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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笼中雀 ...

  •   确切地说,当她一出宴竹院,必定有事找上门来。她大可当做不知是计,只管遂人心愿便是。

      譬如眼下,她要独自一人到院外领回侯府管家采办进府的春衣,而那顺势绊倒在路边的秉文院婢女,已然拿捏好她的脾性,在半路上等着她,故意弯弯绕绕,想要模仿当日穿廊里的偶遇。

      燕枝被这声痛呼惊吓得退后半步,见婢女摔得有些狠了,在她眼前一边挣扎着坐起身来,一边揉捏着看似受伤的脚踝,佯装四处张望。

      刹那间,就远远地瞅准了她,凝视着她呆愣的神情,竟喜出望外道:“这位妹妹也往管家那边去吗?”

      婢女满脸皆是陷入窘境的难堪,好像不记得前几日曾见过她,提着裙裾便要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

      燕枝赶忙扶住她,迟疑道:“时候尚早,慢些也能来得及。”

      婢女便觉得燕枝轻易就踩进了陷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面上微笑得越发感激,撑着她的胳膊稳住身形,语调中渐渐勾出一丝哀怨,道:“多谢妹妹相助。去晚了,主子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说着便叹了口气,“不像妹妹在宴竹院有大公子这样的主子。”

      燕枝顿时想到了终于在正院水榭与大公子说上话的那一幕,别过脸轻咳一声,漏掉了最关键的字眼,轻声道:“举手之劳。同在侯府做事,姐姐毋须挂心。”

      这一番话落地,那婢女忽然变得十分热络,倘若旁人不知还以为她们二人已经到了极其相熟的地步。

      燕枝躲着她话里话外对宴竹院的好奇,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缓步往前,瞧着地面上的各种往返穿行的痕迹。

      那婢女总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回应,没过多久亦降低了兴致。于是两人走在零星的人影中,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谁都不曾提及之前穿廊偶遇的事。

      各为其主的婢女居然相聚到一处,靠得很近,正站在台阶下规矩等待。
      不少婢女诧异得下意识远离,自觉去到另一侧窃窃私语。

      侯府管家秦纬就坐在院中的木椅上整理账目,听到面前的动静,便抬头瞥了眼,目光挪到两名婢女身上,见其中一人腰间坠着秉文院的佩饰,捋着短须疑惑道:“给二公子院里预备的刚刚被领走了。”

      那婢女故作惊讶,睁圆双眼指了指自己,回想了好一会儿,脸颊逐渐攀升起胭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一着急便挪动了伤脚,忍痛倒吸了口凉气。

      燕枝向秦管家微微颌首,询问道:“劳烦管事帮奴婢看看,宴竹院有其他姐妹来领过了吗?”

      秦管家闻言多瞧了她一眼,继续捋了捋短须,当真翻查起手记来,末了便拿笔勾画,头朝旁侧的嬷嬷示意,说道:“你且领去吧。”

      再度见到前世卫酌麾下的军中智囊秦纬,燕枝眼底添了几分隐晦的情绪。

      不消片刻,她手里便多了些挺沉的包袱。

      那秉文院的婢女伸手摘下两个,抢先道:“你扶着我,我替你拎一段路。”说完步子明显轻快了些。

      燕枝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婢女的好意,收拾妥当便转身朝门外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动作不算太吃力,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随行的仆从提前几步奔到院门处,贴着嗓子高喊:“别挡道,侯爷来了!”

      门内众人霎时跪在地面上,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那婢女更是倏忽间慌了手脚,攥紧她的胳膊却失了重心,想要往后仰倒。

      燕枝拽不住,眼看就要和婢女一起狼狈地倒在门边,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摸到门框勉强稳住了局面。

      两人同众人一样颌首低眉,让出宽敞的路径。

      但婢女臂弯里滑落的包袱还逗留在门边。

      仆从本想捡起来扔给她们,岂料侯爷已经跨进院子。原本目不斜视的宁昌侯,顺着仆从的举动看到了秉文院和宴竹院的婢女。

      倒是难得。

      宁昌侯气消了些,用眼神示意仆从将包袱还给她们,恰逢秉文院的婢女怯生生地抬起脸来,应是那日要来给他送笔洗的。

      宁昌侯眉头紧锁,扫视而来的目光突现层层戾气,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却让婢女缩着双肩瑟瑟发抖。

      也因此,宁昌侯的视线中多了个宴竹院的婢女。

      他记得这双手。
      只不过,当日在宴竹院用膳时,并未见到这婢女的模样。

      宁昌侯的表情有些许松动。

      燕枝依旧毫无察觉,待到头顶的审视变得越来越急躁的时候,与众人一起垂着眼睑战战兢兢,仿佛在旁观这位高高在上的侯爷发号施令,跪迎让她无处遁形的场面。

      不曾想,秦管家却比宁昌侯更快一步,隔绝了侯爷的目光诚惶诚恐道:“属下见过侯爷。不知侯爷亲自到此有何要事?”

      按理说侯爷鲜少过问后院之事,上回来此还是陪同夫人到库房筹备恭贺安王府新妇过门的礼单。

      秦纬以为这次侯爷亦是为了礼单而来。

      面对秦纬非常郑重的神色,宁昌侯有些扫兴地收回视线,经他提醒方才想起那件令人勃然大怒的正事。

      命人将眼前这个看似办事得力实则居心不良的秦纬制住,宁昌侯接过仆从递来的账本摔到他脸上,拧眉道:“查查你做的账本吧!”

      不知怎的,那婢女与这摔得清脆的账本一齐抖了抖。

      燕枝见宁昌侯不由分说便让人擒住了秦管家,就知晓婢女绞尽脑汁谋划的伎俩已然走到头了。婢女没有料到“账本”一事会让宁昌侯失去理智,如今在此久留,恐会殃及池鱼。

      她湮灭于跪倒一片的人影中,回忆这场闹剧,早已意兴阑珊。

      那秉文院的婢女还在惊慌失措,勉力降低自己的存在,以免因当日逃脱送笔洗的事情被侯爷迁怒。

      秦管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只觉难以置信,直言账本经过他的手从头到尾绝无半点差池。他挣脱仆从的桎梏,跪伏在宁昌侯脚边,捧着账本满目凝重道:“属下一心效忠侯爷,还望侯爷明鉴。”

      宁昌侯恼了,但念及秦纬跟了他数十载,便耐着性子坐到那把木椅上,扬手驱散周围的闲杂人等。

      院落大门紧闭。

      燕枝回到宴竹院时,听闻消息的婢女秉着好事之心凑上前来,想补全府里四散的后续。奈何她并不热衷,敷衍说自己被赶走了,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听到,她们又失望地散去了。

      凌珠从散开的人堆里挤进来。
      比起怜悯满口冤枉的秦管家,她对秉文院的婢女更感兴趣。
      她摸了摸桌上的包袱,神神秘秘地问道:“你莫不是打算投靠二公子了?”

      话音刚落,燕枝忙不迭探手拦住她的话,惶然解释道:“凌珠姐姐可别多想!那婢女去时与我顺道,不知为何在半途跌倒了,我只不过扶了她一路。”

      凌珠瞅着她义正辞严的模样,打量她两眼,不禁噗嗤笑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

      燕枝却不肯罢休,举着手里的枣泥酥咬下一口,腾出另一只手认真地发誓道:“我和那秉文院的婢女绝无半点瓜葛。”

      凌珠忍不住翻看她这三根手指,笑得愈发任性了,最后竟然撑着桌角笑倒在地面上。

      做人这辈子怎能只效忠一个主子呢?
      凌珠越想越可笑。

      燕枝亦是一双笑眼,望着窗外的旭日远山,并未将凌珠的异样放在心上。

      之后不知过了几日,待她能时常到宴竹院外走动,后院的人都在谈论安王世子大婚在即时,那秉文院的婢女便再也按捺不住,找上她,寻了个隐蔽处跪倒在地。

      那婢女言辞恳切道:“求妹妹替我到大公子跟前……帮我带个话。”

      燕枝见她吞吞吐吐,似乎不便明言,又揪紧衣袖迫不得已道:“我、我想求大公子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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