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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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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想了许久才决定与他说,毕竟母亲插手儿子房中事委实不好看,只是若不说,万一就出了什么事呢?
他房里有人,也算能分些他的心神。
谢浔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娘说什么?
谢夫人也没打算说一次就叫他点头,只是叫他知道有这么个事,时候不早,他也该回去了。
“娘,濯墨现在就在点灯等我。”谢浔缓缓道,“方圆也是。”
他这是……
谢浔证辩时,便与谢大人有些像了,他肃眉敛目,格外端正:“娘,丫鬟就是丫鬟,前面加上什么字,也不能装傻充愣糊涂认下。”
谢夫人看他这神态,想到自己夫婿,不由得头痛,像什么不好,像这个。
每当她夫婿摆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意味着他绝不会轻易更改自己认定的事或物。
罢了罢了,他这态度,还说什么,是她咸吃萝卜淡操心,自以为是了。
谢浔回到院子里时,已经不太把这插曲当回事,濯墨与方圆一起在门前等着,见他进来,一个推门去点灯,一个边迎上来边吩咐人:“快去备水,公子回来了。”
濯墨点着香,交代道:“今日济公子过来寻您,还有深公子,都让您得空了去寻他们。”
来寻他,恐怕是为了他这段时日没有定性的“结交”而来,不算什么事。
谢浔净着手,不经意又想起宝珠没能答上来的那个问题,复问了濯墨与方圆。
两个人的回答与宝珠大同小异,方圆还信誓旦旦:“总不可能是钱多烧得慌啊?一定有人是喜欢才会买,公子,您要不再说详细些?比如他家里不喜甜的都有谁,万一其实有人喜欢呢?”
韩公子家里四个姑娘都嫁了出去,若回门,他怎么可能还会出来赴约?
父亲、母亲、妹妹……确是没有喜欢甜……
谢浔的脸色冷了下来。
不对,还有一个人。
他韩公子的房中人。
若说怎么他觉得哪里奇怪,原来是这里不对。
与人赴约还要提前离去专门亲自去买,想来感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宝珠还说小双觉得不错,若不是他多想了些,下一次的偶遇都已经被他制造出来。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成的。
方圆悄悄给濯墨使眼色,两个人一同退下。
堂兄给的信息有数百,筛出来年岁相当便去掉百十数,再筛掉品性不好的又有百十数。
站队王相国,不行;莺燕之地的常客,不行;家中亲眷不好相处,亦不行。
现在还有一条他之前没有想到过的,那就是在未成婚时就有“贴心人”,若小双真的嫁过去,岂知不会遭遇宠妾灭妻?
偌大京城,竟挑不出一个能叫小双安安心心嫁的公子吗?
解掉的荷包就妥帖放在案前,谢浔摩挲着上面的绣纹,目光深沉。
将要入夏,再有不到三个月,那人就会回京。
即使这一次有他全力阻止,小双真的不会再一次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他吗?
真心被无视的小双,低微到尘埃里的小双,眼里只看得到那人的小双,因这一桩死心塌地的爱慕而招致杀身之祸的小双……他的小双。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如果在那之前真的挑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来,他便去提亲。
*
“小侯爷!吴阳来信,一个自称谢兰之的人指名道姓说等吴阳新。”
萧绎拉满弓弦,箭矢破风穿夜,银光没入空荡荡的燕巢。
“谢兰之?”
那人禀道:“是廖先生的弟子,曾作十二策论,闻名遐迩。”
萧绎挑眉:“闻名遐迩?我不知道,也叫闻名遐迩?在此之前,你知道么?”
未等人答话,萧绎眼里的笑隐去,冷漠道:“去查,明月楼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引来了这乱七八糟的人。”
“那……”
萧绎看他一眼:“什么人也配殿下去见?”
*
宴夫人越想越气,突然来这么个表姑娘,丫鬟婆子拨出来就不说了,衣食住行,哪一样花的不是她的钱?等这表姑娘孝期过去,怕不是嫁妆也要她出!
宴姝一进来,见宴夫人忍着气的样子,扬起笑:“娘,棠棠来啦。”
等到宴霜来时,屋里欢声笑语,宴夫人眉开眼笑,被宴姝哄得很好:“娘,那衣裳什么时候能好嘛,过两日我还要去参加昌平殿下的宴会呢,若是还穿去年的旧衣裳,有人要笑话我的。”
宴夫人连声哄她:“娘明日就叫人去催,紧着你的先做,把你爹的都挤后面去,棠棠可满意了?”
宴霜落座,江妩看着旁若无人的母女俩,细如蚊蝇的声音刻意放大了一些:“表姐来了。”
宴夫人眼风扫过,当没看到,接着与宴姝说:“本想给棠棠个惊喜,现在棠棠要去赴昌平公主的宴,不光新衣裳,头面不也得用新的?”
哪一个女儿家不喜欢新首饰的惊喜呢?宴姝这下是真的高兴了:“娘瞒得棠棠好苦啊,这么大的惊喜竟然一点也没叫棠棠知道!”
江妩朝宴霜看去,宴霜偏头与她对视,眸中意思很显然:怎么?
倒没怎么,江妩暗暗思忖,她这位表姐倒是够沉稳。
宴疏叫夫子留了堂,这会儿才回来,宴姝从不在人前整治他,端的一副好姐姐的贤良样,落在江妩眼里,愈发觉得宴霜表姐与整个宴家都格格不入。
天热起来,膳食里就开始加开胃小菜,那香咸酸的味道实在冲鼻,宴霜悄悄给依依使手势,依依便要把那碟菜换走。
本来都很小心,不料江妩看见,颇为惊讶:“表姐不爱吃这个么?”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宴姝看清依依手上的香咸酸口小食,皱了皱眉,她阿姐不爱这个口味,今日摆膳的丫鬟是忘了么?
宴夫人却不痛快起来:“不喜欢便不吃,谁教你的规矩让你连碟子都撤下去?别人还要不要吃?”
本也不是要撤下去,宴霜顺从认错:“女儿知错,母亲教训的是。”
宴姝附和:“是啊,娘,阿姐她也不是有意的,也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宴夫人听了她的话,更不痛快:“她当然不是有意的,只是心里只有自个儿,看不到饭桌上的咱们罢了。”
宴霜:“。”
本来斥责与认错都很正常,偏偏表妹能蹦出来一句“不是有意”,还真是向着姐姐啊。
江妩心里有了数,再看垂头不言的表姐,无限怜悯。
第二日宴霜就收到谢宝珠的信笺,说自己也收到了昌平公主府的请柬,并极力邀请她一起去。她是没有请柬,但宴姝有啊。
江妩来时便见依依在外面,一跨进门,迎面又有一个依依,魂都快惊掉了,这是什么情况?
依依知道尔尔在外面,也猜出来表姑娘为何会是这般神色,一福身:“姑娘在里面,表姑娘进去吧。”
“外面的是奴婢的胞妹,表姑娘不必惊恐。”
江妩恍惚地进到内室,被宴霜看到,还有些新奇。
她这位表妹,没长一张绝世无辜的脸,做派可是和宴姝撞个正着,看人时拿眼尾看人,怯怯生生,可若仔细看,就能看到她眸中的冷静与谋算。
谋算,不是算计,宴霜很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她孤身奔亲,寄人篱下,若用世俗眼光来看,能谋算的大概也就只有亲事,可宴霜觉得不是。
江妩很快恢复成平常的模样,见到宴霜在绣帕子,想起进门前的那丛兰草,就着帕子开始起话头:“表姐喜欢兰草吗?”
这条帕子也是给谢浔的,宴霜把它随意丢在针线筐里,又顺手把话本丢上去,彻底盖住,莞尔承认:“很喜欢。”
女儿家喜欢牡丹芙蓉海棠居多,喜欢兰草的却不多,江妩试着重新在心中定义这位表姐:“表姐为何喜欢?”
宴霜眸色温和,与江妩这几日见到的模样很不一样,她说:“兰若君子,这便是缘由。”
这个缘由可超脱了闺阁气,再看她面容轻松,江妩竟觉得自己看出了如兰般的通透与雅致,仿佛先前亲眼看到的寡言软弱逆来顺受都是假的一样。
她默了默,赞同道:“确是如此,自古芝兰誉人,表姐品味脱俗,阿妩惭愧。”
宴霜一哂,这有什么好惭愧的?自谦未免也太过了。
判断失误,江妩低眉道:“阿妩初来京城,诸多事宜还要靠表姐提点,还望表姐不要嫌弃阿妩愚笨。”
自己还要去找阿浔,可没有时候提点她,更何况,她需要的是提点么?
宴霜不可置否,也没有应声,江妩略等了片刻,浅笑着移开了话题。
说了许久,江妩才似不经意地问:“恕阿妩冒昧,表妹她可是与表姐你有何误会……?”
宴霜一顿,挑眉看她:“表妹怎么会这么想?”
这反应果然不太对……江妩有些糊涂,宴家人相处这样不正常,难道没人觉得不对吗?
“表婶似乎很喜爱表妹,而表姐你……”江妩说到这里,似乎察觉失言,斟酌话语,“表姐似乎与表婶……并不亲近?”
宴霜心里失笑,面上奇怪道:“母亲就是喜爱棠棠多一些,我是长姐,难道还要去与妹妹争抢吗?”
江妩:“……”
虽说是长姐,但到底也没差几岁,她就真的这么明事理,真的能这般大度吗?
想不通归想不通,江妩还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亲密地聊了会儿,她开口:“表姐,阿妩自临邑来,实是小门小户,不瞒表姐说,昨日听闻表妹言说赴公主邀约,阿妩心里已然被震住了。”
真被震住,现在来找她做什么?宴霜一颔首,示意她继续。
她倒要听一听,这位表妹还能扯什么鬼话。
江妩忐忑咬唇,低下了头:“阿妩……阿妩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孤女,也不配与表妹相较,只是表姐,阿妩也不怕你笑话,阿妩如今什么也没了,唯一的念想,不过就是能嫁个好夫婿。”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神色柔弱又坚决,还带着些羞愧:“请表姐帮我。”
宴霜静静凝视她,那股异样感挥之不去,只是找不出原因。良久,她点头:“表妹言重了,婚姻大事,表妹想要争一争也是应当的,我怎么会笑话。”
江妩睁大眼睛,恰到好处的惊喜天衣无缝,她感激道:“表姐能体谅阿妩,阿妩实在是……实在是感激不尽!”
*
宴姝收拾了许久,打扮齐整出门时才发现她的表姐也在。
周围那么多人,宴姝绽出完美的笑:“表姐是客,怎么好与阿姐挤在一起?怎么也该是我与阿姐一起,表姐独乘才对。”
江妩垂着眼,可怜的气质飙了出来:“表妹,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自然要仰仗表姐教我,更何况,与表姐在一处,我如何都愿意的。”
宴霜对上宴姝的视线,一脸无辜。
又不能找自己姐姐的错处,宴姝狰狞笑道:“表姐有所不知,此次是赴昌平公主的宴,阿姐她也未必知道什么,表姐若想了解,表妹很愿意代劳。”
说完,上前挽住江妩,不容拒绝地把人推上了后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