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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比起之前一路上连个鬼影都碰不上,靠近镇子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了热闹的氛围,费戈一行人数不算少,出发前大家重新整理了行装,换回原先的衣物,加上步伐有快有慢,看上去也并不显眼。

      “……还要等多久啊?”香蒲手搭凉棚,看着前面一片乱哄哄攒动的人头,全都是同一伙人,听声音应该是被看守拦住了。

      镇子的入口不宽,看守有十来个,穿着相同的衣服就跟N胞胎一样,此时也都抱着手在一旁看热闹。

      “觉得我们从外面来的好欺负是吧?你告诉我怎么就不能进,我听着呢!”

      一个嗓音尖细的男人正朝着负责登记的看守发难,脸上不亚于戏剧妆面的浓妆拧成一团,说话间,衣服还随着身体的扭动,不停往外喷羽毛。

      “我再说一遍,这……”

      “行行行,听我说!”男人用力拍了几下手,打断了看守的话“是有人专门请我们来表演的,人吃马喂走一趟要好多钱啊,拦着不让进算怎么回事啊?”

      “我说过了,你们人都可以进,可这多出来的牲口,没有证件,又说不清楚来历……”看守被缠了半天,也开始挠头。

      “很可疑啊。”

      “……”男人被问住了,咬着小指的指甲不吭声,明明一眼能看出是变装男人的夸张扮相,动作却格外的娇羞。

      “好啦,我懂……”变装男用扇子一样的假睫毛做了个没什么魅力的wink,左顾右盼地掏出一张纸条,推到看守的面前。

      “来之前记得先打声招呼,不然我不好跟别人解释……”变装男用手挡着嘴,声音也低了下来。

      “……”看守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揣起了纸条。

      “我也知道我们的演出票不好搞,没办法,为了艺术呦,这张票就当我们交朋友,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

      “你们几个都他妈睁着眼睛睡觉呢?打算看戏看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快把他给我弄走!”看守突然一拍桌子,吓得变装男嚎了一嗓子。

      “你,跟我们走,别浪费时间。”
      “这边这边,别挡着路,后面的人别看了,通行证都拿出来,再晚进不去了。”
      “诶,别推我!你不要把票还我!占人便宜,要不要脸啊!”
      “装什么不好,装艺术家?”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前面的路总算是让出来了。

      “看来还挺严格的。”香蒲托了下腮,语气倒也没有多紧张。

      不,这只是单纯的价格没谈拢。费戈收回了尾巴,刚才被他逗得又跳又叫的小孩,也和变装男一道被带走了。

      “呦,东西不错啊,哪儿来的?”看守盯着胡良才背后的枪,两眼放光,说着就要去摸,但被躲开了。

      “喂,你这个可和通行证对不上啊,”看守用手指弹了弹手上的纸,“一个帮人送货的,用得着带这么好的武器吗?这东西不是那么好得的,究竟怎么回事?”

      “我这双眼睛可不揉沙子,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唉——”有些出乎意料,胡良才沉默片刻,面有难色地解下了枪,托在手里,颇为郑重地朝着看守鞠了下躬。

      这又是唱的哪出?费戈想不出来,这个人的脑回路不是轻易能理解的。

      “这枪是我父亲的,用了很多年,他是个很了不起的猎人,可是几天前,我们在山里被野兽袭击了,很多野兽……”胡良才微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父亲他为了救我们……遇难了。”

      “我知道这会给各位添麻烦,可我身无分文,没有钱重新登记,也不敢冒用父亲的名讳,只想各位通融一下,让我带父亲的遗物回家乡安葬,母亲她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骗人的吧?不过费戈承认他的演技确实给这段唬烂的故事加分不少,完全看不出是个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混蛋。

      骗人的。香蒲笑着摸了摸费戈的头顶,别的不说,那枪的来历,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套说辞里的水分,大概占个九成吧。

      “太感人了……”看守捂着嘴,眼眶唰地一下红了,豆大的泪珠在里面打转,宛如一个忠实的八点档狗血剧观众。

      “您冷静点……”
      “别看了,没见过人哭啊?你们不来大哥他一天也得哭上几次。”
      “呜呜呜——我也想回家……”
      旁边的看守已经解决完之前的事情回来了,原本算不上复杂的情况,因为这三个活宝的加入又乱成了一团。

      “大惊小怪什么,我眼睛里进沙子了,别添乱!”负责登记的看守稳定了一下情绪“你快过去吧,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妈!”

      “一定,一定,”胡良才背上枪,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众人“我发过誓,要替父亲把他们安全送回家去,我也代大家谢谢您。”

      这不是老头之前说的话吗?张口就来,不愧是你。

      “好了别再说了,你们快过去吧!”看守的泪腺又有些把持不住,“下一个人呢,等什么呢?快点过来!”

      一切都顺利得有点不像话。碰巧遇上的老人竟然这么有用,住处,食物,谈不上有多好,但在老人的安排下,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镇上很热闹,十家里大概有六七家开着住店,一家家住户挨得很近,没有车辆经过,街道却修的很宽,街上到处有人兜售着稀罕的玩意,街道两旁相邻的店铺彼此没什么关联,看上去既亲密又疏远,有种莫名的矛盾感。

      费戈趴在屋顶上,肚皮贴着晒得暖洋洋的房瓦,嘴里吃着一块沾了粗盐粒的牛油饼——香蒲坐在屋前,给来往的人占卜,她骨子里总有点及时行乐的浪漫,收了报酬后,转手用零钱,买了饼和盐浆果当零食,费戈也就跟着沾了光。

      费戈仔细地舔完表面的盐和牛油,有些热,他不得不迁就一下自己的猫舌头,身边的比翼就没那么多讲究,狼吞虎咽吃得很开心。

      “跟着你,总算能吃上东西了,”比翼愤愤地说着,把糯米团似的圆脑袋抵在费戈身上蹭来蹭去,“那个老爷爷老是乱讲歪理,说鹰吃饱了就不捕猎,故意不给饭吃。”

      “你好歹也算是个猛禽,怎么活的这么窝囊?”

      “这已经不错了,你不知道,我一个人的时候过的可惨了,发现自己是只鸟,可是根本不会说鸟语,其他鸟也不理我,我就想着找人说说话,结果还没说几句就被追着打……”

      “差点就自闭了……”

      费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开始认真思考究竟是这个世界的投胎机制太随便,还是他的运气太差——

      开局不利就算了,把一个凭实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嘤嘤怪送到他面前,这是什么特殊的嘲讽技巧?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来照顾我。”比翼从尾巴开始,全身上下哆嗦了一遍,又低着头,用嘴在羽毛里翻翻找找。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费戈原本以为他是在拔羽毛自残,可接下来,黄的,白的,比翼像变魔术一样,衔出来一枚枚钱币,整齐地垒成一摞,眼看着整个鸟好像都瘦了一圈。

      你飞的时候不嫌沉吗?这么多亏你能藏得下?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你一只鸟要钱有什么用?费戈的脑袋里瞬间充满了问号和槽点,又瞬间平静了下来。

      按这个世界的尿性,更怪的东西他也见识了,一个会飞的零钱包,不算什么。

      “呸呸——”比翼吐了两下嘴里的羽毛“其实变成鸟也挺好的,我现在视力特别棒,无论钱掉在哪里,只要阳光一照,马上就能看见。”

      “真不错,这么多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费戈忍不住用爪子摸了摸比翼那机灵的脑瓜,但凡把捡钱的力气留着干点别的,也不至于混得跟只家禽似的。

      “不管干什么都需要钱,”比翼根本听不出费戈语气中的讽刺,很积极地把头凑上来,“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吃吧?”

      “反正钱也是捡来,为什么不直接去拿吃的,还要多此一举?”费戈有些受不了对方的热情,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把“只有人才花钱,就因为我们是动物,所以干什么都不需要钱。”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好,想要证明自己依然是人类也好,这种做法都未免太滑稽了,费戈宁愿老实当一只小猫咪,也不想做一只两条腿走路,穿燕尾服的猪。

      “你如果一定要坚持,也没关系,但我劝你省省力气,”费戈纠结了一下,发现真的很难做到直视鸟类的双眼“这不是过家家,早点忘掉过去的事,想办法当一只活得久的鸟,比什么都管用。”

      费戈说完,伸了个懒腰,继续趴在屋顶上,比翼八成是那种蜜罐子里泡大的少爷,他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天真无邪的人,所以不想看着他们糊里糊涂地消失,一次,两次……不需要更多了。

      镇上没有高层建筑,从费戈他们呆的地方向远处看,屋顶像是连绵不绝的波浪,和夕阳一起,组成了一幅海上落日的即景,绚丽而宁静。

      普天和胡良才两个人去想办法补充物资还没回来,老人提供的食宿算是熟人施舍来的,额外的部分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想办法。

      “别生气嘛,”比翼挪到费戈旁边坐下,翅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也像羽毛一样轻而温柔“我以前几乎没出过家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总要做点不常做的事。”

      “看在我已经死掉的份儿上,就原谅我吧?”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没有半点悲伤的感觉,费戈也不知道该夸他乐观还是脑子不好。

      “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嗯,一个月?“比翼做不出太大的表情,所有情绪全都藏在或长或短的沉默中,“大家都说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很快又能在天堂重逢——我就靠这句话一直坚持到现在。”

      “不过看来,应该是没有这种可能啦……”他有些哽咽,亲口说出这句话很不容易,但说完后,心里有些东西总算是能放下了。

      “确实,没有这种可能。”费戈坦言道,看着比翼的头垂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只雪夜里的红雀。

      有他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天堂?费戈相当有自知之明。

      “我倒是有另一个想法,也许我们根本就没死。”费戈腻烦了毫无根据的童话故事,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这只脑袋不太灵光的小鸟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理由,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一口吃的拐跑了。

      稍微训练一下,无论打探情报还是通风报信都派的上用场,最不济也能当个补充视野,不用可惜了。

      “真的?!”

      费戈睁着一只眼睛,有人买账就有说下去的价值,于是缓缓睁开另一只眼睛。

      这个想法从做完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开始,跟随了他一路,解释不清的地方很多,但作为一种假设已经足够了。

      “我之前也以为自己来这里只是凑巧,但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变成这样的?”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听没听到过脑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听到的时候会头痛?”费戈没有回答,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

      “嗯嗯嗯,听过!”比翼连连点头,琥珀似的眼睛在放光“不过只有一次,说的是……‘愿你把它视为礼物’。”

      “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

      意料之中。费戈并不急于求成,靠着那些没必要坦白的细节,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梦里反复提及的“游戏”和规则、带有提示意味的脑内广播,“死亡”这件事也没办法亲自验证真伪,再加上只有小说才会出现的狗血变身情节——他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强制参与了“游戏”。

      “游戏”的目标,规模,参与者是谁,都还是未知数,线索太少,太模糊,缺少的部分单靠想象力没办法补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我本来觉得这个想法的漏洞很多,但你刚才说的事,一下就把我的困惑揭开了。”费戈坐了起来,因为体型娇小,看着和刚才也没什么区别。

      “我不认为你的家人会欺骗你,他们之所以说出‘天堂’之类的话,其实是在提醒你,找到和他们重逢的办法——”

      费戈见识了胡良才的手段,于是现学现卖,说些对方想听的话就能捞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我就知道大家不会骗我!我又能见到他们了!”这话的效果有点太好了,比翼立刻扑向费戈,险些让他闷死在一堆羽毛里“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天才!”

      “小声点,被别人听见会很麻烦。”费戈好不容易才从窒息的边缘挣扎回来,和单纯的人讲话真的很轻松,没有质疑,没有反驳,就这样干脆地全盘接受,省心省力。

      “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办法暂时没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查清楚。”费戈留意了一下街面上的情况,正下方是香蒲的占卜桌,有个衣衫不整的客人刚刚上门。

      “别担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就算这整个世界都是个迷宫,我也一定带你找到出口。”

      “谢谢你,王……“比翼捂住了嘴,想起对方很讨厌自己叫这个名字。

      “我叫费戈。“当名字说出口的那一刻,费戈才终于感到,自己和这个陌生的世界之间有了联系。

      “费戈,”比翼复述了一遍,轻轻地把头抵在费戈的额前,“你也一定能再见到想见的人。”

      费戈少见的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应,心思简单的人可不是傻子,他们总能不着痕迹地戳中别人的内心,比什么手段都管用。

      “走吧,我们去想办法弄点好吃的。”费戈把上身压低,做出类似捕猎的姿势,摇晃着尾巴,双眼紧盯着占卜桌,算计着跳跃的距离。

      “好哇,不过你要记得给钱。”

      费戈的后脚已经蹬了出去,他兴致不错,想要做个小小的恶作剧,给香蒲和来占卜的客人一点惊喜,他精准地落在两人之间,没有一点声响,直到他开口叫了一声“喵”——

      “呀啊,是猫!有猫啊!”突然一声惊呼,伴随着东西翻倒的声音,费戈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黑洞洞的拳头就已经狠狠地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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