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人》云下有影

3、第 3 章

　　莉莉是进入公司的第二年。

　　入职的时候，莉莉被分配到了小头头田姐的团队，运营网红账号“罗拉快跑”。

　　那一年，可真开心啊。

　　直到上个月。

　　那时候，上司王总监叫莉莉谈话。田姐眼神暧昧地目送她走进王总监的办公室。

　　“莉莉，我很欣赏你的，我也没办法。公司投资人说女儿刚从澳洲留学回来，学的是传播学，想要在我们公司历练一下，点名要进罗拉快跑的团队。她就想干策划，只能委屈你了…….这个投资人惹不起的，是腾飞资本的孟总，我们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完全不是针对你个人。”

　　“罗拉快跑的策划是田姐和我从0开始做起的，现在策划很成熟了，人设很受欢迎，暴打渣男的梗都很火，只需要编剧按策划写就好了。”莉莉试图让王总监感受到自己的不爽，同时，尽量不得罪他。

　　“实话实说，莉莉，简历镀金业内是很常见的。干什么不重要，要的就是策划的title。”

　　“总监，你的意思是她以后会说罗拉快跑的策划是她写的？”

　　李莉莉之前跟着田姐运营的抖音账号“罗拉快跑”暴火，瞬间吸粉600万，原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没想到是打入冷宫。

　　一轮不痛不痒的抗争之后，莉莉打包了办公桌上的东西，从19层搬到18层，操盘新账号“小芬”。

　　“小芬”主打“贫民窟厨娘”概念，公司请了个新人女演员扮演来大城市工作、住城中村、热爱烹饪的打工女孩“小芬”。她总在简朴的灶台上烹饪一些乡村美食。

　　新账号才30万粉丝，却已经勉强运营了半年。团队全是新人，或者末位淘汰的对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kkk land在寰宇大厦18-20层，而其中的18层，号称网红的“18层地狱”，公司那些不温不火就快死了的账号团队，都安排在18层。而前景光明的明星账号，都安排在19层、20层。

　　几乎每一天，都有曾经的网红从18层离开，离开这互联网光怪陆离的世界，回归平凡。这就是账号黄了的结果：

　　归来仍是素人。

　　没办法，网红的花期都太短了，莉莉明白，做账号，一开始就要往长期考虑。

　　讽刺的是，一转眼，她从假的kkk land 18层地狱到了真地府了。

　　“就这样吧，破罐子破摔吧。反正我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地！你说呢，再来个怪物还能再杀死我一次吗？”

　　陡然间，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近了莉莉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莉狂叫，狂跳，比在人间时候见到飞天蟑螂还要激动。

　　“妈呀！真的是怪物！快变身！变身！异能呢！剑呢？！”

　　莉莉手舞足蹈，那样子活像是见鬼了。（她真的以为见鬼了）

　　等到莉莉睁开眼睛，比见了鬼还激动：一双碧绿色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

　　这？不是自己的小猫可可吗？

　　再感受一下，自己正在床上躺得好好地。软绵绵的床垫包裹着自己疲劳的背脊；粉色床单是昨天刚换的，还带着阳光的香气……

　　再环顾四周，这不是自己的出租房是哪里？

　　可可又凑过来喵喵叫着，往莉莉的手上、脸上狂蹭。

　　莉莉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飞下来，一把撸起可可一顿亲，亲完了拿起床边的手机，一看日期，却是周五早上。

　　可可蓬松的毛分明触感这样真实。

　　都2021年了，怎么还会有在办公室杀人的事情，那不得头版头条啊！这概率太低了。莉莉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一个真实的噩梦。看来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了。

　　再看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

　　【莉莉，我很过意不去，考虑了一下，准备还是尽快调你回“罗拉快跑”团队。投资人的女儿就去“小芬”团队。太对不起你了，以后我们也会限制加班，996太不科学了，我们以后都955！】

　　发信息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总监。

　　“见鬼了，王总监能讲出这样的话？太奇怪了！”

　　***

　　“地府公务员，公务员到底是要考什么内容呢？”

　　轰隆隆的地铁上，莉莉好不容易在早高峰挤到一个位置，坐下来还在琢磨这件事。

　　看着四周站着的、坐着的人群，像是一群绵羊一般顺从又绝望，她觉得这很真实，这就是每个工作日都上演的大迁徙。

　　今天是周五，办公室洋溢着一股激动的心情，就要周末了。

　　不过周末不属于莉莉，属于其他人，其他有资本的人，其他已经在职场占据有利地势的人。

　　爬坡的人，没有假日。

　　莉莉自我洗脑：996是我的灵魂，996是我的信仰！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就是人上人！我爱工作，工□□我！

　　一番心理建设，嘴边的苦咖啡也甜了起来，手上的老鼠标也顺滑起来，键盘上的灰尘似乎都是闪光的金粉。

　　“莉莉，还喝办公室的免费咖啡啊？太难喝了吧！”

　　王总监走过，意气风发，甩下一句话：“下次我请你喝楼下的Meaner啊！”

　　“啊，谢谢————”

　　并不等莉莉回复，王总监就进了自己的独立玻璃房办公室。

　　这个王总监，又开始空口打哈哈了，说请喝咖啡说了2年了，入职到现在，一杯他的咖啡都没喝到过！尽知道过嘴瘾。

　　没想到，王总监突然又出来了：“今天这杯拿铁就给你！我都说了好久请你喝咖啡了，一直都忘了，这杯给你！我再下去买！”

　　莉莉接过咖啡，僵硬地笑了笑，今天都不按套路出牌啊？

　　哒哒哒敲着键盘，莉莉把昨天新想的设定安排进账号人设里面，顺便也给编剧沟通了一下，准备给小芬写几个新本子。

　　“时间就是金钱，马编剧，靠你了！赶紧出几个本子，辛苦了^.^”

　　反正剧本最后也是自己反复修改，这家伙写的剧本太烂了，才被发配到小芬这个账号，指望他就完了。

　　信息框一闪一闪，马编剧回复：【好的，我这就写，不过我写得不好，到时候还是靠你多看看了】

　　what！

　　这个马编剧，平时人嘚瑟得很！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点不好，每次烂到家的剧本，都不能批评，回信息从来不会这样。

　　刚从马编剧转性带来的震惊中平复，妈妈的电话来了。

　　她一路飞奔到厕所，接起电话：

　　“妈，不是说了，不要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吗？”

　　“莉莉啊，妈妈错了，妈妈以后再也不逼迫你考公了和相亲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妈妈的同事的女儿的朋友的哥哥就因为被逼狠了，所以跳楼自杀了呢，妈妈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了。”

　　“哈？”

　　莉莉一把甩掉手机，不对，很不对！

　　这些事情都不正常。

　　都完美地不正常，都顺利地不正常。

　　莉莉一屁股坐在马桶上，苦恼地捧起自己的头发，又放下来。她生着一头柔软的头发，自带一点浅棕色的感觉，很是有些温柔。上班2年来，她日渐有脱发的问题：她秃了，也变强了。这一顿撸，又掉了好几根了。

　　头发胡乱堆积在头上，像是一个鸡窝。

　　电光火石般，一个念头闪过。

　　她像个战士一样穿过走廊，走进办公室。

　　她首先走进王总监的办公室。把咖啡一把子泼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