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只鸟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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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悄悄之间，难捱的冬季被姗姗来迟的暖春崩析瓦解，随着春季班的报道，老警员的工作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甚至交谈讨论起终于正常休息日的安排。
警署内，佐伊整理好卷宗准备拿去资料室锁好，正步至办公区中央，威尔叫住她：
“佐伊！明天休息，下班我们去霍恩那儿喝一杯啊。”
他总是那个撺掇同事们组织下班活动的热心肠。
悠闲的气氛里，同僚们有些坐不住，亟待下班时间能早些到来，佐伊望着这一切，轻轻摇摇头，嘴角向上浮起礼貌性弧度，“不了，我明天还有事。”
威尔顿时眼神揶揄，挑着眉尖开玩笑道：“有约会？噢，太伤我的心了宝贝，我以为我们才是一对。让我听听，究竟是哪个坏小子从我这儿残忍夺走了你的心？”
红发女性眯起眼睛无声笑了笑，脸颊以极缓的速度摇动掀露无奈，捏着文件错离威尔，刚走出去几步，恰巧和洗手间回来的迪克迎面碰上。
佐伊蓦然停步，以威尔的距离和角度，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前搭档肩膀微微耸动低声说着什么，窸窸窣窣几个音节听不大真切。
“你能正常一点吗？”这语调不同往日，他甚至听出来了一言难尽的意思。
威尔恨不得自己拥有超人的听力或能再往前靠一靠，一趋近，二人的对话便有察觉性转停的趋势，他立马收回悬在半空的左脚，佯装轻松，分散注意力看旁邻的工位。
“……说不过你。”
她妥协道，重新抬起腿向前走，离开办公区域后消失门后的走廊。
迪克满面促狭，愉悦一词几近只差写在脸上，接着掩饰地咳咳嗽一声，漂亮小子又变回平时那个健谈的好好先生。
……有问题。
威尔机敏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端倪。
迪克坐进自己的工位思考怎么度过这下班前的十分钟，头顶忽然压进一道阴影，抬头便撞见不怀好意的前搭档。对方竭力绷紧嘴唇，故作严肃之余，企图摆出威胁的态度，但控制不住而抽搐的眉毛出卖了主人的不正经。
他努力维持笑容回应威尔，暗地里思考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前搭档？”
最后一个尾音诡异地上翘着，迪克瞬间落得一身鸡皮疙瘩，更是夸张地用手掌大力摩擦手臂：“你就是离不开我对吗。不过谢了伙计，我和我现在的搭档相处得很合拍。”
威尔蹙起眉，“你和佐伊关系是不是好过头了？”
“这难道不是搭档之间的正常模式？”迪克耸耸肩，无辜道，“就像我和你。”
威尔满腹狐疑，显然无法接受这套说辞，“你少来，我注意到某些人似乎喊了你俩个月的‘迪克’，huh，这可不是她会做的事。”
他总结道：“迪克，你可真是个迪克（dick，what a dick），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我。”
“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摊手表示无辜。
可正是因为他假装无辜的态度刺痛了威尔。威尔捂住胸口，作出一副深受欺骗的花季少女模样，往桌边一倚，飘飘欲坠又楚楚可怜。
“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待前搭档的吗，”他刻意发出一声过分戏剧化的滑稽哭腔，“谢谢你，迪克，你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的险恶，还有我前搭档的人性泯灭……呜呜呜。”
迪克：“…………”
他叹了口气，深感疲惫。
不需要询问，迪克自然了解佐伊的低调作风。非必要情况，她甚至不爱与人攀谈，保留素来着简言寡语的工作习惯，不论什么事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很难说这是不是因为职业素养要求，较一般人乃至同僚，她格外注意隐私。
而拥有一层秘密身份的迪克，亦同样希望彼此的关系最好能够对其他人保密，就这么心照不宣对外保持距离了俩个月，直到现在才被最亲近的威尔第一个察觉。
……告诉威尔的话等于告诉全世界。
脖子淤积着一层郁热，迪克苦恼地想着对策，迫切需要有谁撕开一个突破口替他解围。
“嘿， ”威尔稍微敛回夸张的表情，“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额……”迪克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在反复对视中，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以对方的个性，定是要在八卦上查个水落石出，疲倦地叹了口气。
“俩个月？拜托，兄弟，你千万不要说出出去，求你，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他双手合十苦苦哀求着。
威尔的姿势终于松弛下来，眼神表现得嫌弃，“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心思不正。”
他冲着为难的迪克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替你们保密的，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不等迪克询问，他嘿嘿一笑，一把搂过迪克的脖子。
“你今晚得把你女朋友给我从家里拖出来，去老霍根那儿陪我们喝酒！”
86.
佐伊坐在椅子上翻看一些需要用的资料，手指扎进发堆里，指头不轻不重地犁过头皮，在一个个单词跳入眼底，枯燥的单词像是被关在线格里的囚犯，看着看着，一股火锁进胸腔，烦闷地无法保持最大冷静。
耳边的窗帘沙沙响动，她从抽屉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另外摸出打火机燃起烟尾，火星亮出红光，一缕白烟纷络不散，固执地凝结在脸前以缓慢的速度袅袅蒸升。
忽然，谁的手从她的手里抽走那根刚吸了一口的香烟——
“你不该抽那么多烟的。”
佐伊一抬头便触见蹲在窗台前的夜翼，他大大咧咧露出笑意，眉毛却隆起，似乎不太开心。
“哪怕是为了我……”他及时消住声音，换个套说辞，“担心你的身体，还是早一点戒掉吧。”
这个生硬的转移令胸口发烧，她下意识皱眉准备拒绝他，刚张开嘴，又觉得立场不对，只好伸手拢了拢颊边的头发，唇角皲裂出一抹自然弧度。
“……我尽量。”她无法给出准确保证。
迪克却像是得到了一个恳切答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踏前一步空翻落地，熟练地拥住女友，热切亲吻她的额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乖女孩。”
任由对方胡作非为的佐伊身处被动，且没有想改变的趋向。听着像是哄孩子般的语气，脸被迫性埋入恋人的臂膀，堪堪一双眼能透过微妙的身高差，擦过肩膀撞进对面的墙壁上。
好在迪克在谋杀她之前松了手，佐伊才得以顺畅呼吸。第一个反应则是大致扫了他一眼，对方也很顺从地抬起手原地转了一圈。
“我今天可没有受伤，昨天的伤也没崩裂。”
他的声音像是一只精神奕奕的小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热忱，佐伊险些被他紧追不舍的炽热眼神烫伤，反射性低头避开。
说实话，答应迪克可能是一个最近几年来做过最冲动决策之一。
那天的气氛正好导致思想混乱，这是她错失的第一个机会；迪克的回馈反应很快，迫得她连开口反悔的契机也亡佚这是她错失的无数机会。
就这么相处了俩个月，她还是时不时会被他那双蓝眼睛所弄得无所适从。
他总是能抢在初露端倪之前用其他方式令她无法狠下心解释清楚，有时一个热密亲吻，有时一个牢固拥抱，亦或是一段侃侃而谈——他总是想得出一段歪点子来阻止她的拒绝。
平心而论，她对迪克不是毫无触动，当年她曾对迪克的谎骗态度忧虑过，不过理性永远占上风，想清楚过后，她再无留恋地提出分手。
时隔多年，误会得到迟来的消解，主动坦诚让关系稍微回温。
时间如同东海岸的冬季，漫天的雪花纷飞旋舞，堆砌出无法跨恒墙壁埋葬了过去，星霜荏苒，他们早已踏出步伐丢掉过去，在不知不觉里成为新的自己。
她岂能完全确定如今还能做到以前那般对恋人推心置腹？
理智失守了一瞬惹出这么多出乎意外，使她处境跋前疐后，也恰巧因为这点，这段不对等感情的产生即延续，借用迪克的话——这不公平。
出于愧疚及补偿，佐伊只能尽可能满足对方的决策。
他大概也能隐隐约约领略到这点，将充沛真挚的爱意塞给佐伊，期盼她能感受到，参与，有所回应……恰恰相反，佐伊每一次都被这些滚烫的爱意击向被动而盲目，滋长愧疚。
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这段爱里，她揣着茫然，对自己的位置一概无知。
而迪克没有察觉或者是完全不在意这点。
……她臆断这段关系只是一时兴起，将来不久后便要投入落幕。当迪克的吻落向她的眼皮时，佐伊冷静地想。
87.
当二人被迫受邀来到霍根酒吧时，一成不变的布设泼入蔚蓝的眼珠，迪克才施施然恍悟——他第一次遇见佐伊的地点就是在这里。
触景生情，他难以自拔地搂住佐伊冲她耳边提醒了一句，很快，对方忽而绷直的脊骨通过手臂的肌肉窜起，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却好像也没那么近。
在彻底进入进入所有人视阈之前，他松开了手臂，佐伊隐晦地松了口气，稍微挪开了半个身位间隙。
这个举措被余光所捕捉，迪克笑容不改仍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标准表情。
威尔组织着几个同事入座，他们姗姗来迟自然坐到一起，没有人怀疑彼此早已变质的搭档关系。
迪克笑着应付完所有人，悄悄关注着右手边的红发女性，手肘搭在方桌上撑着下颌，射灯下，她的绿眼里色彩驳杂，脸颊一贯显现兴致缺缺，偶尔能看清皮肤表层的绒毛以及细小雀斑。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冷静？
这样的人，以前他以为自己只知道蝙蝠侠一个，本以为这大概是绝学了，现下，又要再添上佐伊。
任凭他如何施展，现实都将呈现出他单方面的努力。
“佐伊，轮到你了。”威尔的话像是一枚石子搅乱了水面。
出神的人下意识问：“什么？”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威尔涎皮赖脸地凑上来，“如果做不到的话——”
他指了指佐伊手边的啤酒杯。
佐伊毫不犹豫放下手臂，指节刚勾住杯子把手，一只手掌盖住了杯口压下她的行为。
“愿赌服输是一件好事，拜托，别犯怂，你搭档看着呢。”威尔调侃道。
她扭过头，面朝搭档，对方神色抱以讪笑，大概也是没意料到会是这一局面，接着轻咳一声，转脸冲威尔挤眉弄眼，“嘿，不然这杯酒我替她。”
威尔满脸揶揄：“这么着急当骑士？”
“……大冒险。”嗓音脆生生，直白地插入所有声音中，赫然独立。
迪克的表情凝滞半秒，很快恢复如常，威尔拍拍迪克肩膀，嬉皮笑脸，相比起他的喜悦，后者眉心微隆，似是别有所思。
游戏主持威尔咳了一声，手掌挪开杯口，假正经起来，“那这样，在场的人，选一个和你对视五分钟就算你赢。”
佐伊很快蹙起鼻尖，觥筹交错里，她平淡得出奇，宛如一张意外飘进来的白纸，隔绝了所有人的起哄。
她深深出了口气，冲威尔扬扬下颌，面部皲裂出寥寥笑意，“那就你吧。”
威尔和迪克均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选择，迪克夸张地攥紧拳头掩在嘴前干咳一声，威尔更是连声叫苦，不停冲佐伊使眼色。
佐伊依然自持，并不打算接受他的暗示。
“这不好吧，咱俩这么熟了……”他作出古怪的表情，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小姐，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思，不过还是算了吧，我不想一会喝个烂醉后就被人丢进巷子里。”
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往迪克的方向递去余光，光线隐晦，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佐伊似乎真打定主意，迪克一时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威尔继续主张自己的想法：“咳，不然换个人选，就挑离你最近的那位 ，也算是培养你们搭档的默契了。”
佐伊坐在边桌，对面是威尔，右边是墙壁，左边则是后坐进来的迪克。
这一举措意图明显，几乎直白地挑明威尔知道真相。佐伊有点不悦，正要端起酒杯悉数尽饮算作投降，手指欲要碰到杯柄，顷刻被人提前抢下。
迪克仰头稳固姿势，杯底隐隐印出模糊的脸颊，他喝得又急又快，辛辣的酒液没能多停驻喉口，咕咚滚入胃部，放下杯子，他防不胜防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还没睡醒。
“下一个轮到谁了？”他重新启用营业式口吻。
“……”威尔，“不好玩，你们俩这是合起火来气死我。”
88.
“我送他回去。”佐伊说。
她站起身搂住在位置上的搭档，将他的手臂横在肩膀上，迪克张着嘴要吐不吐，走起路来三步一踉跄，歪歪倒倒，又恰巧限制于不带摔佐伊的范畴。
威尔有点担忧：“要不还是找个人帮你吧。”
其实迪克也不是特别重，表面重量至少压了一半在自己身上，佐伊知道其实真相不实，尽管旁邻酒气熏天，不过也是装装样子。
“没事，我们出了酒吧就打的士。”
威尔也不再挽留。二人缓缓踱步出了霍恩小巷徒步几英尺，确保同僚无法再看见之际，醉酒者眼神里的清亮辗转扑上蓝眼珠，朦胧顿时被蚕食干净。
他离开佐伊身边蹲进墙根，佐伊默默转身背对，半秒不到身后传来绵绵不绝的呕吐声，她驻足原地等了一会，直到声音停下，递上去纸巾。
迪克擦干净嘴唇，故作轻松道：“我没喝醉，今晚上还要夜巡，只是吐出来会舒服一点。”
“嗯。”佐伊简单回应了一句。
迪克勾起缓和笑意重新起立，肩膀相并往家的方向走，眼神时不时飘向旁边静静的佐伊，忽然停步，双手搭在恋人肩膀俩侧，迫使对方转过身来和自己脸对脸。
“怎么了？”她问。
迪克轻轻发了“嘘”，双眼扎进那双绿眼珠里，倒影俩相混合，就像是掺了绿色的湛蓝海洋。
冗长岑寂里，近乎出自本能反应规避来源于迪克的视线，佐伊先一步撇开脸，同时，她感受到固定肩膀的那双手却悄悄收紧，但又不特别用力，似若掌握了微妙平衡，亦或是有什么情绪酝酿在胸口里。
“我不太明白。”
他的语焉不详同嗓音一样压抑。
佐伊敛垂眼睑，绒睫具有容易忽视的短一瞬震颤，千万思绪覆灭虹膜，无法捕捉其中任一，胸口刹那被某种情绪揪紧，犹如一只来自于情人亟待的双手，将炽热心脏左右拉扯，呼吸久久无法平定。
他神色忽然转变为轻松，“哈，你输了。”
佐伊五官缓缓趴上褶皱，如汤沃雪洞悉恋人是蓦然改口，稍感困倦。迪克显然也读出对方的意思，痛快作出答案。
“如果你不满意，那一定是我的问题，我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尽可能靠近一名好男朋友的基准，而这个标准是由姑娘来决定我合不合格。所以，你没做错什么，佐伊。”
一席话像是棉花制成的拳头砸在身上，佐伊抿紧嘴唇，被这一拳头打得哑口无言。
这片地区属于酒吧街，霓虹灯斑斓晦涩，光怪陆离披在迪克的身躯，他笑时，那双蓝眼睛格外亮，眼眶关了一片阳光；整体又俨然一只用魔法变出双腿的人鱼，每一寸皮肤氤氲着吸人魅力，蛊惑人交托身心，于倒影一齐被锁入那片大海。
她的手被‘人鱼’捉住，牵到唇边，细密的亲吻如雨点轻掷，从指甲盖一路向上游浮至手指……随鼻端下喷发的热意若有若无，却狠狠地燎灼皮肤。
“当然，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拥抱，给我一个吻，一次约会，我会更加努力。”
最后一个吻落在裸裎中指根，眼却不偏不倚直勾勾趋近她。
——戒指中指的含义……
——热恋期。
那抹热潮箍在骨节上仿佛真的化形为一枚戒指，不仅没有消弭的迹象，它延顺筋脉扩散浑身，最终形成胸口滚烫有力的喧闹。
……
她突然觉得很热。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二十五只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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