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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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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思红,你不是常说人生在世就图个乐子吗,事到如今,你这是犟什么呢莫不是想起了你扔到茅坑里的首席身份,啊?”黑衣男子蹲下来,左手剑鞘拍了拍仰躺在地上人的脸,轻笑,“咱俩好歹还一块喝过酒,是不”
“是啊,一整坛小雪醉呢。”地上的人也笑,看着天,脸上染了血迹的头发被他一根一根地挑到旁边,“要是时光倒流,我肯定不会自个儿掏腰包的。”
黑衣男怪笑,“你也就这点骨气了,还以为你是后悔喝酒呢。”他把剑收回剑鞘中,单手攥住人衣领,两人脸颊挨得极近,说话仿若气音,“温思红,小爷的耐心有限,换了个人可不会陪你在这耗,人呢?”
“哈哈哈,就这点耐心,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好好温存回忆一番那。”温思红被他提着,像是没有骨头的人,“人吗,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何必呢?”
黑衣男古怪地盯着他。
温思红伸出手,把指间的血迹一点一点抹在人脸上,“来,我告诉你。”
黑衣男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沅湘语谁都不信就信你,你这么做不怕她从地下爬出来找你索命啊”
温思红只笑,“我怕什么,跑了这一路,因果都了了,谁还会管一个泼妇生的小贱种呢”
“呵,亏你还叫思红呢,真是枉负红颜,道是有情却无情,连我都不如。”黑衣男攥着他的领子拖着走,温思红边笑边道,“对对,就是西边,再走个几十里就到了。”
“不用这么急,那孩子跑不了的,我把人家的灵力神识封了个一干二净呢。”
“温思红你小子还真狠啊。”
“哪里哪里,魏兄记得还我一坛小雪醉啊。”
“唉,这可真是人生处处有墙角可以听。”洛宁从树中走出来,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轻轻甩着腰上挂着的丝绦,缓步往东边走,忽又定住,“好生狡猾的人,明明人在西边走,还要放出东西跑东边来。”
她转身,手中丝绦含着灵力当空一甩,凭空设下一道障碍,挡住了一切探查,这才慢悠悠地下山,“小雪醉我还真没喝过。”她高兴起来,腰上丝绦陡然放大数倍,载着人飞快往山下跑。
珉山之下有繁华重镇,南北往来,络绎不绝。洛宁正走在街上,冷不妨一堆人跟在后面叫她,“师叔祖!师叔祖!”
洛宁头疼,一堆精力过剩的小屁孩。
她转头,面带笑容,“好巧啊,师侄孙。”
几个素衣负剑的少年们忙弯腰行礼,“师叔祖好。”领头的少年孟秦是主峰的小徒弟,天资颇高,待人温和,人缘颇好,就是不怎么知道孝敬她。
“你们怎么在这?又是师门任务?”洛宁问道。
孟秦道,“是啊。师父派我来参加赤溪山庄少庄主的葬礼。”
“赤溪?擅长用大斧头的那个世家?”
“是啊。师叔祖来干什么呢?”孟秦又问她。
“我嘛,闲着没事,随便逛逛。你们忙你们的。”
“是。”
打发走了这堆小屁孩,洛宁连忙去找她的小雪醉了。
洛宁怀里抱着一坛酒,边喝边走,眯着眼看周边的街坊和人群。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迎面撞上来,洛宁向后一个踉跄,伸出腿勾住这人的腿,对着人脸打了一个酒嗝,嬉笑道,“小郎君怎么往人身上撞呢?”
小少年抬起眼,是一张格外俊俏的面容,眼中噙泪,眼下苍青。
“姐姐还没说你呢,哭什么?”洛宁觉得没趣,放了人,继续往前走,身后扑通一声。
她转身,“咱没亲没故的,你跪我做什么?起来。”
少年道,“我知道,你是翠微的师叔祖。我”
“打住,”洛宁弯腰,笑容极净,“生平不爱多管闲事。”
谁知这少年反倒是结结实实给她磕了一个头,“多谢道友相救之恩。”
洛宁一愣,“你这孩子是有耳疾”
天外忽来一声断喝,“那位敢在我手底下抢人?”这一声浑然有力,暗含灵力,是个实力不俗的道友。洛宁笑起来,“已经好多年没人敢摆我一道了。”她仰头灌下一口酒,“若不是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怕要以为你是我哪位熟人了。起来!”
少年被凭空掀起,颤巍巍地落在洛宁身后,只听她道,“哪位道友,不若滚下来喝杯小酒啊?”
“猖狂!”白色剑光落下,是一位眉目疏朗的黄衣道人,身长九尺,高高俯视着洛宁。
洛宁啧啧道,“明明修的是最光明正大的剑法,怎么戾气这么重啊?”她话音未落,剑光大盛,一跃数十步方才躲过,手中攥着那少年的手腕,“不光是戾气,火气也挺重的。”
她本意只想来喝酒,遇到个像她的小崽子顺手救救,当然若是顺手救不了,就不管他。现在。她最恨那些不听人说完就动手的了!掌心托着空酒坛猛地一砸,身形莫测,以这碎片为器,快若流火。
黄衣啐了一声,“不入流的手段!”他举起手中之剑,烈日之下,剑中灌满白芒,气势慑人,冷不防眼前冒出一张笑意吟吟的脸庞,“入不入流可不是你说了算。”
在他身后,黑色瓷片烁光,蜂拥而至。
“手下留情!”
眼前书页翻飞,薄如蝉翼的书页被瓷片削断,却生生阻断了瓷片的攻势。
洛宁眯起眼,赞道,“高手啊,这手段不俗啊!”“比不得前辈。”
洛宁落到地面上,看着这位白面书生拎着黄衣人落下来,挑眉道,“怎么,这是你师弟?”
书生道,“正是。师弟莽撞,冒犯了前辈,我代他向您赔罪。”洛宁还没表态,这黄衣人反倒骂骂咧咧地,“不过一个宵小罢了,不值得师兄这般!”
“闭嘴!”书生瞪他一眼,“这位是翠微的师叔祖,不得无礼!”黄衣瞪大了眼,早知道翠微师叔祖是个小姑娘,谁知道是眼前这个。
洛宁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追他做什么”
黄衣瞄了一眼书生,作礼,道,“明台门下钟放,参加赤溪少庄主葬礼,在后厨见到此人鬼鬼祟祟,且见我就跑,才追了出来。”
洛宁轻笑,“你没事去后厨干什么?”
钟放没想到洛宁会关注这种问题,涨红了脸,低头道,“饿了!”
“这么说,你们相见还是缘分。”洛宁回头,少年似乎在极力降低存在感,垂着头,让人只窥见墨色的头发。
洛宁酒劲上头,揉了揉额,道,“不过一桩小事,这人我带走了。”她转身欲走。
“洛前辈,那我师弟,”
洛宁头也不回,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人身后。
“褚别之,你今日是傻了吗”
褚别之在后面温声道,“多谢前辈。”
“怎么,还想跟着我?”洛宁回头看向距她十步远的少年,“发善心是一回事,脾气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请您收我为徒。”少年抬头看她,眼眸清澈,倒映着天光云影,倔强,一览无余。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还这么小,就有故事了。
洛宁生出几分兴味,“你叫什么”
“温昀。”少年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
洛宁一下子想到了早上在珉山听的墙角,“温思红是你什么人?”
温昀迟疑了一瞬,“是我父亲。”
那就不是那黑衣人要找的人了。这温思红护着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反倒没带在身边。洛宁一下子脑补了很多狗血情节,一一套在眼前人身上。生母不详,生父不喜,波折不断,千辛万苦。眼睛里不自觉带了点怜悯。当然这点怜悯还不如一坛小雪醉实在,很快便无影无踪。
洛宁正想甩开人自行逍遥,又听到熟悉的嗓音,“师叔祖!”
孟秦一行人很快迎上来,刚参加完葬礼,脸上多少带点悲绪愁容,行了礼,见到洛宁身边的温昀,好奇道,“这是师叔祖要收的弟子吗?”
温昀微笑着上前一步,“师兄们好。”
洛宁微笑着伸出手,用险些捏碎人肩胛骨的力道,把人往后扯了几步。天知道这些年混出山玩,找的借口都是寻找有缘弟子。找弟子做什么,一个人玩不香吗。
“师父。”
温昀忍着痛凑上来。
洛宁笑眯眯。这人还上瘾了是吧。
“我们不是要回山酿酒吗?要快点回去,不然夏天过了,可酿不了潼荷露了。我还想着再酿一坛鸣顶金花,到冬日就能开封了。师父若是急的话小儿笑几天就成。”
洛宁倒吸一口凉气。潼荷露,鸣顶金花,小儿笑······这可都是传说中才有的销魂酒啊。如果说之前是怀疑,现在她可以百分百确定是熟人作案了。到底是哪位熟人指导这小少年来坑她姑且不论,这坑简直是挖到她心坎里去了。
洛宁两道秀气的眉毛挤在一处。啊,她在名下挂个行走的大酒缸,呃,似乎也不碍什么事。也不能便宜这小子,那就什么都不教,叫人自生自灭,顺便把背后的老熟人钓出来叙叙旧。
“师父,回山吗?”温昀恭敬地问道。
一边的师侄孙们还为洛宁能找到如此合心意的弟子而惊讶不已。
“当然回啊!回去把拜师礼补上。”洛宁笑嘻嘻道,“你们事办完了吗,我顺道护你们一段。”“多谢师叔祖。”
温昀没有修为,洛宁又不肯带人,温和有礼的孟秦主动揽下了载着小师叔的重任。
孟秦极会照顾人,飞剑很稳,远远落在队伍的后方,口头上说要护人的洛师叔祖早不见了人影。
温昀垂头,见脚下集镇旷野飞速掠过,风云变幻。
“温师叔想必还有一些过人之处吧。”孟秦道,“您可是师叔祖几百年来收的第二个徒弟了。”
温昀抬起了头,看着他御剑的手,“没什么过人之处,会酿点酒罢了。第一个是谁呢?”
孟秦温声道,“是褚中玉褚师叔。温师叔听说过的吧,褚师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