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人》云下有影

4、第 4 章

　　04

　　咖啡顺着王总监精致的眼镜框流下来，一些流入他的脖颈里，一些被衬衣吸收了。

　　这场面可太精彩了。

　　“你，少pua我！老娘才不喝你的咖啡！你个老变态，就知道说说说！每次要求大家加班的不就是你吗？你躲在办公室玩游戏，底下的人干到脱发！我承认你有才华，但是这不是你压榨新人的理由！凭什么比我们早几年出生，就压榨我们呢？从今往后，全公司谁都不准加班！”

　　“你？李莉莉你？！”他看莉莉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嘴角抽搐，如同中邪。

　　玻璃办公室外，已经炸开了锅。

　　人群骚动着站起来。一双双眼睛往这边看过来。

　　莉莉看也不看王总监，推开门，又走到马编剧的工位上：“你！别抽烟了，剧本写得烂得要死，天天就知道叼着个电子烟，装文艺，你装什么呢？有空多看点书，少背后说人坏话！还有，谁要抽你的二手烟啊！办公室不准抽烟ok？”

　　她一把抢过马编剧的电子烟，扔到角落的垃圾桶，没扔中，叮叮当当滚不见了。

　　马编剧呆若木鸡，真的。

　　然后，李莉莉对着整个办公区大叫：

　　“打倒资本家！打倒996！打倒……”声音就越来越弱了。

　　办公区也呆若木鸡，无人回应，众人都跟看傻子似的。“又疯了一个”的眼神甚至有些怜悯。

　　理想中的群情激愤没有发生，大家也只是想保住饭碗，或者是麻木了。

　　李莉莉知道，自己完了。这根本不是梦，地府才是梦。

　　妈的！

　　***

　　当她坐在雅梦酒吧的吧台边喝酒的时候，她的手机（已经被摔碎屏）还在狂响。

　　罗美云发了几十条语音，之前带自己的师傅田姐也发了很多条，妈妈也发了很多条，还有几个关系不咸不淡的同事也发了几条，连大学同学都知道自己的事迹了，搞不好明天还能上热搜，因为她分明看到早上有人录视频来着。

　　夜幕降临，酒吧里人越来越多，闹哄哄的。空气开始粘稠起来，于是她把一杯长岛冰茶一饮而尽，果断付钱走人了。

　　我完了。

　　因为一个傻到家的梦，在现实生活中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但是.......

　　但是好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解气啊！真爽快啊！

　　李莉莉在酒吧边的暗巷中狂笑，又哭又笑。眼泪顺着睫毛膏流淌下来，双眼黑乎乎的。真烦，做女人真累，早上还得起来化个妆，哭一哭就破相，烦死了！莉莉想着，拿纸巾胡乱擦着眼泪。

　　如果地府的一切经历不是梦，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真的这么爽了？

　　我就可以不用收拾烂摊子了！

　　莉莉突然意识到，风一样吹过，水一样流过，母亲的眼泪会干，逐渐自己存在的痕迹会消失……

　　这奇怪的世界啊，她那么热爱生命，那么想要闯出一片天，做CBD背着爱马仕的精英女性（友情提示，背爱马仕的肯定不是上班族，莉莉涉世未深呐），让独自抚养自己长大的妈妈扬眉吐气，在老姐妹面前吹逼吹到爽…..

　　可是现在呢，热爱生命的自己以为自己死了，又觉得自己活了。

　　地府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呢？如果，如果可以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冒险，是不是真的应该“既来之，则安之”？珍惜生命，也珍惜际遇？

　　“喂！那个谁！”

　　莉莉指着天空中一闪而过的一只什么鸟，鸟影子刚好印在月亮上，很美，很凄凉。

　　“我要是真的是地府的公务员就好了！好想去做招魂队的警察啊！我也想要骑大鸟！我想要冒险，我想要————”

　　天旋地转，雾气消散。

　　罗老师的烟抽完了。

　　“通过了，韩老师，最高分。你今年的KPI稳了。”

　　***

　　莉莉不敢相信，自己领到了制服。

　　和若琳一样，接待部的制服，胸前别着鸽子徽章。

　　接待部的员工们都偷偷瞄着这边，已经传遍了，地府公务员考试出了个第一名，是一个甲子里的最高分，系统授予她地府管培生的职位。这是近代现代第一个地府管培生。

　　员工们投来的目光火辣辣，若琳却很淡定。

　　“料到了，总觉得李小姐不是一般魂。”

　　她避免说到“人”字，据说接待部的员工用词很注意，因为怕亡魂敏感。

　　系统给的第一个轮岗岗位：接待部。

　　挺合乎逻辑的，从基层开始嘛！

　　“若琳妹妹，谢谢你，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以后麻烦……”

　　“我死的时候确实才19岁，但我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叫妹妹不适合吧？”若琳若有似无地带点嘲讽。

　　其实相处到现在，莉莉觉得这个若琳很不一般，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啊这。那我叫若琳姐姐吗？可是你看起来好小哦！”

　　“叫我若琳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在地府，年龄的观念是相对的，有些人是唐朝加入地府的，有些人是民国加入地府的，有些人是现代加入地府的，按绝对年龄都是老爷爷老奶奶了，但是去世的时候，其实才十几岁的也有，所以我们一般还是叫名字。”

　　若琳说完，就径直出去了，留莉莉一个人在宿舍里。

　　看来地府公务员真是阴间铁饭碗，居然提供住宿。莉莉刚知道的时候大吃一惊。

　　据说上面把若琳分配给自己做导师，负责莉莉在接待部的轮岗。

　　若琳不冷不热地安置了莉莉，这就走了。开始的几天，若琳给了莉莉很多文件，叫她读。

　　莉莉躲在宿舍，慢慢看文件，小山一般的文件堆，没几天就消化掉了。

　　谁叫我李莉莉是拼命三娘呢！

　　***

　　很快，莉莉就得到了上岗的机会，以意料之外的方式。

　　已经接近十天了，除了看文件，若琳偶尔抽查一下内容，再没有人关心莉莉。

　　地府的工作繁重、按部就班，一开始大家还关注莉莉，关注新来的管培生，现在，又都恢复了平静了。

　　莉莉乐得清静。

　　没事的时候，她就在会客厅溜达。自己也穿着制服，却不干活儿，只是闲散四处乱逛。

　　这个会客厅，四周乳白，颜色光线都是一顶一的高端雅致，还现代化。不说是地府，还以为是哪家5A写字楼呢，莉莉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人间，是个普通打工人。

　　“这日子就这么岁月静好了么？难道我李莉莉要余生都在这儿打工了么？等等，若琳说有古代人还在做公务员，那么想必这个服役期限是无限长的，这？”

　　“这……这位小妹妹，你，有空吗？”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妹妹，我都24了，还小妹妹！”

　　一转头，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大爷佝偻着，站在身后。他穿得很整洁，三件套的西装，还打着小领结。虽然身形不算挺拔，但是气质颇为优雅。

　　根据之前读过的文件，刚死的人到达地府，会穿着死的时候的衣服。无论是睡衣、西装、还是……内衣，都原样不动。

　　如果是裸体死亡，那就自求多福了。接待处这时候应该赶紧送过去一套临时的便服，不过莉莉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看样子，这位老爷爷去世的时候，应该在什么正式场合。

　　好吧，我是小妹妹，莉莉无奈：“这位爷爷，有什么事情吗？”

　　老爷爷缓缓地笑了，脸上的皱纹堆叠起来：“我想请你帮我——”

　　“邓爷爷，您够了。麻烦您这边回到我的办公室。”

　　一个高个儿女人走过来，比莉莉高出整整一个头的样子。她瞥了一眼莉莉，从牙缝里挤出“咦，管培生？”

　　“嘿嘿。”莉莉傻笑。

　　高个儿转向老爷爷，“邓爷爷，您这边是我来服务的，不用找其他人帮忙，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莉莉微微一笑，准备退出，反正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儿。

　　“小妹妹，我不要她帮忙，她帮不上忙！我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