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救风尘 ...

  •   十三
      贺兰泯川脑袋上撞出一个大洞,肉眼可见比绫罗头上的大许多,因为血流得像春来时解冻的山涧里流淌着的溪水,潺潺不绝。

      贺兰泯川晕了过去,被火烧黑的画轴似乎在他手上生了根,任绫罗大喊大叫喊来的人如何尝试把画抽走,依旧纹丝不动。

      绫罗无比清晰地见识到贺兰泯川的决心:画在人在,画毁人亡。

      绫罗心痛,心痛的同时有些后悔,后悔把裴氏惨死的消息放给贺兰泯川。她深深地爱着他,又深深地恨着他。

      贺兰泯川在床上睡了两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黄昏,都未有醒来的意思。一个执意要去死的人,没有求生的欲念,所以也就醒不过来了。

      画容容坐在他的床沿,黄昏的霞光把他们照得昏黄而朦胧。

      “贺兰泯川,溶溶小姐一定很喜欢你吧。”

      那些在他们眼中看来不堪的事情,即使建立在喜欢之上,仍旧不堪。

      但她的心中只让悲悯填满了,“你知道吗,为什么你要喝鸩酒自尽的时候,我会想也没想撞掉你手中的瓷瓶。”

      “因为我心里有种浓烈的感情,它要我去爱你。”

      一种浓烈的感情,好像另一个人不由分说灌输给她的,她无知无觉地接受了,最后竟然将其发扬光大。

      “很好笑,对不对,我本来是张画,我本不该会有人的感情。但是我竟然会喜欢你。”

      贺兰泯川没法应她,她自顾着说下去,“不从画上跳下来时,我就待在画上琢磨对你的感情。时间久了,琢磨着琢磨着,我就爱上你了。”

      “其实这和时间没关系。我是突然开窍的。她一定很爱你,你也一定很喜欢她,因此作为她自画像的我,也才会喜欢你。”

      容容哑然失笑,“所以你,才能瞧见我,是吗?”

      就如司空绫罗对他的感情那样,容容亦是又爱又恨。

      她动容于贺兰泯川的长情,为了一幅画,他坚决得不惜了断性命。

      她又恨贺兰泯川的长情,她再明白不过,他救她不过是为了保住溶溶留给他的念想,还能再见到已经死去的溶溶的样子。

      这男人没有勇气,不够勇敢找司空绫罗寻仇,只敢无能地杀死自己。

      “凭心而言,你不管不顾自尽的那刻,让我感动到了。”容容如是道,“但是贺兰泯川,感动有什么用呢。人活着,又不是只靠爱情来判断是非对错。”
      十四
      贺兰泯川昏过去三天两夜,还没醒过来。

      绫罗一天里大半时间伏在贺兰的床沿上,眼神疲倦,神态憔悴。她喜欢这个男人,至于喜欢什么,绫罗也讲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既让她称心如意,又不免让她感到一些乏味。

      贺兰泯川不喜欢她,她活了那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切折磨她的挫折。越是挫折,便越激起她心里征服的欲望。

      绫罗自知自己不可一世,却是为这品性感到深深骄傲。

      她要征服贺兰泯川,让他也尝尝被感情折磨的痛苦。显然,她一直没做到。

      反倒是她,喜欢得那么狂热,贺兰泯川把自己摔成残废,她虽有芥蒂也不过短短几天。

      绫罗自认为她比裴氏爱贺兰泯川多一些,爱得比她长情些,她和贺兰泯川更配一些。

      贺兰泯川之所以第一次娶的是裴氏,是因为父亲和母亲不允许她嫁给一个瘸子。他们不许她嫁给喜欢的人,她便不嫁了。

      不出两年,裴氏一族自寻死路,株连九族,贺兰泯川的妻子就此事失踪。她福至心灵,如愿嫁给贺兰泯川。

      “贺兰泯川,你要是还不醒……”绫罗戛然而止,她发现已没有任何能要挟到床上这个气若游丝的男人。

      他已绝了生的念头。

      陪在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郡主,仪宾迟迟不醒,恐怕寻常的药是治不好他了。”招来绫罗响亮的一耳光,“贱婢,你再敢说这些咒仪宾的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丫鬟急忙跪下去,头磕得咚咚响,“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奴婢的意思是,仪宾或许是被恶鬼拘着了,才醒不过来。郡主不妨请个高人,和尚、道士来做法,指不定仪宾就醒过来了。”

      绫罗自己的魂已掉了七八分,咬出的每个字却都有力,“请、请、请,即刻就去请,和尚、道士都找过来。”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那里缠着块白布。万一和尚、道士叫不回贺兰泯川的魂来,她倒希望能把自己的心魂找回。

      十五
      侍女搀着绫罗离开贺兰泯川的卧房。

      一直待在屋内的容容心情略松弛,坐到他身旁老地方现出形。

      她心里有种期待,假若贺兰泯川还能醒来,她希望他瞧见的第一眼是自己。

      贺兰泯川的嘴唇动了动,“融融……”

      容容连眉毛上翘都是喜悦的幅度,“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贺兰泯川勉力向她笑,“你好久没到我梦里来了。”

      “只要你醒过来,就能时时见到我了。”

      “可你不是融融……”他说。

      “融融,我决定要跟你一起去了。”贺兰泯川的视线焦点很奇怪,移远又移近,直到眼前所变变得模糊,“这次一定跟紧你,不会再让你在外头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什么?”

      贺兰泯川絮絮道:“融融,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吗?”

      “我给你摘桃子……我摔下树来了……”他笑得安详,仿佛那是他少时为数不多绚丽如诗的回忆。

      “什么?”容容不解道。

      贺兰泯川挣扎了下,才挪动自己的手,拍了怕容容的手背,“融融,给我倒杯水吧。”

      容容起身给他倒水,细心地捏了捏杯壁,“水好像不热了。”

      身后并无应答。受了那么重的伤醒过来都是侥幸,哪还能有力气回话。

      “我想个办法去给你弄点热水吧,你喝冷水肯定要伤身体的。”容容转身看看他,恰好瞧见他把手上的一把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他看到容容猛然转过身来,身子颤也不颤一颤,脸上平平淡淡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可眼里传达的意思分明是:“真遗憾,这次又没死成。”

      哎,这三天两头要寻死的男子啊。就在刚刚过去的乱世里,多少人想活活不成,多少人活得像猪像狗,不如猪狗。

      贺兰家的公子、寿平郡主的丈夫,想赶上个好胎似的三番五次去寻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