路好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恶心的尸臭让他们阵阵想吐。天越来越黑了,眼见散落在地的尸身越来越稀少,几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天哪!终于是…闯过来了!
北堂九伸手拽下脸上脏兮兮的布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忿忿骂道:“他娘的!幸亏是上风向,不然真是没法活了!”
“呼…呼…子幕,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那片地上有尸体?”沈惠儿也拽下脸上的布巾,对子幕问道。
“其实也不难,在行走的途中,就能闻到阵阵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那片空地上空,大群的食腐鸟类盘旋不去,定是有大量尸体的缘故吧。”子幕说着跳下马来,将携带的手工帐篷拿了出来。
子临见他要撑起帐篷,忙问道:“哥,咱们难道要在这个‘万人坑’旁边露宿?”北堂和惠儿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征询的盯着子幕。
“夜里目视不佳,若再走入另一个腐尸荒野,怎么办?”子幕也不抬头,忙活着将手里的帐篷布一一打开。
“我…我来帮你!”
“我也是!”
北堂和沈惠儿显然被子幕的话吓坏了,赶忙过来帮忙。他们四处找着枯枝,想办法把帐篷先支起来再说。
这么炎热的地方,哪里去找高大乔木的枝干,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支起了两个丑陋干瘪的棚子。刚过了一片尸体阵,大家一听见吃饭两个字,就恶心到不行。不吃也好,倒省事了。住处搭好,问题又来了,两个篷子…怎么睡?
“喂喂喂…我先说好哦,我不自己一个人住,好可怕…晚上被什么怪物抓走都没人知道。”沈惠儿首先嚷道,生怕那三个大男人把自己丢在一边。子临笑着摸摸她圆乎乎的小脑袋,提议让北堂过去陪她一起睡,顺便保护她。
“绝对不行!”两个当事人简直是异口同声,把子幕与子临逗得够呛。这俩人,真是上辈子的冤家,怎么就没个和拍的时候呢?
“这样吧,我过去保护你。让北堂和子临一间,子临功夫底子差,就劳烦北堂好好看着他了。”子幕笑眯眯的安排着,见北堂九眼里兴奋的光芒,不禁暗自好笑。小主人,破军卖给你的这个人情,你可要记得哦…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唯恐子幕反悔,北堂九站起来,一把拉过子临就往二人的‘爱巢’走去。惠儿见有了护花使者,也心满意足的跟着子幕去了另一个帐篷。
沙漠里月亮格外明亮,散碎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小帐篷内。子临脱了外袍躺下来,再将外袍附在身上充当被子。因弹琴而破溃的十指指尖都绑着纱布,看上去有些可笑。他只能平躺着,以免压到手的时候会痛。
在他不远处躺着的北堂九,在一片昏暗的阴影中捕捉着他的影子,心咚咚咚跳的好响,像是嘣在耳朵边一样,他偷偷伸手捂了胸口,做贼心虚的偷眼望了望子临,生怕他会听到似的。
旷野中,野山猫发春的嚎叫声,凄厉厉刺激着人的耳膜。如同婴孩的啼哭一般,在黑蒙蒙的荒野里,这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五…四…三…二…一“哎呀!什么声音….好可怕啊…”北堂九惊声尖叫着,一头扎进身边子临的怀里,双手还不忘紧紧搂着他纤细的背,上下揩油。
“北…北堂,你怎么了?!”子临被他猛地一抱,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呜呜…子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恐怖啊,吓死了!吓死了!你一定要保护我!”北堂九一边拼命装模作样,一边将脑袋扎进子临怀里,贪婪的汲取着,那让他朝思暮想的迷人味道。
“北…北堂你别怕,子幕哥就…就…在旁边呢,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被他这么一闹,子临心里也谎慌的。不过,这堂堂瓦拉族少族,连彪悍的长鬃马都能驯服,却唯独怕了这夜里不知名的怪叫…想到此处,子临不禁在心里暗笑。
被艳阳炙烤了一整天的沙土地,犹如一张巨大的保温毯,直至深夜躺上去仍旧温暖舒适。这也许是这荒野里唯一的一个优点吧?怀里有个人睡着倒也踏实,子临单手搭在北堂九的肩膀上,似搂非搂的护住他,不久便沉沉睡去。
被他拥在怀里的北堂大公子,可没有这份闲适的心情。一次一次的深呼吸,北堂试图压抑下那狂乱的心跳和因肌肤之亲而带来的阵阵燥热。他下意识的往子临怀里又缩了缩,这令他朝思暮想的怀抱,这让他魂牵梦系的人儿,就在自己身旁沉沉睡着,一切的一切美好的都不像真的…野猫们啊,你们尽情的叫春吧,可千万别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