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人》云下有影

12、第 12 章

　　莉莉屏住呼吸。

　　“你是不是逃难途中遇到眼疾，大病一场，回到上海裁缝铺已经渐渐看不清了，到广东就完全失明了。但是你手艺好，在广东裁缝街是有名的盲眼裁缝。”

　　“是的。”老人不明白莉莉为什么提起这个：“虽然我失明了，但我手艺没丢，因为看不见，我靠摸骨量衣，专做男士西装，妻子静美帮我选色配色，我们的西装闻名广东，甚至香港人都来找我做西装呢，连那些鬼佬都特意带着翻译来找我。我死了之后，突然我又可以看见了，成了一个健康的人。”

　　“没错，到了地府，人的疾病会消失。除了衰老，不会有其他的疾病。盲人会重见光明；哑巴能开口说话，聋子能听见声音。”

　　这是写在手册里的，莉莉早已经知晓。

　　莉莉激动地继续说：“您的妻子，讨饭来广东的静美，您没有想过为什么她天天守在你门口讨饭呢？”

　　“静美？她是逃难来广东的孤儿……偶然来到我的小铺子门口，我见她可怜，便每日施舍些饭菜…….我生活不方便，静美后来就来我家帮佣了，边学裁缝，边帮我料理些家务。”

　　莉莉再也按捺不住：

　　“静美就是桂芬！她当年也没死，也是那个小个子男人救了她。刚刚我的同事调取了静美的档案！”

　　邓爷爷激动地握住莉莉的手：“你说什么？！”

　　“没错！当年，那个小个子捅了桂芬一刀，刀口却偏偏斜了半寸，不致命。桂芬下葬的时候，他偷偷给桂芬止血，又故意给棺材留个气孔，晚上来挖走了桂芬！他把桂芬扔在一户农民家门口。桂芬养伤刚好一点，遇到战争，颠沛流离，最后流落到烟花巷子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她四处打听，知道你搬去了广东，一路讨饭到了广东去找你！”

　　莉莉接着说：“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糟蹋了，配不上你了，便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只想看你过得好不好。恰巧你看不见了，她就默默照顾你，化名静美。战乱时期，人口管理本来就混乱，在人口户籍登记的时候，静美把自己登记为曹静美，谎称自己是孤儿。她本来准备一直等到你找到更好的妻子，不想你一直单身，十五年后，她终于解开心结，和你在一起，结婚生子了！”

　　邓爷爷仿佛被闪电击中了，又或者突然坠入万丈深渊。

　　自己多年沉淀在心底的初恋，怎么会是朝夕相处的妻子呢？

　　再仔细想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静美的声音除了略微沙哑，和桂芬确实很像，当年就是听见这个声音亲切，自己才一直施舍静美，最后收留了她！

　　在结婚后，邓爷爷曾去寺庙给桂芬设了牌位，静美从不过问，甚至天不亮起来默默准备祭品给自己带着！

　　邻居都夸邓爷爷有福气，眼睛看不见却娶了这么美丽的妻子。

　　静美非常不喜欢邓爷爷摸自己的脸，所以邓爷爷从未了解静美的长相和桂芬一样！

　　静美喜欢吃的东西和桂芬非常相似，静美给邓爷爷和自己的女儿起名叫若芬，邓爷爷还以为是巧合，是天意！

　　一切的一切，早有伏笔。

　　……

　　邓爷爷颤抖着双手，拿起莉莉递过去的结印笔。

　　用这支只能写真心、不能写假意的结印笔，他在【死亡知情通知书】上庄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谢谢你！小妹妹，我知道找你一定会有用，冥冥中我觉得有人告诉我，你一定可以帮我！”

　　“桂芬……静美，这一辈子，她过得幸福吗？”邓爷爷问，他突然苍老了，像是风一吹就要散架了。

　　“我不知道，我们的档案只记录简单生平，不记录感情。世界上人这么多，事情这么多，经历这么多，每一瞬间感情千回百转，不可能都记下来，那地府数据库要爆了，没服务器了。我想，爷爷你最知道桂芬幸福不幸福了。”

　　邓爷爷呢喃到：“静美，静美……”

　　莉莉说：“爷爷，你一直觉得对不起桂芬，其实是因为爱上了静美吧？那种负罪感才让爷爷你不愿意签字投胎。现在一切明朗了。”

　　想了想，她对眼前哭成泪人的老人说：

　　“静美很幸福。她一直都想做静美啊。桂芬死了亲娘，父亲和后娘把自己卖给人配阴婚，还要谋杀自己，在恋人面前被杀死了一次，又流落街头烟花之地，她想忘掉不堪的过去，想重新来过。她是静美啊！你不知道她是桂芬，最好了，她这样最幸福，她有爱情，有自尊。你爱了她两次，她怎么会不幸福？”

　　邓爷爷点点头。

　　***

　　“刚刚那段很精彩。”樱桃对莉莉说：“刚刚我和若琳悄悄站在门口，若琳不让我进去打扰你的表演。最后那一段实在是精彩，我觉得你在我们接待部是有前途的，相当有前途。”

　　三人已经在食堂了。

　　接待部的食堂和所有人间机关部门的食堂一脉相承：谈不上好吃，也不难吃。实际上，莉莉试过，就算不吃也完全不会感觉到饥饿，然而大家都装作饿了的样子，甚至在食堂还会听见有人说：“饿死我了！”“总算可以吃饭了！”

　　认真的吗？！太入戏了吧！

　　不管如何，邓爷爷的事情告一段落，三个人有说有笑。

　　在接待部的第一个战役算是结束了。樱桃强烈要求由她去呼叫招魂队阿傍还窥梦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

　　若琳不咸不淡地和莉莉、樱桃闲聊，间或插话。

　　莉莉忍不住问：“若琳，你为什么想到去看邓爷爷妻子的档案？”

　　“我没事就喜欢翻翻档案，生平记录虽然简洁，想象空间却很大。我自己19岁离开人间，无法丰富自己的阅历了，就通过档案体验一下别人的人生。我在门外听到邓爷爷为了桂芬居然愿意做游魂，甚至魂飞魄散，从此消失，我觉得他怎么可能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得优秀成什么样子？我就对她的妻子静美产生了兴趣。”

　　莉莉拍手称赞：“学到了，果然要靠积累。如果不是若琳平时就注意从档案里找信息，也不会想到这个方式。”

　　樱桃：“我和若琳姐去档案室调档案，你知道的，只有亡者直系亲属的档案可以看，作为心理疏导的辅助。我想着桂芬不算邓爷爷的亲属，就压根没有想过查档案。结果，调出邓爷爷妻子的档案，里面明明白白就写了，曹静美，原名黄桂芬！”

　　“对啊，就是因为你这么不小心，才害得你们家若琳损失了一年的积分啊！”

　　一个拽拽的声音传来，阿傍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脖子上绑着黑色的绸子围巾，亦现代亦古代。那样子，活脱脱一个人间小帅哥。如果不是在地府，莉莉考虑签约阿傍做kkkland的网红。

　　人设她都想好了：冒失可爱的犬系傻男友；白色衬衫的校霸偷偷暗恋你……..假坏小子真清纯……

　　阿呸，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莉莉打了个寒噤：“职业病犯了……我真是个工作狂。”

　　阿傍不理莉莉，他似乎打定主意假装莉莉根本不存在，他拉开若琳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来：“若琳姐，我们老大说了，一年的积分换窥梦幡，太不好意思了，特意送回来半年的积分。”

　　“多谢尤队长，既然他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阿傍说完递给若琳一个小盒子，正是之前交给他的那个，若琳小心收好了。

　　樱桃双手撑在乳白色的桌子上，捧着脸，往阿傍的方向倾了倾：“阿傍哥哥，我正准备去找你还窥梦幡呢……”

　　阿傍看也不看樱桃，还是和若琳讲：“我们老大还说了，这次若琳姐顺利解决了亡者，没引发事端，是运气好；可是好运气难有第二回。”眼神却瞟着莉莉这边。

　　若琳点头：“若琳明白。尤队长的点拨，我谨记在心，新人我会好好带的，以后不会再如此冒进。”

　　“我们老大还说了……”

　　“你们老大话真多。”莉莉白眼阿傍一个。

　　阿傍：“你这人什么意思？我们老大金口一开，每一句都是真理，每一句都是圣旨。在酆都城，在地府，谁不知道我们老大的名声，多少人想听他老人家一句话，都听不到呢！”

　　“那你们老大不该做警察，应该去算命，说话能卖钱呢。”

　　莉莉的讽刺让阿傍一跃而起：“你这人！”

　　“我就离谱。”

　　莉莉往后一仰，满不在乎。樱桃不满莉莉，瞪了她一眼。

　　若琳噗呲一声笑出来：“阿傍副队，别理莉莉，尤队长还说了什么？”

　　“还说，你们接待部的最近小心点，最近城外不太平，几个游魂还没捉到，怕伤了人。”

　　“怎么，死人还能再死一次？”莉莉接着怼。

　　若琳伸手按住莉莉的手臂，摇摇头，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