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人》云下有影

9、第 9 章

　　莉莉摔倒，难免大叫，却见巷尾一个黄尾巴扫过去，应该是一只猫咪。

　　邓小哥和女孩儿马上注意到了莉莉：一个落魄的、看起来不怀好意的黄包车夫。

　　邓小哥抓起手边一把扫帚，劈头盖脸就要打下来，大喝：“你干嘛跟着我？”

　　声音却哆哆嗦嗦，体格上，莉莉的npc比他强了不少。

　　“我……”莉莉脑袋一转，“我在车上捡到一个银元，想着是不是你的，想送过去给你，又看见你正在和这位妹妹讲话，不好打扰……”

　　“我没有带银元，不是我的。”邓小哥果然品行不错，老实人。

　　莉莉讪笑着正要退去，一扫帚却打了过来，不过被打的人是邓小哥。

　　三人回身望过去，从楼梯上下来一个妇人，看起来虽然不富裕，但是也很整洁。妇人身材壮实，手里握着一根木棍。

　　“你个小瘪三，叫你别来找我们家桂芬！一个无爹无娘的小裁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咧！看我不打死你！”

　　莉莉见邓小哥挨打，小姑娘桂芬护着他，棍子都结结实实落在桂芬身上，实在不得不路见不平一声吼：“干什么呢！”

　　她一个健步冲过去，抓住那根木棍就是一扯，这一扯不打紧，居然那么壮实的妇人都被扯得近身来，莉莉见妇人就要撞上自己胸口，又赶紧往外一推。

　　一拉一推之间，妇人已经摔了出去老远。木棍叮叮咚咚也落地了，莉莉一脚踢飞木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打人？你算老几？”

　　妇人踉跄几步站起来，怒火中烧：“你谁啊？”

　　却又捡得木棍奔过来，莉莉见状拉住邓小哥就要跑，邓小哥却黏在地上不动，桂芬一边推开邓小哥，一边跪过去拉住妇人，对着邓小哥使眼色。

　　邓小哥还是不走，桂芬哭着说：“快走！不然我还要挨打！”

　　这话才奏效，莉莉这才拉着邓小哥，又推他上黄包车，一溜烟跑回了租界裁缝铺。

　　“看来还是要健身，要健身，我也想要这样的身板！”

　　莉莉默念着，拉邓小哥下车。

　　“谢谢你……送我回来……”

　　“别别别，得加钱！”

　　干一行！爱一行！

　　***

　　晚上，为了感谢莉莉，邓小哥请莉莉吃苍蝇面馆子。

　　街边支个摊儿，能遮风稍微挡点雨也就罢了，清苦人家吃客吃饭，也没有大排面，况且请的还是我个黄包车夫呢？

　　莉莉想着，喝着面汤美滋滋，邓小哥却完全吃不进去东西，只是望着面发呆，一碗面，已经渐渐坨成一团了。

　　“小兄弟，你到底发愁什么呀？跟大哥讲讲，大哥我给你出出主意！”现在到了套话的时机了。

　　邓小哥叹气一口：

　　“大哥，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是去见…..桂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2年前，我父母去浙江一代做海产生意，被人抢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这世道，你也明白，上哪儿讨公道呢。父亲的几个兄弟占了家财，我被赶出家门，幸亏母亲这边的远房舅舅收留，让我在裁缝铺子做学徒。”

　　莉莉吸溜一口面条，又伸筷子把邓小哥碗里的也夹出来一半：“然后呢？”

　　“桂芬是我家房客。我家原本家境不错，桂芬家租着我们家房子，我妈妈却待她和亲生女儿一样。她可怜，5岁就死了亲娘，今天去看到的，是她爹娶的后娘。我妈妈在的时候还好，这个后娘并不怎么虐待桂芬。但是我家出事之后，他们家自然也搬家了。没有了我妈妈护着，我也成了穷裁缝，她就总是虐待桂芬，连饱饭都没有一顿……”

　　“有后妈就有后爹啊，不过，她爹问题一样大，后娘固然可恨，亲爹却纵容虐待，都什么人啊！”

　　家长里短的话题，莉莉青少年时期没少听妈妈唠叨，也算半个专家，跟着一起骂就完事！

　　邓小哥点点头。

　　“那你今天去？”

　　“我和桂芬……”

　　莉莉挤挤眼睛，拍拍邓小哥的肩膀：“懂。”

　　“前段时间，桂芬跟我讲，家里给她许了人家，要去郊区一个大户家里做妾！我偷偷打听了，那新郎官已经60多了！你说，我能让桂芬去吗？”

　　“那必然是不能。”

　　“我和桂芬说，我们私奔。这两年，舅舅给了我一点工钱，我都存着，我带桂芬离开上海，我不相信天大地大，没有我们一条活路！”

　　“呃，考虑到历史的进程，未来几年就还挺难过的，这…….”

　　莉莉心想，估计无论我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在邓爷爷的脑海中以梦的方式重构出来而已。

　　“那桂芬答应了嘛？”

　　“桂芬不答应。她说她念在父母恩情……其实我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她说我现在做舅舅的学徒，以后自己开个小店，也算一条好活路，而和她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想我受苦……”

　　“真是个好姑娘啊，也难怪你念念不忘80年了……”莉莉忙改口：

　　“啊，我说桂芬的考虑也有道理，她这是为你着想呢。”

　　莉莉听着这故事，手里的面都不香了，幸亏已经快吃完了。

　　但是这不能解释为什么邓爷爷确定桂芬已经被人害死了。

　　这意味着，故事的结局还没到来。

　　邓小哥苦恼地说：“我已经劝了桂芬好久了，都是偷偷去。她后娘现在管她很严，很难找到机会接近她。定下的日子就是明天了！”

　　“就明天？”

　　“没错。纳妾不是什么明媒正娶，而且桂芬家里环境也就这样，他爸爸酗酒，之前的活计也丢了，都是她后娘做主，说是明天一早派人就直接接走了！”

　　“这？那怎么办？”

　　“大哥，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莉莉就知道，这npc不是白当的，窥梦幡给自己安排这个角色，看来颇有深意，难道当年，确实有一个黄包车夫仗义相助了吗？

　　邓小哥对着莉莉耳语一番。

　　***

　　第二天天不大亮，莉莉就和邓小哥汇合了。

　　梦境中的睡眠很不真实，莉莉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中梦。

　　梦里，一只大黄尾巴扫过自己的脸，或者是一只肥硕的老鼠爬过？是猫追着老鼠蹭过自己的脸颊吗？

　　莉莉又想到了自己的小猫可可，心中酸楚，自己离开人世之后，可可是被妈妈收养了吧？她过得好吗？还记得我吗？

　　可可肠胃不好，妈妈有喂处方粮吗？

　　“计划是，趁桂芬家里人不备，拉着桂芬上黄包车就跑。”邓小哥再次强调计划，莉莉从自己的思绪中这才跳脱。

　　没错，这个计划的关键在莉莉，是不是跑得够快。

　　邓小哥昨天派巷子里的毛孩子偷偷传过信了，说桂芬点头了。

　　“没问题！”莉莉心知要黄，却不忍心让邓小哥失望。

　　清晨的天是湖蓝色的，一点点沁出鱼白。

　　一轮日头就快要冒出尖尖的时候，莉莉和邓小哥已经到了桂芬楼下。

　　弄堂里静悄悄的，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桂芬家里并没有提前置办，所以丝毫看不出，一个姑娘会在今天出阁。

　　咔哒一声，老旧门被推开，一个姑娘被人扶着走出来。

　　黑色的褂子，红色绣金的马面裙。俗称黑褂红裙，民国时期女子礼服尚黑，黑色最为尊贵典雅。褂子上缀着八团绣花，粉色、绿色、金线环绕，很是奢华。

　　莉莉大吃一惊，她曾经给“罗拉快跑”做过一个系列的民国风女王策划，这样的礼服是非常昂贵的，当时公司开了预算，去专门的工作室借的礼服呢。

　　而桂芬家境如此，又是被许了去做妾，连基本的礼仪都不周全，却给姑娘穿上这样的衣服，实在令人诧异。

　　“喂，你调查清楚了吗？那个城外的大户，到底是多有钱？这行头置办得不俗啊。”

　　莉莉和邓小哥藏在弄堂深处，一户人家的煤球堆后面。

　　邓小哥点头，面色凝重。

　　身为沪上知名裁缝的学徒，他可以看出这件衣服手艺极高，怕是专门定做的，如此合身，这大户是花了重金了，抢了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这时候一阵叮咚声，原来是媒婆来了。

　　一顶轿子，没有披红。媒婆子带着几个大汉。莉莉听清了，叮咚声来自媒婆手腕上的铃铛。这媒婆一看就不是善类。

　　自古成人姻缘者，皆增加善业，而牵线搭桥买人家小女孩儿做妾，却是造了孽，一善一恶，两相抵消，入了地府，且看法官裁判吧。

　　那媒婆和桂芬的后娘贴近了耳语起来，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直呆呆盯着桂芬。

　　“这，如何下手啊？”邓小哥急得额头渗出汗珠。

　　莉莉说：“硬抢。”

　　莉莉心里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是过场，两人一定会被分开，索性玩个大的。让邓爷爷在梦里做一回英雄。

　　莉莉的黄包车就藏在煤堆后面的防雨布里，她悄悄走过去，一把掀开防雨布，大喊着：“替天行道！”

　　她拉着黄包车就冲散了几个大汉。

　　一个大汉冲过来要拦住车，莉莉一个飞脚就踢翻了他。又撞倒另一个大汉，连带压翻了媒婆，桂芬的后娘冲过来，被莉莉用前胸就一顶，跟顶足球一样，就把她弹开了，躺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什么叫一打四，这就叫一打四。

　　莉莉想起之前在地铁上，坐旁边的男人一直挤她，她和人对线，满车厢都冷眼旁观，而对方五大三粗，根本打不过。

　　结果，对方扬长而去，临走还骂莉莉是臭婊子。

　　莉莉当时气了几天，无奈自己并不强壮。

　　而现在，太解气了，“还有谁？”莉莉双臂举起，做大力士状。

　　邓小哥冲过来，拽着桂芬，“走，我们快走！”

　　他也奋力撂倒了2个大汉，不过肩膀受了伤，一只手臂垂在胸前，不知道伤势如何。

　　邓小哥和桂芬跳上黄包车，莉莉只管撒丫子跑，一路跑，直跑到天色大亮，跑到3个人隐没在郊外的农田里。

　　这是夏天，玉米已经拔穗，足足有一人高，可以遮挡，三人压倒几根玉米，在田中心坐下休息。

　　桂芬掏出随手的手帕，递给邓小哥和莉莉擦汗。

　　莉莉近距离这才看清楚，桂芬长相极美丽，樱桃小口，高挺的鼻梁，圆圆的杏眼，脸型精致小巧，乌亮的头发，直看得莉莉发呆起来。

　　“这就是初恋啊……况且，这也太美了。”

　　莉莉抬头。玉米穗子插进天空，像是强行切割了白云蓝天。一直这样就好了。

　　远处，一根肥硕的黄尾巴从玉米地里露出来，莉莉定睛再看，却消失了。

　　“在这里！抓住他们！”远远地，玉米地开始颤动。

　　“不好，快跑！”莉莉低声说，“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