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群侠续之天涯相随》执笔命运

4、第 2 章

　　黄昏，江南小镇，细雨纷飞，行人如织。大街上，随处可见丐帮的弟子。
　　惜吟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回想当初在天水崖下发生的一切。

　　五月初三，沈家的商船经过天水崖下的东海之滨进入江南。船头坐着的锦衣少女正是天下第一庄的小姐沈惜吟，天水崖下一片宁静，崖上却正展开一场血腥的厮杀，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高空坠落重重沉入海里，接着，一个粉衣女子又翩然落下。惜吟飞身离开船头，以极快的速度接住那个女子，又飞回甲板之上，这才发现她已身受重伤，却不知服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息尚存。惜吟交代了身旁的老妪几句，便又纵身跳入海里，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冰冷幽暗的海水里找到了刚才的男子。她触碰到他坚硬的铠甲，紧紧抓住他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冰冷黑暗的世界。
　　若萱和萧廷就这样被救进了船舱。惜吟身旁的老妪医术甚高，留在沈园几十年，惜吟唤她崔嬷嬷。崔嬷嬷仔细替他二人诊治，发现若萱虽重伤在身，却因服用过续命金丹，加上真气护体，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腹中的胎儿已经回天乏术了；而萧廷本就有伤在身，加之真气耗尽和高空坠落的冲击力，要医治反而更加困难，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惜吟还记得若萱身上那个巨大的伤口，那个被天剑刺穿留下的伤口。当然，她也还记得那天晚上若萱是怎样泪流满面地唤着萧廷的名字从昏迷中惊醒的。她忍着剧痛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和她深爱的男人的故事——一段痛彻心扉的爱、无法自拔的爱、宿命般的纠结。那个晚上，她直言不讳地告诉一个陌生人——她始终恨不了他，即便知道了他是杀死自己父母和师傅的凶手。她只记得他的好，只记得他是怎样照顾她、保护她、逗她开心，只记得他一遍遍练习书写她的名字，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萧廷。阿卑罗王，是一个离他好遥远的名字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她不能再见他。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忘记那个同生共死的誓言，既然上天选择让她活着，她希望他也能好好活下去，虽然，她再也没有改变他的勇气了。她乞求惜吟救活他，保他周全，并且不要告诉他她的去向。
　　这一夜，惜吟陷入了别人的故事里，不自知地爱上了故事里的人。她也只认识多情重义的萧廷而已，心狠手辣的阿卑罗王，她的确是没有见识过的。
　　船在一个落日追云的黄昏靠岸了，若萱带着矛盾、痛苦与不舍伤心地离开了，萧廷还在昏迷之中。惜吟悄悄把他带回了沈园，那个对若萱的承诺便是她今日的借口，但也只是说服自己的借口而已，却不是真正的理由。

　　“惜吟。”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才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黄湘！”惜吟满脸惊讶，“你怎么来江南了？这位是……”她看着黄湘身旁的古汉阳问道。黄湘还是老样子，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一身黄衫，只是身旁多了个傻乎乎的男子。
　　“我来介绍，大木头，这是我在中原时候结识的好姐妹沈惜吟，惜吟，这个大木头古汉阳……就不用介绍了吧！”黄湘狡黠地冲惜吟笑了笑。
　　“恭喜你啊，湘儿，找到这么好的一个伴侣。”惜吟由衷地祝福他们。古汉阳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哦，对了，你们是初次来江南吧。自从上次中原一别后，我们就没能好好聚聚，不如今晚就让我为你们接风洗尘，一尽地主之宜。”
　　“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来江南了，而且早就和丐帮的吴帮主混得很熟，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真是一言难尽。”黄湘回想到过去的种种，不由沉重地说道。
　　惜吟忽然想到了萧廷，距离天水崖一战不过才数日，一切风平浪静，黄湘突然间又回到江南，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虽然天水崖一战她所知道的并不多，江湖事天下第一庄从来也很少过问。幸亏吩咐了砚台不要让萧廷到处走动，也告诫了大家不要把此事声张出去，否则难免会有江湖人士进出天下第一庄，若发现了他的踪迹岂不天下大乱。
　　“惜吟，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黄湘问道。
　　“没有啊……我们先回沈园坐坐吧！”惜吟道。
　　“嗯。”黄湘拉着古汉阳喜滋滋地应道。
　　“湘儿，上次到江南，怎么都不来看我？”
　　“以前，我毕竟是血月神教的护法，始终不太方便。现在好啦，我离开血月神教了，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阿卑罗王也死了，我就不用担心会连累你了。”
　　“湘儿，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血月神教的人而……”惜吟唯恐她不知道自己的诚意，极力地辩解。
　　“我都知道，惜吟。不管江湖中人怎么看血月神教，你从来都真心对我。所以，我才更加要保护好我的朋友啊！好了，不提这个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我不管，你要带我玩遍江南啊。”
　　“嗯。”惜吟微笑着点头应允。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庄，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曲院风荷，竹径通幽。偌大一个庄园，看得古汉阳惊叹万分。惜吟在沈园的大厅里款待了他们，吩咐下人送上一些茶水点心，又偷偷向侍女雁儿交代了些什么，雁儿会意地点点头，缓缓退下了。
　　三人就这样闲聊着。
　　“对了，湘儿，小珠儿怎么没跟着你呢？”惜吟无意中问起。
　　一下子勾起黄湘的伤心事：“小珠儿她……死了，为了救我，死在我娘手上。”说着，不由低头落泪。
　　古汉阳无奈怜爱地望着她：“湘儿……”
　　黄湘把仙水宫的事，自己脱离血月神教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惜吟。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的。”惜吟自责地说道。
　　黄湘微笑着摇摇头，“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要告诉你的。其实还有些江湖上的事情……算了，我忘了你不是江湖中人，还是少知道的好，反正现在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啦。”
　　“你是指血月神教大战各大门派的事，那现在……血月神教怎样了？”惜吟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你是怎么知道的？”黄湘惊讶地问道。
　　“我……我一直对江湖中的事很好奇，而且武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多少也有些耳闻。”
　　“也是。自从天水崖一战，血月神教和武林正道都死伤惨重，江湖上暂时是不会起什么轩然大波了。可是据我所知，血月神教现在由紫夔龙掌控，我担心不久的将来，一场更大的武林浩劫还是不可避免。”
　　“紫夔龙是谁？”惜吟又问道。
　　“他本是血月神教的四大护法之一，但是三年前却无故失踪了。紫夔龙武功还在蓝愁刑官蓝刚之上，为人阴险歹毒，绝不亚于阿卑罗王。”
　　不知何故，听黄湘这么一讲，惜吟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低头不语。黄湘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她已听不进去了。
　　“惜吟，你今天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黄湘关切地问道。
　　“对不起啊，湘儿，我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惜吟掩饰道。
　　“你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好啦，我们要去找吴帮主了，改天再见。”黄湘拉着惜吟的手与她道别。
　　“嗯。”惜吟微笑着应道。
　　找吴堵，会有什么事呢？难道他们发现了萧廷还没有死？不可能，从黄湘的语气可以听出她的确以为阿卑罗王已经死了。那么，很有可能是对付紫夔龙的事，惜吟猜想着。她要赶紧把天罗宫的情况告诉萧廷。

　　丐帮，大堂。
　　“吴大哥！“古汉阳最先看到吴堵。他还是老样子，一脸胡渣，笑容满面。
　　“汉阳，黄湘，怎么才几天就回来啦？这么急着办喜事儿啊！”吴堵笑着打趣道。
　　“吴大哥，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血月神教怕是会东山再起。”黄湘严肃地说道，把紫夔龙的事告诉了吴堵。
　　三人不由得都忧心起来。吴堵将二人请进内堂商讨对策……

　　送走了黄湘和古汉阳，惜吟径直来到萧廷的住处，他正在别院弹琴——一曲《出水莲》。惜吟久久伫立聆听，不愿打断。不知为何，听到他的琴声，她的心却静不下来，这首《出水莲》本是用来调气息的，而她此时却心乱如麻。到底该不该帮他，这样做是救他还是害他，惜吟心里矛盾重重。
　　突然间，音消弦驻。
　　“进来吧！我已经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儿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惜吟羞得涨红了脸。
　　“这么快就有天罗宫的消息了？”看来什么事都瞒不了他，萧廷用他慵懒而有磁性的声音问道，然后很自然地取出随身携带的罗帕悠闲地擦拭着手指，举止幽雅。
　　“我今天……见到黄湘了，她告诉了我一些天罗宫的情况，她说血月神教现在由紫夔龙统领。”惜吟照实回答道，不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紫夔龙那个叛徒终于回来啦，不偏不倚在这个时候，看来我是要先除内忧再平外患了。”萧廷阴阴地说道。
　　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似的，他依旧那么淡定。只是，他冰冷的语气让她有些伤心。若萱口中的萧廷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认识的萧廷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看着他，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她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即使改变不了他，即使他不领情。是的，她想要给他温暖和快乐。
　　“你怎么不说话了？”萧廷问。
　　“噷……”惜吟长叹了一口气，“早点休息吧！”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默默转身离开。
　　萧廷独坐琴旁，怅然若有所思，砚台在一旁伺候着。屋内，烛光摇曳。
　　走出厢房，在回廊拐角处恰巧遇到丫鬟雁儿。
　　“雁儿，你去哪儿？”惜吟问道。
　　“不是小姐交代我把参汤送给萧公子的吗？”雁儿疑惑地看着惜吟。
　　“我交代的？”
　　“是啊，崔嬷嬷说是小姐吩咐的。”
　　惜吟不由得警惕起来，拔出银簪浸入参汤里，并无异样。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崔嬷嬷也许是一片好心呢！
　　“去吧。”惜吟吩咐道，然后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聆雨轩内，砚台替萧廷盛了一碗刚刚送来的参汤，他毫不怀疑地喝下了。混迹江湖多年，阅人无数，哪些人可以相信，哪些人不能相信，还是瞒不过他阿卑罗王的“眼睛”的。沈惜吟，是一个单纯善良毫无心机的女子，她身上的幽香告诉他，她绝对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他才愿意赌这一把。
　　可是为什么，心口突然犹如撕裂一般的痛苦，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流出。
　　“是小姐吩咐送给萧公子的参汤。”雁儿的话言犹在耳。是他看错她了，是她太能伪装了。原来，欺骗才是最不可原谅的，难怪若萱恨他。这是他的报应，又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她用的不过是自己当初的手段。可是，为什么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出现，他唯一的深埋心底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公子，怎么会这样？不是小姐，你相信她，真的不是……我去找小姐。”砚台在一旁差点急地哭出来。
　　“哈哈哈……”萧廷突然很自嘲地笑了起来，笑自己也有被骗的一天，笑老天爷居然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什么都是得而复失，就连死都是以这样的方式。
　　砚台刚一出门，就见惜吟急匆匆地迎面跑来，原来她早就预感不妙，终于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来看看，萧廷果真出了事。
　　“萧大哥……”惜吟定在门槛处两秒钟，立刻飞速跑到他身边，跪倒在地，扶住他，帮他封死了穴位，阻止毒性蔓延。“快，快去找崔嬷嬷呀！”惜吟哭得梨花带雨，向门外的砚台叫道。
　　“不必了，小姐。毒是老生下的，你以为我会给他解药吗？”原来，崔嬷嬷早已站在暗中多时了，这会儿才现身。
　　“为什么？萧大哥和天下第一庄无冤无仇。”
　　“阿卑罗王是武林的公敌，为了保护天下第一庄，我不得不这么做。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就该杀了他的，我怎么劝你都不听。小姐一念之仁下不了手，就由老生代劳吧！”
　　真的不是她，这个时候她没有撒谎的必要。看来老天还是怜悯自己的，没有夺走他唯一的希望，如果是这样，即便死也无憾了。反正本来就是要死的，这条命是她给的，现在就算还给她了也无怨无悔，活下来，他的欲望一定不会让他袖手天下。
　　“我不要再听了……求求你把解药给我！”惜吟近乎哀求地说道。
　　“幽冥曼陀，奇毒无比，无药可解。”老妪硬生生地回绝。
　　“你到底把毒下在哪里？那盅参汤我试过，根本没毒。”惜吟不相信地问道。
　　“碗壁上，你……太单纯了，又怎么……会想到呢？”萧廷支撑着说。
　　“不错。”老妪道。
　　“是我太疏忽了，害了你。既然……既然无药可解，就让我陪你一起死吧！天下第一庄，绝不做有违道义之事。”惜吟说罢，紧紧贴住他的嘴唇，吸干他流出的毒血。萧廷想推开她，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我说过，要跟你同生共死。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死吧！迷迷糊糊之中，他仿佛又听见若萱的声音。
　　“小姐……你，唉……”崔嬷嬷着实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了。她又怎么忍心看她受伤呢？于是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惜吟，愤愤地离开了。
　　惜吟接过解药赶紧先给萧廷服下，然后才想到为自己解毒。不过多久，解药便发挥了功效，萧廷逐渐恢复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