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人》云下有影

8、第 8 章

　　这边阿傍还是很讲信用的，收了若琳的盒子，当天就回酆都城招魂队取来了窥梦幡。

　　莉莉见了大跌眼镜，这不就是一块破布吗？比邓爷爷撕烂的西装好不到哪里去啊！

　　红红黑黑的，边儿上是锯齿状流苏，长约2尺，用一根榆木棍子杵着，顶子上是什么动物的角，角上挂着铜环。布料布满褶皱，莉莉疑心是阿傍压在屁股底下带来的。

　　可不是吗？

　　当时阿傍从他的坐骑下来，从屁股底下捣鼓出一个什么东西，拿出来顺一顺就递给若琳了。

　　“这？你们招魂队的坐骑都是这样吗？”

　　莉莉狂笑不止，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一只鸡啊！还是野鸡啊！我的天啊，你是什么野鸡招魂队！”

　　阿傍气不过：“你看清楚，这是一只通灵的神兽！赤焰玄羽！”

　　“我就问你是不是鸡啊！那种很花哨的！赤焰玄羽鸡？”

　　阿傍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真的没法说不是，因为他的坐骑确实是一只公鸡，羽翼丰满，颜色斑斓。其实这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兽，自古公鸡能通灵，农村里公鸡是最灵气的，那跳大绳的、装神弄鬼的神婆神棍们，出了事儿，经常说的就是：宰一只大公鸡……

　　“李莉莉，我记住你了！你这人！！就离谱！”

　　阿傍气呼呼地骑上公鸡飞走了，天际线上一团火球般消失，留下笑到打滚的莉莉和目送他远去的花痴樱桃:

　　“阿傍哥真的是帅气啊！”

　　“呵呵哒。”

　　而若琳已经拿着窥梦幡下了天台去谈话间找邓爷爷了：“别耽误，已经第二天了。”

　　“若琳一直这么无趣么……”莉莉问樱桃。

　　樱桃撇撇嘴：“所以人家是KPI第一名。”

　　邓爷爷正坐在谈话间里，还是抱着他的西服，表情很安详。

　　莉莉盯着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和蔼的老爷爷竟然是昨天那个差一点就异化的亡灵。现在的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就像自己的外公一样，还流露着慈祥的神色。

　　若琳拿着窥梦幡，对莉莉说：“你来，莉莉，这件事是你揽下的，现在我教你用窥梦幡。”

　　若琳在阿傍去取东西的间隙告诉莉莉，这件法器是招魂队用来深入亡魂记忆的东西，主要是审讯犯人用的。近年来因为尤兰宇不喜欢来阴的，很少用了。

　　“怎、怎么做？”

　　若琳说，轻轻拿窥梦幡在他头顶绕圈即可，待到邓爷爷入睡，手握窥梦幡的人，就可以进入亡者的梦境。

　　所谓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即使是在亡灵的世界，也是一样的。梦境中，亡灵不再设防，内心深处的秘密唾手可探。

　　莉莉弯下腰，伸手握住邓爷爷的双手，“爷爷，睡一觉就好了。很快的。”

　　邓爷爷抬起头来，笑着，露出牙间两个大豁口。

　　看着邓爷爷昨天被阿傍的钢叉打伤的额头，莉莉胸口发酸。强忍住难受，她挤出一个笑容：“爷爷你只差一点儿就是百岁老人了呢，不害怕哈~”

　　都说返老还童，老人就和小孩一样，一哄就眉开眼笑。

　　邓爷爷点点头：“好的，我相信你，谢谢小妹妹帮我。”

　　莉莉拿起窥梦幡，照着若琳说的，顺时针在爷爷头顶环绕，若琳和樱桃站在旁边，若琳示意樱桃不要讲话。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莉莉的手都有点发酸了，“若琳，靠谱吗？我在家手打鸡蛋白做蛋糕手都没这么酸过！”

　　“快了！”

　　若琳面不改色。

　　又转了一会儿，莉莉已经快抬不起手臂了，“这玩意怕不是尤兰宇讨厌来阴的所以不用吧？是他怕手酸所以不用吧？”

　　“胡说，法器效力和使用者能力相关，要是尤队长，怕已经入梦十分了……”

　　“哼！”

　　莉莉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就好像是宿醉刚醒的感觉，又好像是在游乐场里坐海盗船的感觉，心一慌，手一抖，就过去了。

　　“这到底是谁睡————”

　　一个睡字没吐全，邓爷爷和莉莉同时睡着。

　　***

　　哇靠，这窥梦幡真的有用啊！

　　莉莉很惊喜，因为现在的自己，确确实实不在地府。

　　环顾四周，这不是十里洋场的上海租界么！

　　熙熙攘攘的街道，红白绿柳的招牌……穿着旗袍洋装的小姐太太们鱼贯而过，“让一让，个么不要挡路好伐！”

　　一个贵气的太太穿着青绿色的长旗袍，背着油亮的黑色坤包，鄙夷地看着莉莉，倏地一下就挤过去了，还回头骂了一句“晦气！”

　　莉莉不解，低头一看，这，自己竟然！不是自己！原来，自己成为了邓爷爷幻境中的npc！

　　那也让我做个阔太太啊，偏偏让我做的是个黄包车夫！

　　莉莉崩溃。

　　眼瞅着自己，穿着宽大的棉布萝卜裤，绑了绑腿，一双破了两个洞的黑色棉鞋，这时候是夏天，只穿了一件长袖纱线短褂，袖子挽起来，扣子敞开着，露出男人的胸膛，胸膛上汗涔涔的，整个人一股酸臭味，难怪阔太太避之不及了！

　　“搞什么啊，也和能力相关吗？那尤兰宇来是不是就会是个阔太太了？npc都给我整个这么惨的！”

　　抱怨着，莉莉闪到路边站着，尽量不挡着别人的路，观察着，梦境的主角邓爷爷在哪里呢？其实作为黄包车夫也有好处，在路上闲逛，也不会觉得违和。

　　莉莉从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右边扫到左边。

　　这才看到，街对面的裁缝铺里，一个年轻的小裁缝看起来十分面熟。18岁的时候的初恋情人，那邓爷爷这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郎。

　　算一算，现在是1940年，时局混乱，英国人撤退了，日本人控制了租界的北区和东区，虎视眈眈。

　　租界里人们如常生活，只不过神经都还是牵扯着，紧绷着，盯着战局，想着未来，莫不惆怅，嘴边却还是吃着喝着，得过且过……

　　“唉，偏偏是这个屈辱的时代啊！时代面前，恋爱什么的，就不那么重要了！”莉莉感叹。

　　樱桃给莉莉讲过邓爷爷的经历，本来在上海亲戚家做裁缝学徒，后来离开上海去了广东，解放后结婚生子，在广东开了一家裁缝铺子。

　　档案里，邓爷爷儿女双全，儿子继承家业，成了裁缝，女儿读书好，后来做了高中老师，夫妻和睦，妻子几年前去世了，也是喜丧。

　　“走吗？”一个人拍了拍莉莉的后背，回头看，却是一个提着行礼的中年人。

　　“不走！没见我休息么！”

　　知道是在邓爷爷的梦境里，莉莉肆无忌惮。

　　中年人悻悻地去了。

　　“走吗？”

　　“说了不走！”

　　再抬头，却是邓爷爷！或者说邓小哥？年轻的邓爷爷显然家境也不错，穿着干净整洁，梳着小分头，精神。他面色温和：“师傅，走吗？”

　　邓爷爷说了一个地名，但是莉莉却完全不知道在哪里，别人的梦境里的地名，我一个ncp怎么会知道？

　　“走走走，但是麻烦先生指指路，我第一天拉车，不太熟悉！”

　　邓小哥点点头，却瞅见莉莉的衣服鞋子都是磨损地厉害，绝对不像是第一天拉车的。却没多想，还是上了车。

　　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这npc身强力壮，跑起来健步如飞。

　　“这旧社会真是吃人啊，人力拉车这么不人道！”莉莉心里抱怨着，嘴上却套着邓小哥的话。

　　“小哥去见朋友吗？”

　　邓小哥见车夫主动攀谈，便说：“没错，去见朋友。”

　　一路上莉莉想方设法套话，但是邓小哥戒心挺重的，不多讲。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小哥付了钱，就往弄堂里面走过去。

　　莉莉自然是跟着的，隔了几米。

　　这里是老弄堂，极为破败，和法租界恍若隔世。而且附近晃悠着几个酒鬼闲汉，感觉不太好。

　　没有了体面的先生小姐，只有头顶上晾着的几件衣服裤子入眼，裤子上还有着一两个补丁，手艺很好，却看得出。

　　楼上走下一个小姑娘来，脏脏的，看那样子，不过十七八岁，个子不高，脸上黑乎乎的，非常瘦弱，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邓哥，你来做什么？”

　　“你说我来做什么？”

　　小姑娘不说话了。

　　只是一个劲儿地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那是一件已经磨损地很薄的深蓝色短褂子，一看就是有年头了，不过胸口绣着莲花，手是很巧的。

　　“阿文哥，算了，我想了想，家里实在光景太差，弟弟还要念西洋学堂……”

　　“这是理由吗？民国19年就废除纳妾了！现在都10年了！你要屈服吗？他要念学堂关你什么事？”

　　“阿文哥，你也知道，都是说说嗫，之前我们邻居王老师，不也讨了一个小吗？王太太不说什么，也就是默认了的，这种事情，谁又会真的去管呢……姆妈说了，养大我花了好些钞票呢……”

　　“我养你啊，我养你！”邓小哥脱口而出。

　　看不出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邓小哥这么man啊！莉莉暗叹，这情节果真曲折，难怪让人难忘。

　　可是为什么有情人最后没有终成眷属呢？

　　莉莉探身出去，脚下一滑，却突然绊倒什么东西，径直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