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小崽子叛逆了》十三行

4、比试

　　摘花台前挤满了人。青衣站在高处阁楼上观看，白衣挤在下面。

　　洛宁一直以来都是翠微辈分最高的人，实力莫测，且唯一弟子又是惊才绝艳的门派担当，门中人多对这个弟子充满了好奇。今日一战，正好可以一睹究竟。

　　任澄来的很早，剑就凭空立在地上，人坐在旁边，眉目懒散，藏着三分桀骜。

　　梅即抱臂倚在最高的阁楼最高一层，美人垂目，乌发潋滟，“你这小徒弟不会是不来了吧。”

　　洛宁啃着温昀后来又热好的七彩糕，津津有味，对温昀的好感是直线上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当下刺他，“我看你就是嫉妒，当徒弟时想拜的师父拜不着，当掌门了想收的徒弟收不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挑事让人打起来的。”不然任澄哪里会这么快就注意到这位师叔呢。啧啧，一箭双雕啊。把他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凑在一起。

　　梅即冷下眉目，“任澄拒绝我，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他瞪着眼，似嗔似怒，“也早晚后悔，没有收到我这样天赋绝伦的弟子。”

　　洛宁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就你这，师侄，怎么活了几百年，越活越回去了。”

　　外面的人群突然一阵喧嚷。洛宁端着盘子走到栏杆边，往下一看，原来是温昀来了。

　　人群渐渐分开，留出一条通向摘花台的路。

　　温昀是洛宁门下的记名弟子，并非是真传弟子，着白衣，普普通通，身上没有任何纹饰。他还没学会把剑藏入神识之中，只提在手上，一步一步走向任澄。

　　他十二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矮，却硬是走出了万夫莫当的气势，光是这一点，就让不少人生了好感。不是每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面对排名七十的前辈都有这样的胆气的。

　　“任师侄。“温昀登上摘花台，微微一笑，“抱歉，来的有些晚了。”

　　“无碍。”任澄握住面前的剑，挑眉道，“来了就行。”他把剑抡了一圈，提在右侧，“师弟，出招吧。”话落之间，他抬步一掠数十步，眨眼就是一道剑气。

　　任澄的剑叫山河，气势凌人。

　　温昀侧后闪避，横出乐和，任澄紧随其上，两剑相交，剑音刺耳至极。待二人分开之时，温昀倒退数十步，右手微微颤抖。任澄仍在原处，不屑道，“师弟，你不行啊。”

　　首次交锋，温昀输了。

　　梅即试图去抢洛宁手中糕点，洛宁眼尖地避开，笑道，“你既然瞧不上人家，又做什么要吃人家做的糕点呢。”梅即哼了一声，转移话题，“我看你这徒弟是没什么希望了，实力悬殊着呢。”

　　洛宁道，“师侄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第一次赢你师父的时候难道是全凭实力的吗？”

　　梅即瘪瘪嘴，不再理她。

　　这次是温昀先出招。任澄倒是没料到温昀这么快就要主动出击，出剑轻飘飘一挥，便挡住了乐和的锋芒，冷不防后背遭受重击，猛地向前踉跄几步，转头时只看到一抹虚影，唇角微勾，俊美的桃花眼放出湛湛光彩。

　　那是剑修惊人的战意。
　　任澄手握山河，脚尖一点，飘若游鸿，闪电般退出数十步，手中长剑横扫，带着气吞山河的威势，与此同时，温昀一剑扫空，被迫横剑抵挡山河之威。

　　山河的剑尖撞在乐和的剑身上。这本是两件上品法器，一件至刚，一件至柔，本就水火不容，此番相见，自是卯足了劲要一分高下。

　　温昀双手抵剑，鞋面不停后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温昀突然间身形一转，竟是弃剑而逃。留乐和独自悬空与一人一剑相抗。温昀用力挥出大杵，可任澄的身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山河绞住乐和倒转着迎上大杵。

　　温昀轻轻一笑，双手变成单手，意纵乐和，铮铮乐音一泻千里，在众人惊叹其臂力的同时，大杵挥向了乐和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个人长久养成的习惯是很难在一时半刻改掉的，即使任澄知道温昀是故意的，他的身体也会快过他的判断。

　　任澄将会被砸出摘花台。

　　洛宁吃完最后一块七彩糕，眉眼正要弯起，冷不防突然睁大，眼里是疑惑不解，和少许愤怒。她冷笑一声，几百年了，头一次为一个人这样筹谋，一腔心血付了狗。

　　台上，温昀右手提着大杵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臂上的伤，流血不止。

　　台下一片唏嘘。形势一再反转，这个结局本该是意料之中，多数人心中却是存了一分可惜。

　　输的人面无表情，赢的人却格外生气。

　　任澄收了山河，高高的马尾随风飞扬，恨铁不成钢，恼怒地离开。

　　梅即捂着唇，娇娇地笑，那双琉璃眼里的得意，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哟，这不是输了吗？”

　　温昀在喜阁养了一天伤，第二天就跑到洛宁门口站着了。褚中玉在他临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先让人做份早膳，还没等他想好人就走了。可怜的褚师兄，被迫将养刁的胃送去给膳堂洗礼。

　　洛宁一贯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拉开门就看到温昀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院子门口，登时来气，大步走过去，“你还敢来见为师啊？”

　　温昀垂着头，一字不发。

　　洛宁反倒笑起来，“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温昀动了动唇，哑着声音，“知道。”他握紧了双拳，眼眸黑湛湛的，“弟子惧怕山河的锋芒。”因为惧怕，才会在最后一刻失神。

　　洛宁默了半晌，“不是惧怕，温昀。”

　　她盯着人，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奇，“你没有剑心。”温昀浑身一震，呐呐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没有剑心呢。年少纵马且长歌，醉极纵云外山河。这是剑心生成的年纪啊。

　　温昀禁不住的颤抖。他知道剑心意味着什么，不是只有用剑的人才有剑心，但凡修道之人皆可有，而没有剑心，便在这一途上走不远。

　　可是，他怎么可以走不远呢。

　　温昀跪了下来。毫无前兆。

　　“请师父助我。”

　　洛宁好笑地看着他，“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小崽子，我对你的态度不够说明一切吗。我不会滥好心帮一个送上门的半路徒弟。”

　　温昀抬起头，清凌凌的眼睛直击人心，“弟子知道。可弟子也知道，我若以真心待人，人或以真心待我。”

　　洛宁的目光愈发奇怪，“你也知道加上一个‘或’字，在外面还没吃够苦头吗？”洛宁懒得理会这人，身化流光飞走了。

　　温昀的背脊愈发笔直。

　　商节叔叔，我信你，赌一次。
　　与此同时，在另一座山峰上。

　　以严厉著称的三长老胡守阳也在教训他的徒弟，两人一站一坐，站着的是胡守阳，坐在地上的是任澄。他头靠在瀑布边的大石上，眸子瞌着，任由瀑布飞溅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摆。

　　“今日若不是那温昀心生惧意，你早就输了。”胡守阳负手看着任澄，“不过你也不冤。赤溪山庄的人都好几年没有出世了。”昨日一见，防止锤秦的风采依旧。

　　“师父是说温昀来自秦家？”任澄睁开眼，怪不得。在旁人眼中，他险输，是因为温昀故作迷阵干扰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温昀每次使用杵时，他的护体灵气如同虚设。

　　无视灵气罩的秦家手。

　　任澄轻嗤一声，桃花眼中的桀骜愈发强盛。

　　胡守阳想了一会，忽又道，“你师叔祖没说，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此事，你，”

　　“知道了。”任澄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没那个闲心到处乱说。”

　　胡守阳立刻板起面孔，“怎么跟你师父说话的！你就在这里呆着，这个月要是不能改掉听声辨位的毛病，你就别来见我了！”

　　“知道了。”任澄没骨头一样，应着人，摆明了叫人快走。

　　“师父，还要在我这呆多久？”“怎么，想赶为师走？”

　　褚中玉一语不发，只用美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眼神飘向窗外。修行到他们这个地步，目视百里，自然一眼便看到湖边小院那抹跪得笔直的身影。

　　洛宁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他怎样？”

　　褚中玉收回视线，青年秀美的面容绽开一抹笑，道，“师父问我？功利心有些重了，待人倒未必没有几分真心，留着几份少年心性。”他的笑容扩大，“手艺也好。就是不很适合咱们这一脉。”

　　洛宁瞥了人一眼，“还算是没有被点吃的蒙蔽。”褚中玉道，“没有您发话，我不是也没有把任澄的缺点告诉他。”

　　“师父若是真心，我也不介意真的多个师弟的。弟子十分想念温师弟的饭菜。”

　　洛宁嗤笑，“本来为师就没这想法。现在，”洛宁顿了顿，“一个没有剑心的痴儿，收进来不是砸我招牌吗？”

　　褚中玉舔舔唇，眸中划过一抹异色，不再说话。若是真的无心，还看人家做什么？

　　温昀此刻全身发麻，双眼肿胀，嘴唇干燥，意识却分外清醒。往事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掠过。如果没有成功，如果······

　　道人商节曾牵着他的手，微微笑着，“她这人，看似无情有时多情，实则最受不了的便是旁人在她身上花心思。心硬心软兼而有之。”

　　商节叔叔，你可别骗我啊。他心里发苦，从他记事起，一直都在求人求人，为自己求，为父母求。蓦地，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往上是烟青色的道袍，如山间轻雾，飘渺不真。

　　他看着那张美人面，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娘。”

　　梅即笑吟吟地，“怎么一副小可怜相，你师父不要你了？”心里实则贱兮兮，赤溪山庄的人都敢不要，他正好缺个接收位子的徒弟。这种外来的傻白甜最合适，修为到不了多高没关系，会打理门中内务就行啊。

　　他诱哄道，“不如跟着师娘走啊？师娘住在最高的峰，修炼资源是门中最好的！”那可不是吗，没人愿意当掌门，他门下一个弟子也没有，大把的资源都没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