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破晓游魂

105、105章 陵石

　　从金锒宫向凿石场方向的路途十分曲折难行，一些简易的小路，也只是就着山势随意扩凿而成，不熟悉地势的人，便很容易跌到或者迷路。我们的子临小朋友很不幸，就是这么一个不熟悉地势的家伙。

　　小下人一路紧跟着，边跑边喊，却拦也拦不住，直急得大汗冒了一头。这一路下来，子临摔了不知道多少跟头，身上东破一块西青一块的。一会被大殿下看见，不活拨了他的皮才怪！

　　山石之间，石场漏出一角。宽阔的场子里，各种石料石材堆放的到处都是。中心醒目之处，横着一座长长的白色花岗岩石碑，上面盘亘无数大蟒纹，交错上行，意欲生翅飞腾一般。这花岗岩体积十分庞大，而且并未经过任何拼接或锐器刻画，整个石体圆润庄重，与碑身上的蟒纹呼应，气质浑然天成。美中不足的是，自碑体最下端，出现的一条浅淡裂纹，虽不大，但黑色的空隙蜿蜒爬升，将整体的美感瞬间破坏殆尽。

　　“殿下饶命啊！殿下！”
　　“殿下…”
　　成片的哀嚎声传来，石场东面的高台之下，凿石工人跪地，个个哭的泣不成声，祈求着一线活命的机会。

　　锒正坐在对面的石制高台上，面露愤懑之色。眼看工期过了大半，现在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连自己也难逃干系，这凿石工人们定是死罪难逃的。凄惨的叫喊声扰的他心烦，他示意侍卫们将他们赶紧拖走。

　　“殿下饶命啊…”
　　凿石工人见大殿下心意已决，自己定是逃不脱一死，纷纷吓得两腿瘫软，有几个还晕了过去。
　　侍卫领命一拥而上，也顾不得工人们挣扎求饶，如拖布袋一样往下拽。旁边围观的打杂工人们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石碑凿制组的成员。当时分组之时，还曾因没被分到凿石组而对那些工人艳羡不已的杂工们，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幸运。

　　“子临公子，你慢点！”小下人锲而不舍的一路追来，喊声惊动了石场内的人们。侍卫们纷纷停了手中动作，往西山上观望。

　　锒猛回头，见一小小白色影子奔过来，衣衫不整，满脸土色。“你怎么弄成这样？！”他一眼认出这脏孩子竟是子临，急忙欠身离座跳下高台，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查看。子临跑的气喘吁吁，脸上显出些红润的颜色，倒是有了些生机活力。

　　看着子临满手细细碎碎的伤口，锒的脸色比刚才又阴郁了一层。“福诚！”他气愤的咬牙喝道。那一路追随而来的小下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我让你好好看着子临，你倒是看得很好！啊？！”锒一边摩挲着子临土灰色的小脸，一边呵斥。

　　“奴才该死！！奴才没有照顾好子临小公子，奴才甘愿受责罚！”小下人颤抖的如同筛糠。

　　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锒自顾自的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把子临裹了个严实。然后不容分说，一把扛起来就往金锒宫的方向走去。“自己也知道该死？那好，我就成全你！来人！…”锒本就在气头上，却在这时跑来个出气筒，可怜的小下人眼看成了刀下冤鬼。

　　不！锒你不可以杀人！子临在披风筒子里扭动着身子，挣扎出两只手抓着锒的衣襟两侧，拼命摇晃。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眼望着那粉雕玉酌的小人儿可爱的模样，锒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呵呵…怎么了？还想替这个该死的下人求情不成？你别高兴的太早，私自跑出来，我还没有罚你，等会回去宫内，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爱到极处，情不自禁伸手，隔着披风在子临的小屁股上狠拧了一把，直把他疼的眉头扭在一处。看着子临吃痛的样子，锒心里更加愉悦，另一半气也完全消了。

　　“好了！放开他吧！我的子临不想看见血，福诚，算你小子好命，碰到子临这样没脾气的主子，你的命是他帮你求回来的，以后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锒转身将子临放下，给小下人福诚一些点播。

　　“谢谢殿下！谢谢子临小公子！福成的命是子临小公子给的，以后定当忠心不二，万死不辞！”福诚往地上猛磕着响头，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感觉，就像噩梦一场。

　　“好了，你满意了？咱们回去吧？”伸手挑起子临的下巴，锒眼里满是溺爱。

　　子临却没有领大殿下的情，一下挣开身上的披风，紧跑几步，伸展开双臂，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一班凿石工人护在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些人的命，你也要讨回来？”见子临并不满足，锒刚刚消下去的脾气又有些反复迹象。

　　“子临公子救命啊！子临公子！”
　　身后的凿石工们，一见来了救星，又是一阵的哭喊。

　　“哼！别以为有了他我就不敢办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统统拉下去！”锒才不管那许多，指挥着侍卫将百余名凿石工带走。子临眼看着侍卫们走过来又要拿人，急的伸手过去拦挡。侍卫一下慌了手脚，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大殿下的心头肉，这冷刀冷枪的，碰到一点自己就别想再安生过日子了。可大殿下下令，又不能不去执行，这下可难坏了他们。

　　锒见子临不愿让步，又唯恐哪个没轻没重的侍卫将他伤了。不由得长叹一声，走过来拉住他的小手，与他摆事实讲道理：“这些人玩忽职守，拿皇家陵墓的圣物开玩笑，就算我放过他们，此事传到金…”锒忽而顿了下，改口继续说到：“传到我父皇耳朵里，这些人也难逃一死，子临，你保得他们一时，可有办法保他们一世？”

　　听了锒的话，子临不同意的摇摇头。圣物也是人造的，工人们能做出这巧夺天工的物件，也能再做第二个，不能因为一时的失败就要打要杀的不是么？再说石质内部结构谁也不能知晓，也不见得就是工人们的过失，作为一国的皇子，你怎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子临心里叽里咕噜说个没完，嘴上却咿咿呀呀没说出一句。

　　“你在骂我？！”锒紧紧盯住子临张合不停的嘴巴，眉头皱出个川字。

　　窘…子临被吓得赶紧停了嘴，这大殿下会读心术！不是第一次了，自己想的东西，没说出口，对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着子临一副窘呆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锒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他赶忙牵起衣袖捂住嘴巴，假装咳嗽的掩饰而过。“备用石料不是没有，因为这种石碑断裂的情况必须被考虑在内。可是，离结束期已经没多少日子了，照这个速度重新赶工，就是让这些人不吃不喝不睡，也赶不完。”他将现实的利害关系摆在子临面前，叫他不要太天真。

　　不一定有办法的！子临摇摇头，开动脑筋想着应变之法。是不是掉进这神陆时间太久了呢？为什么源自现代的那些记忆与思维变得越来越淡薄了呢？雕刻，雕刻…快速雕刻石头…这可真有些难为了自己。咬着嘴唇冥思苦想良久，子临仍旧没什么头绪。

　　他索性踱步来到那白花岗岩石碑旁，伸手抚摸着齐上凹凸有致的花纹，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凿石工为了保持刻纹圆润，竟不是用铁器来雕刻，而是用…玄武岩石凿慢慢敲打。这让他想起古埃及雄伟的金字塔，神秘的切割与搬运大块石料，还有那方尖圣塔的雕凿，与其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记得当时工人为了让石头更加柔韧易凿，曾经将石塔下的地表挖出壕沟，将其下铺设蒿草木炭，待石碑被烤热后…仿佛可以…

　　心中一闪的灵感，令子临万分振奋，他四下寻觅着树枝与火源。锒好奇的站在一旁望着，既不打扰也不帮忙，倒要看他的小宝贝能弄出些什么名堂。

　　“子临小公子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找木柴！大家赶快帮忙！”
　　凿石工见子临兴冲冲的样子，觉得他有了妙法，忙张罗着过来帮忙，这毕竟是自己活命的大好机会！人多力量大，试验的关键物品，石头、柴草、火源全部凑齐。

　　“这…？”看着子临认真的烧烤着一块石头，锒疑惑不解的望着他，不知其用意何在。

　　炙烤了很久，子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忙拉了身旁的凿石工，示意他用玄武岩石凿去敲击下试试看。出乎众人意料，玄武岩石凿落处，花岗岩簌簌的掉下，原本坚韧的石体，经过烧灼之后，竟变得柔韧脆弱了许多。

　　“啊？！”
　　“殿下！石头变得柔韧易凿了！”
　　“这么容易就能凿下来，那我们再赶制一块石碑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有救了！”
　　凿石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沸腾了，他们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因为他们暗暗感到，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子临回头会心的笑了，在欢腾的人群中，是那么耀眼，看的锒情不自禁奔了过去，将他带到自己跟前，轻抚着他的肩膀，心中溢满深刻的爱恋。

　　“恩！算你们这些人有福，遇到我的子临这般聪明的主子，死罪免了！赶快凿制另一块吧！”

　　“谢殿下不杀之恩，谢子临公子救命之恩，殿下千岁千千岁…”
　　百余名凿石工呼啦啦跪拜了一片，谢恩之声传递在群山之间，久久鸣响。

　　锒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小身影，一时眼里满是疼爱。原来他还有如此聪慧勇敢的一面，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的，不过没关系。子临…我有的是时间…用一辈子…慢慢去了解你…

　　感受肩膀上的重量，子临没有回头。眼望着地上跪伏的人群，他几乎有些感动的想哭。顽强的生命最美，对神陆万物的感激与眷恋是如此让人无法割舍。一切美好的东西，如同这旖旎的风景，山水有情，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