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方》妄界

3、天才厨师的诞生③

　　在拉面店里，我们俩各自点了一杯茶对坐着，一言不发。
　　拉面伙计来了许多次，见我们还没点餐，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可我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丝毫没有什么胃口。妙逸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就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样下去可不太妙。我试探性地咳了两声，先道了个歉：“我给你的那份资料没有整理好，是我的疏漏，也许害你挨骂了……是我不好。”
　　他摇了摇头，把放在桌上纸套里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去。我皱眉看着他的小动作，不安地挠着后脖颈：“你现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了吗？”
　　他又摇了摇头，我顿时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很愚蠢，仿佛是在嘲笑他。这么短的时间，找一份新工作谈何容易，除非我能给他介绍，否则我突然这么问，就如同是在显摆我虽然犯了错，却仍保有这份工作。
　　“你现在……有住处吗？”
　　他这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拿出手机在低德地图上输了一个地址转给我看。那个地方竟然离我租住的位置很近，是距离不到3公里外一处集贸市场里的私房，想来环境不会很好。
　　我脑子一热，提出了一个后来时不时想起就会甜蜜中夹杂着些许后悔的建议：
　　“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合租？”

　　那是妙逸得第一次踏进我的房门。打开灯的那一刻，我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晚上11点多了。小城镇上的交通收班极早，更不提叫车，我们步行了接近5、6公里才从拉面馆走到出租房。
　　放下包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浑身都提不起劲来了。妙逸得像只刚到新家的猫咪，局促地坐在沙发的一角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我想走到厨房去给他倒一杯水，结果不小心被电线绊了一下，身子往前倾的一刹那就两眼一黑，只记得自己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睁眼看见的是天花板上前住户留下的几颗钉茬子。一件并不属于我的外套搭在我身上，我头枕着沙发那个直角转弯的硬扶手，整个脖子都僵硬得动弹不得。
　　厨房里传出嘶啦嘶啦烧火的声音，我有点恍惚，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田螺姑娘的故事。再下一刻，那声音停止了，一只没穿外套的高大猫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猫毛织成的外套从我身上滑落下去。
　　妙逸得立刻跑过来把那件外套搭在我肩上，把手上那碗热腾腾的东西放在我捧着的手心里。那是一碗我们在拉面店却没有点的面，是拿我厨房柜子抽屉里剩下的鸡蛋挂面做的，清汤寡水没有一点配菜，想来是我家的冰箱空空如也他什么也没找到。
　　我捧着面条发愣，升腾的热气带着些许咸味飘进我鼻腔，我肚子即刻发出一连串捧哏般咕噜噜噜的声音。
　　第一次到家的客人，连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赶忙着要照顾主人了。我觉得我现在脸烧的可能比这刚出锅的面条还热，尴尬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对妙逸得说：
　　“我要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就该提醒你，这面条本身带食用盐，很咸的。”
　　用筷子挑起面条嘬了一口，突然一下，一股意想不到的鲜味从舌头尖上一直传到我天灵盖里。我这次真的是被吓到了，这根本不像是我平时用同一种食材做出来的东西。也许是我太饿，所有的食物进到嘴里都是山珍海味了吧。
　　我狼吞虎咽地把那碗面条扒下肚，连白开水调的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氤氲了一会儿，才觉得力气又渐渐回到自己身上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妙逸得突然开口，他声音好轻好轻，像还没凉掉的碗底飘散起来的水雾气。
　　我有些丧气地垂着头：“是啊，我坐立不安地想了一整天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被公司辞退啊？我总觉得是有我的原因。”
　　“你要补偿我？”
　　他转头看着我。我很少听他连着说两句话，猛一下似乎被问住了。
　　正是这句问话，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但我当时看着妙逸得下垂的眼睛，心底有两种奇怪的情绪在搅动着，一种是我确实做了什么不为己知的亏心事，一种是我什么也没做，我只不过是想留住这个人。
　　我不想让妙逸得就此离开我身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个目的不会改变。
　　“你觉得我这房间怎么样？虽然开着灯也灰蒙蒙的，可能比那你那边强不了多少。”
　　“挺好的。”他说了进门来第三句话。我盯着他的脸，试图捕捉到一些勉强、不情愿的情绪。
　　“冰箱，有点空。”他指了指我放在电视机边上那个呆瓜一样的白柜子，说出第四句话。
　　“还有点小。”第五句。
　　冷汗从我脑门上掉了下来，我脱口而出：“明天去买一个新的。”
　　“嗯。”他点了点头，突然笑起来。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子笑，整个头颅是往上扬的，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六句话，二十五个字，妙逸得搬进了我的出租屋。

　　后来我就叫他得得了。妙逸得不喜欢别人对他直呼其名，听说在公司的时候他的同事也很少喊他妙逸得，或者说根本就不怎么喊他，不只是出于这个特别的姓氏，也出于一些很隐晦的原因。
　　得得本职并不是做助理的，他是厨师的儿子。在整个华东地区都数一数二的父亲与现在公司总部的董事长交好，他托了关系把自己的儿子塞进公司，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就算已经是顶级的厨艺大师，内心对这份炊事班的职业仍有一份卑微之情。
　　但得得不这么想。他相当喜欢做饭，当我得知他每天带到公司去的那些精致的便当都是自己做出来的时候，内心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猫在池塘里游泳。而他之前住在集贸市场，也很大程度是为了方便买菜。
　　尽管在下厨这件事情上灌注了极大的热情，但我其实并不认为得得在做助理的过程中顾此失彼，相反，他做得相当认真。开联合会议的时候，他全程都全神贯注地协助整个会议的进程，包括记录、调试设备、发放与搜集材料、核对、交接。他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正面一直偏向主位演示PPT的同事，在长达几小时的会议期间没有喝过一次水、上过一次洗手间、开过一次小差。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我觉得让他知道我全程只盯着他一个人看，会让我十分难为情。
　　他会被总部排挤的原因，也许是出于他的性格，亦或是，出于他人嫉妒的不怀好意以及他父亲与董事长之间不够稳定的利益关系。
　　他并不是打着提拔名义进行裁员的项目过程中，唯一的受害者。

　　不过现在，他再也不会受这种委屈了。因为他的老板，已经变成了包包我！
　　我敢打包票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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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两位主角相识的过程已经介绍得差不多啦，下一章开始将进入围绕菜品展开的半独立章节，章节之间的关联不会很大随便点开哪个都可以看，不过，要品尝完整的主线故事、不错过任何一个小伏笔的话，还是建议按顺序观看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