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歌可泣》歇斯

48、047 忆及

　　说实的，罗泣不太乐意出现在他房间以外的场合。不为什么，就因为这个地方集齐了“喜欢”、“不讨厌”、“中立”、“不喜欢”和“讨厌”这五种不同程度的好感，简直就是个修罗场。
　　修罗场，形容得还挺合适的。
　　一如既往地，这个有罗泣在的晚饭时间还是特别热闹，两位不闺的女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尽管罗泣少回来，而且总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还是觉得这对话很熟悉，可见她们说过多少次了，可能是没灵感吧。
　　“找到了吗？”罗燃简短地问。
　　“没。”罗泣简短地回答。
　　“不急。”他简短地说。
　　不急个屁！我想回家——不，我想回宿舍！我不想跟你们呆着啊！
　　罗泣忍下心中将要冲口而出的呐喊，将它们分成一个简短的回应：“嗯。”
　　简短、简短、简短，这就是罗泣和罗燃日常的对话模式。
　　“对了。”王默菲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快期中考了吧？阿飏、小泣，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罗飏没给什么大反应：“全班第一是不可能的，头十吧？”
　　罗飉冷哼了一声：“全班啊？”
　　“全班和全级有分别吗？最多全班头十、年级头十五，差不远。”此处可见学霸是多么的自信，想必是他的智商给予的。
　　不过……是这样的吗？罗泣想了想他们全班第一的年级排名……不堪入目。
　　“那小泣呢？”王默菲又问。
　　对王默菲，罗泣可不能简短地回应了，多少得加几个字意思意思。他毫不在意地说：“也就那样，及格线上来来回回呗。”此话一出，立马就可以得出他压根不知道及格线在哪的结论。
　　“多少看点书。”罗燃简短地说。
　　“嗯。”罗泣简短地回应。
　　“至少别像期末那样丢人。”罗燃不怎么简短地说。
　　“嗯。”罗泣简短地……
　　他向罗燃投去疑惑的眼神：“嗯？”
　　“不是被抓上台批评了吗？”罗燃反问。
　　卧槽？罗泣震惊地看着他。
　　“阿飉说的。”罗燃解释。
　　我艹？罗泣快速地扫了罗飉一眼。
　　“卧槽”和“我艹”在本质上还是有居别的，毕竟“我艹”是可能会被系统变成“口口”的词，特别适合用在心情无法平复的时候。
　　“掉了一百二十八分、七十三名，这可真丢人啊。”罗琪夸张地说。
　　罗瑛轻笑了一声：“我最差的一份卷也碰不着一百二十八分呢，至少也一百三十五吧？”
　　于是两人就着罗泣的成绩展开激烈的讨论，估计是因为寒假的时候还没收到这消息，收到这消息后罗泣就没回来过，把她们给憋坏了。
　　“不说点什么吗？”罗燃问。
　　“狡辩而已。”罗泣说。
　　“不辩一下？”他又问。
　　“没兴趣。”罗泣回答。
　　罗燃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便别开了脸：“随便你吧。”
　　当然随便我！辩了之后就是我随便她们说了！罗泣在心中抓狂道。
　　饭后，他又回到了房间继续“寻纸工程”。
　　“其实你在找什么？”罗飏好奇地问。
　　“一首曲子。”罗泣叹了一口气：“这整面墙的乐谱居然都是真的，我还以为这都是装逼用的装饰书。”
　　罗飏挑起了一边眉头：“不是你学的吗？”
　　“这就是问题。”罗泣认真地看着他：“我居然都学过。”
　　“我、学过、都！”
　　“这才是最难以相信的。”
　　罗泣倒抽一大口气，用手捂住了胸口，看来吓得不轻。
　　……好吧，我能说什么呢？罗飏低下头，继续写他的笔记、吸着他的唧唧冰。
　　罗泣拿了一本凯撒练习曲翻着看，里面每一页、每一首练习曲都有铅笔书写过的痕迹，不过书角还挺新的，基本上这里的每一本乐谱都是这样，而这是因为他学乐器都只是学到“会”的程度，“精通”什么的他可没有兴趣。学过了、会了，就放一旁去，这就是为什么罗泣会演奏这么多乐器，和谱子会有这么多。
　　嘶……我是不是该找看起来比较残的呢？他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自问自己不是幸运的人，那种选择性的找法，只会演变成排除法，到最后他还是得全部翻一遍。
　　不过说起来……
　　“你在这儿干啥呢？”罗泣猛地回头，半眯着眼睛打量罗飏。
　　“复习啊。”罗飏理所当然地回答。
　　罗泣沉默了片刻，“你们学霸的阅读理解也没多好。”他吐槽完，帮学霸翻译了句子：“不是你在这儿‘干啥’！是你在‘这儿’干啥！”
　　罗飏噘起了嘴：“我就想呆你房间嘛……”
　　“……哥，你几岁了？”罗泣嫌弃地问。
　　“不准叫我做哥！”罗飏激动地说，“你不准我喊你哥，你怎么能喊我哥！”他完全偏离了重点。
　　罗泣沉默着，又回过头去。
　　“哎哎对了，这题你会吗？”罗飏把作业本转向他。
　　罗泣合上了乐谱，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他：“Are you fuxking kidding me？”
　　“这就高一的题，研究一下嘛？”罗飏尬笑了一个。
　　罗泣叹着气走向了书桌，看了看题目后，眼睛往上看，认真地翻找着解答。
　　……啊，有了！
　　罗泣眨巴着“求称赞”的眼睛，对他说：“你刚开学不是说过班上有个中考满分上来的吗？有加好友吗？”
　　“有。”罗飏点点头。
　　“那去问他啊。”罗泣说。
　　“啊……对！”罗飏瞬速拍下了题目，给学霸发了过去。
　　问题解决，危机解除——
　　个屁！
　　十五分钟后，罗泣的手上还是刚才那本翻到一半就被罗飏打断的凯撒练习曲，而且是同一页。并不是那一页有什么值得多看的，而是学渣的脑袋超载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真的学霸不那是学神他居然能每次随堂考都满分突击的也满分哇那期中考期末考的总分吓人得很……”
　　可能是罗泣不小心戳到他的开关了，罗飏不带停地说着那中考满分的同学。
　　“那天还有人建议说要不把门外的红榜改成胶的反正每次都是谭言不过我不懂为什么他都不参加那些竞赛保送不香吗我就——”
　　叮——
　　罗飏的手机响了一声。
　　“快看看是不是他回你了！”罗泣彷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表现得可激动了！全靠这一声讯息通知声，他终于从罗飏手中解放了出来。
　　这一家人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的，喜欢有话全堆在一起说。
　　有病！
　　——这没逻辑：这周五我得回家。
　　——神经病说：QAQ周末也不来吗？
　　——这没逻辑：我努力争取！
　　说实的，罗泣下星期才继续找也没有问题，李歌不过是说了句“想听”，不至于让他这样没日没夜地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尽快找到，可能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写的曲吧？所以他才会这么焦急。
　　所幸牺牲一天和李歌相处的时间是值得的。
　　就在周六的清晨，大概是太阳还没上山那么清，一个顶着一双黑眼圈的疯子正对着一张叠得歪七扭八的发黄五线谱傻笑。
　　“亲爱的，我找得你好——苦啊！”罗泣隔空亲了它一口，没直接亲下去估计是因为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
　　因为时代久远，五线谱上的铅笔迹已经化开了，各种八分和十六分音符、二分和四分音符全都混在了一起。当然，不是物理上的那种，只是看不清有多少撇、下面的圈圈到底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不过曲子不长，小节线没有糊，拍子也有好好写上，花点时间应该能把它复原，问题不大。
　　罗泣看了看时间，距离太阳上山还有一阵子，应该能赶得上，就是……
　　“我的笔呢？”学渣问。
　　临近夏天，太阳升得特别早，当清晨的第一束光照进房间，罗泣在最后的小节上画上一细一粗的线。
　　看着这份乐谱，尘封已久的记忆匣被撬开来，他勾了勾唇，满意地在纸上弹了一下。
　　……谱纸发出一声惨叫，它裂了。
　　艹！
　　比起回忆，当下永远是更重要的，还是先联络李歌，一会儿再来慢慢细想。
　　——这没逻辑：小巷子等你。
　　这个时间点，任何一个正常人应该都还在睡，等李歌睡醒看到这条讯息时，太阳估计已经到头顶了，但罗泣并不介意等待，正好这段时间能练习练习。
　　周末的早上，学校附近人影稀少。罗泣慢悠悠地走到巷子口，这里除了他并没有第二个人。
　　也不知道那只猪什么时候才会来，他可不想傻站着。他从巷口望进巷尾，这里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环卫很少会经过，风也很少会吹进来，所以里面的垃圾、灰尘永远都在，平时站会儿就算了，坐着就不了。
　　那就只剩下……
　　他来回看着围墙和老榕树，“榕树爷爷，我不重，我相信您还能再战几十年。”说着，罗泣灵活地爬上了榕树爷爷头上最粗的树杈，
　　黑色的短笛被吹响，那幼稚的曲子打开了匣子，将他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一些童年往事浮上了海面。
　　罗泣记得他以前好像很喜欢爬树，那时人小、体重轻，爬上树梢不是什么难事。每次被万岁揪出去了，他就喜欢找棵树爬，然后一个人坐在最高点瞰视地面那些小屁孩，偶尔给他们的欢笑、吵闹声伴个奏。
　　那时的罗泣不爱说话，加上是孩子王万岁的朋友，在众屁孩的眼里他简直比奥特曼还要帅气。小朋友总是喜欢模仿帅逼，看到他爬树也跟着爬，偏偏又没有当帅逼的技术和资本，刚攀上去就掉下来了。他们摔了嘿嘿傻笑，看到他们摔下来的家长们可就没这么冷静了，左一句哎哟，右一句我的宝贝儿啊，简直比屁孩们还吵。
　　尽管没有一个家长说过他老爬树、教坏其他小孩，但他还是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起初，每次看到有傻逼想学他爬树，罗泣总会把他从树干上扯下来。要知道他在屁孩心里的地位可高了，屁孩们都乐于听他的，可是屁孩就是不长记性，过几天又忘了，又往树上爬，罗泣又得拉他们。
　　罗泣非正式统计显示，大部分的酷盖都是怕麻烦的，当中包括但不知道是不是不限于罗泣，所以没过多久他就不再拉人了，而是干脆不爬树了。
　　除了失去了些乐趣，他似乎没有什么损失。
　　“啊……李歌怎么还没醒啊……”罗泣叹息道。
　　晚春，微风将浮云吹来，正好挡住了正午的太阳；树荫下，阳光正好。
　　清脆的音色自某处飘来，虽然他知道的乐器不多，但他知道，这是一种管乐，名为短笛。循声望去，一位少年正坐在老榕树的其中一节分枝上，手里拿着漆黑的短笛。
　　阳光下，短笛似有魔力，正在蛊惑着谁。
　　虽然少年的演奏算不上顶级，参加国际性比赛要拿第一可能有点困难，但要在国内青少年组拿个三甲应该没问题。
　　总之，他很喜欢，一旁的麻雀也很喜欢，这样就够了。
　　笛声戛然而止，树上的少年放下短笛，与巷中的少年对上了眼。树荫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阳光斜斜洒下，将他露出的下半张脸衬得很白，不是小白脸儿的那种白，而是很干净的那种白。
　　或许是看出对方看着自己有一段时间了，他朝巷中的少年勾了勾唇——那是一个匪气的笑容，有一点小嚣张，还有一点小可爱。
　　萌萌的山匪。
　　巷中的少年完全被吸去了魂，一直呆呆地看着树上的少年，久久没有回神。
　　“李歌？你怎么了？”不知何时，树上的少年跃下了树，走到他的跟前。
　　李歌的双唇微微张合，想说出口的话一直没法说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罗泣担忧地问。
　　李歌抿了抿唇，将干燥的嘴唇微微沾湿，才开口说话：“刚那首……”
　　“啊。”罗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我说过的那首小时候写的曲，挺幼稚的吧？”
　　原来是自己写的啊……
　　李歌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他呆呆地看着罗泣，“我……小时候听过，在一棵榕树下，听一个树上的小孩吹的。”他说。
　　罗泣的表情明显有点错愕。
　　记忆匣再次为罗泣打开，榕树、小孩、曲。
　　“那盯着人看的屁孩是你？”罗泣惊讶地说，“这缘份啊……”他开怀地笑了出来。
　　在很多年前，路旁的小孩遇见了树上的小孩，路旁的小孩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模样。
　　因为不知道他，李歌想着至少能从别的方面更了解他一些，于是天天捧着电脑，找着各式各样的短笛音乐，为的就是找到那首曲的名字，一首由不知名的小孩吹奏的曲子。
　　他天天找、天天听，直到后来他一听到短笛的声音就会头痛，后来更演变成想吐，他这才放弃了。
　　在很多年后，小孩长成了少年，路旁的小孩再次遇见了树上的小孩，他终于知道了他的样子；在他们打了一架后，路旁的小孩还知道了树上的小孩的名字，更和他成为了朋友。
　　李歌缓缓伸出手，戳在了罗泣嘴角的朱砂痣上，“它太小颗了，你坐树上，我看不见。”
　　在李歌的记忆里，小孩并没有这颗痣，他只记住了他的曲子和笑容。
　　“是有点小颗，你不也很晚才留意到它吗？”罗泣没有阻止李歌戳着自己的动作。
　　他笑了笑，李歌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哎！回神啦！”罗泣呼唤着，“喂！”
　　李歌张了张嘴，他说——
　　平日无风的巷子刮起了风，不知是在为它经常缺席作补偿，还是孤独的小巷为这两位时常陪伴自己的朋友特地请来的。
　　李歌说话的声音很轻，微风轻拂，便将他的话带走。
　　不巧，罗泣站在了落风处。
　　风替他把心里话带给了心上人，也替它另一位朋友把记忆匣完全打开。
　　那年小孩三步两回头，他正在找着他留给大榕树下、那盯着自己看的小孩的心思。随着时间推移，长成少年的他依旧没能把他的心思召回，也没变出一个新的心思，只是选择性忘记他内心的空荡荡。
　　直到路旁的小孩再次出现，直到他终于认出了对方，直到他想起了被遗忘的心思……
　　“什么？”罗泣做了个同款傻愣愣的表情。
　　……我的花？
　　这直球啊，简直比他投的三分还准，一下子就中了自己的开机键，把人砸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我多隔一天才更是不是太欺负人啦？AwA
你们想后天看更新还是大后天啊
2021-01-23 字
——
终于改到这一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带领着罗泣家的土拨鼠们一起呐喊。
2021-09-26 字
——
修改了bug：150-77不是等于51...
谢嗷嗷嗷特曼提醒！
2022-01-26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