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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19章 柏青的隐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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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饭,夜色浓重几分。破军带着贪狼和惠儿从酒楼出来,避开人多拥挤的大道,拐街转巷走了许久,在一间宅院后门停住。这宅子规模不小,院墙高耸,前面对着街市,应该是某家门面的后院儿。
惠儿抬起头,看看大门旁左右悬挂的红鲤鱼灯笼,突然忆起了自己的家——沈家堡。第一次出门远行,便一走就是杳无音讯的长久,爹爹一定急坏了,还有二娘、三娘…她们一定想她想到掉眼泪。心里翻腾着乡愁,她本就苦闷的脸色更加难看。
贪狼跟在最后,眨巴着小三角眼睛偷望惠儿,见她愁眉苦脸了一路,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心中着实后悔在酒楼乱说话。这惠儿丫头一定是听了七杀与破军之间的感情而难过伤怀,她的醋坛子一翻,好几天便没有人与贪狼闲来逗趣打闹了…失策!失策!
破军左右观望无人,上台阶轻叩,少顷出来一位家丁模样的,见破军便恭敬的赔笑,将三人请进去。别看后门开得低调平常,这后院的场子却十分宽敞,像个仓库一样,大小箱子坨子摞的老高。就连惠儿这样出自大户门厅的姑娘,也着实惊叹了一番。她偷偷拉住破军的衣角,小心盘问这宅子是何人的,他们到这里来是何用意。破军只是回头和蔼的笑笑,貌似要卖个关子。
正在这时,后屋蓝绢门帘左右高挑,快步走出一位锦袍男子,个头不高,身材细瘦,一双招风耳可爱的竖在两侧。他一见破军便眉开眼笑的嚷道:“哎呀呀!子幕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瞧你…来就来了,还走什么后门?让我在前面那一顿苦等!”惠儿一见这来人面貌和善,与破军好似旧识,便心下觉得亲近不少。
贪狼不由得破军回话,垫脚跳到前面抢话,“我们这些人见不得市面,走后门觉得踏实。”
“呦!原来是三个人啊!失礼失礼!远远地我就看见两个人影儿,不知狼大哥驾到,小弟有失远迎,请大哥恕罪!”锦袍男子对着贪狼一躬到地。
“好小子!长了胆子敢嘲笑你狼爷爷!”贪狼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小子戏弄嘲笑他个子矮小,不禁气的抡拳便要好好的修理他。那男子见状闪身躲避,破军惠儿和满院的家丁,就这么看着两人没有大人样的围着院墙追打成一团。
惠儿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禁有些担心,破军却气定神闲的垂手微笑站立,像是看一出陈旧的戏码,不动声色。贪狼二人追跑逃了一阵,锦袍男子实在累了,拱手求饶,这才劝贪狼罢手,当然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着实的‘祸从口出’。
见小风波平息,破军仍旧微笑,拉了身后的惠儿对锦袍男子介绍。“柏青,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哦!!我知道我知道!是嫂子!没错吧!”柏青抢白道。听得惠儿脸腾一下红到脖子根,心里嘭嘭的乱跳个不停。嫂子…嫂子…她在心里反复掂量着这美好的称谓,忽然觉得这被叫做柏青的男子比刚才看着还要顺眼,恩!真会说话,是个有见识的人!
“那个…”破军刚想解释,贪狼也跑过来凑热闹,“对对对!这就是你嫂子,温柔聪慧漂亮!你子幕大哥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呢!”
惠儿这回实在是羞得不行,暗暗拽了贪狼的衣襟,让他不要乱讲。破军嗔怪的笑看了一眼贪狼,回头道“柏青,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雁渡沈家堡堡主的千金…沈惠儿,我的一位好朋友。”他了无痕迹的一句朋友,惠儿的笑容变得有些凝固。
“哦!原来是沈家堡未来的女主人啊!今天我柏青真是幸运,欢迎!欢迎!”柏青瞧出其中的尴尬,便不再胡闹,尽量打着圆场。
“…谢谢…”惠儿讪讪的答了,几人被请进后堂大屋各处休息。一路旅途劳顿,贪狼早就困的眼睛打架,打头阵的冲进自己的居所休息去了。惠儿随后告退休息,却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柏青远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回头看看自己的大哥,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破军身边多年,这闷葫芦虽然从不沾情爱的边儿,却一根筋的可以。刚才瞧着那沈家姑娘对他甚是中意,却只落得个‘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的悲情结尾…
搜罗出一壶好酒,象征性的摆上些小菜,他屏退了身边的侍从,只留下破军与他二人。这是他们传统的开会方式,喝酒只是遮掩的戏码。
柏青在白蜡城郊经营的货站,是破军驻扎在金之界的消息联络地点。他作为破军的心腹左右手,是个百事利落的人。几年下来,不但各路消息传唤往来密切,连本来用来掩人耳目的生意买卖,也无心插柳的越做越大。
柏青简单的报告了最近金之界的各种动向,大到军队的布置,粮草的运送往返,宫里宫外的消息,大小官员的任免等等。破军听的用心,在其中汇总有用的信息,记在脑子里。其实他最想听的莫过于七杀在宫内的消息,柏青却像故意与他作对似的,左右而言它,一句也不提。最后破军实在是撑不住了,拦了他的话头问道:“诶…七杀在宫内搜寻炎剑…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柏青笑而不答,端着茶水一口口喝着。可怜的破军…可能他平时的做派实在是太传统、太古板,让每个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想拿七杀姐姐的话题取笑戏弄他,最重要的是…屡试不爽!
见柏青久久不回话,破军脸上有点发烫,“诶…没消息…没消息就算了…”
“不是没有消息…只是…”
“只是什么?!”柏青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如愿等到破军焦急的问话。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咯咯乐了出来,把破军窘的在一旁低头不再言语。
“哎…破军啊…大哥!你今年着实的不小了!七杀姐呢?还长你六七岁有余,女人的青春是等不起的!你们到底要打哑谜到何年何月才肯罢休呢?七杀姐是女子,你总不能让一个女人先对你开口吧?平时看你麻利的一个人,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怎么就…”
“到底是什么消息?”破军才不愿被一个自己眼里的小孩子数落,还像个过来人一样一板一眼,他开口打断柏青好心好意的劝告。柏青笑着摇了摇头,这执拗的大哥是千年也食古不化了,所幸给他指条明路,也算他柏青对得起他了。
“破军大哥,我手上又一件衣服,还要麻烦你进宫一趟,送给七杀姐姐。”
破军听不明白柏青的用意,只见他回身走到床边,在床柱的龙虎钮上拧了几下,床下立即开出一个暗格。柏青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件铜金色披风,左右绣着九头大蟒,让人一眼就能辨出是帝王穿戴。
他拎着手里的披风走回破军对面坐下,将手里的衣服交到破军手上。破军接过细细端详,终于发现这披风的不同之处…“炎晶石?”他惊讶的抬眼望向柏青,得到一缕赞许的眼神。
“不错!就是炎晶,我请了炎界神匠,将上等炎晶石融进这九头大蟒的瞳孔里。炎晶炎力迅猛,只要施些炎火感应之术,便能得知穿着者的具体方位…”柏青不再过多解释,破军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只要破军将这衣服带去给七杀,再叫她想个法子呈现给金王,那么只要金王穿着它,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七杀掌握,这就大大增加了主动性。如果这样能标记出炎剑藏匿的地点…那就更秒了!
柏青手下,高手如云,想要将这个送进宫去,还难不到非要破军出马的地步,破军知道,柏青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心里即感慨又感激。将披风妥善收了,他们才有心思放松下来,喝些醇酒,吃一点已经半凉的小菜,随意的谈谈天。
破军是个内敛的人,只有与他熟识到一定程度的人,才有柏青这等荣幸与他坐在一处闲聊。虽然是这样,柏青却非常喜欢和这个大哥在一起,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如果有朝一日炎剑重返炎之界,炎帝陛下顺利觉醒,重整家国。柏青…你会留在陛下身边么?”破军举着酒杯在手里转着,淡淡问道,在他眼里,柏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柏青听了破军的问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来,“跟你一样”
“我?”柏青的回答有些出乎破军的预料,跟自己一样?如果刚才的问题换做自己去选择,破军定是会离去的,不是不想报效国家,不是不想重整炎之界,却真的厌倦了。等一切都平息后,找个山清水秀之地,与七杀平静的过日子…不知道…是不是梦…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柏青真的很了解他,破军心里升起些许温暖,“那你去做什么?”
“找我弟弟…”
柏青的回答再次令破军一愣,“哦?你还有个弟弟?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眼神里掠过些许黯淡色泽,柏青长吁一声站起身子,背手踱到窗口,“恩…我有一个弟弟名叫柏绿,是阿爹的第二个妻子所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长他两岁,平日里也最疼他。记得年幼之时,我们一起在热海边的火炎礁石上烤野兔子,他还那么小…总是追在我身后喊着…柏青哥哥…柏青哥哥…”心口发酸,眼圈发胀,柏青有些说不下去了。
“后来呢?”再煽情的言语,仿佛也打不透破军的心,他默默淡出一句。
柏青收回远去的目光,美好的童年画面在眼前崩解,“后来…他母亲的氏族背叛阿爹的统治,在一天夜里进行了大规模的反叛,可惜…终究还是失败了。谋反失败的下场…就是整个族系的杀戮,即使阿绿是阿爹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记忆中那夜黑的凄惨,风飕飕的吹过,月亮被乌云半遮,这景象成了他多年的梦魇,挥之不去。
破军也不打扰,用仅有的左手有意无意的在桌子上划着,点破浮尘,留下浅浅的印痕。柏青沉默良久,继续着那黑色的记忆,“或许…阿爹还是念些父子之情的,或许…是看不得儿子的血,阿绿母亲的族系被全部处死,绞杀、分尸、活焚!都是残酷的死法!阿绿却没有…他被装进了一口木棺,四周用炎铁铆钉定住,扔进了热海…那天的月亮很暗,我躲过守卫跑到岸边,躲在火焰礁石后面,看装着阿绿的箱子一点一点的飘远…我好像听到他…在喊哥哥!”
柏青说到这,便抑制不住的趴伏在窗旁抽泣起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多少年没有掉下过眼泪,今天却在破军面前泄露了真心。
就是有一些往事,以为会随着时光渐渐淡去,灰飞烟灭。可它留下的痕迹太重,让人永远放不下那凄苦的包袱,情感的爆发,只需要一根小小的导火线…而已…
金之界金陵卫
今夜的金陵卫,足可以用翻天覆地、人仰马翻八字形容!锒做了一天的礼祭,心早就飘忽忽的回到金锒宫去了。金王宴会期间,这样的祭祀活动却多的出奇,简直是与他作对。神游了一个下午,终于熬到祭祀结束,等不及收拾残局,他扔下一摊子凌乱的事宜交给手下处理,自己催马疯跑回金锒宫。
多想看看子临的脸,抱抱他,看他不好意思的俏脸和假装埋怨的眼神…锒心想着,脸上抑制不住的扬起温柔的笑意,大步往后宫去了。下人们见殿下风风火火的往后跑,都纷纷跪伏在地,互相传递着窃笑的眼神。
事情却远没有锒想象中那般美好,待他兴冲冲跑到后宫花园,却只看见福诚一个像个转角陀螺一样在原地五平方米的面积上打着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福诚自顾自的捶着脑袋兜圈子,完全没发现殿下就站在身旁。待锒喊了一声,把他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起不来。
“殿下!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不好了!子临小公子丢了!”福诚的一张脸拧的像条苦茄子,见着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到锒跟前,哭着嚷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福诚的话,锒其实听的一清二楚,却不可置信的伸手拽住福诚的衣襟吼道。子临丢了?!这戒备森严的金锒宫,竟然把一个大活人给看丢了?
“殿…咳…殿下!…咳咳…”可怜的福诚宝宝被锒提衣襟拎起来老高,衣服领子卡的喘不上气来,眼看要出人命。锒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没好气的扑通一声把他扔到地上,大声嚷着:“快说!子临怎么会丢的?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禀报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啊?!”他这回可真是气的可以,眼神凌厉的晃过守卫一班侍卫小官,大家噼里啪啦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成了炮灰。
“殿下…咳…咳咳…子临小公子日暮前便被沅妃娘娘传入行宫,一去便不见回来!小人们不敢惊动娘娘,只要派人在门口守着,直到现在也没见...诶…殿下!殿下你去哪里?”
锒可没有耐心听福诚在这里长篇大论,转身就往行宫方向去了。沅妃…又是载沅那女人!自己真是太大意了,那日让她吃了亏,这女人定是会报复的。不知道她囚禁子临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