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重临［无限］》叶铮

91、山神庇佑（7）

　　二人到院门口时，院子里的玩家正在聊天。

　　他们的声音大喇喇地传出来。

　　“要我说，白苏的轮椅，我们得想办法捡过来。”有个男人含混开口，似乎还咀嚼着什么东西，“那可是蓝色道具，价值连城！”

　　“是啊是啊，”旁边有玩家附和，“蓝色道具啊，我都没见过蓝色道具。”

　　“要是能把蓝色道具拿到手，到中转广场卖了，我们把积分一分，都能买好几件绿色道具。”

　　“白苏意外离世，我们也很难过。”不知道哪位玩家继续道，“队长，我们更需要关心的，是还活着的人。”

　　范茂一直没说话。

　　王依秋没想到玩家们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讨论，她担忧地看向苏简白，怕他难过：“你别难过，他们都没有心。”

　　“我没难过。”苏简白扯了下嘴角，神情冷静而淡薄。

　　说完，他伸手，轻轻叩响院门。

　　“咚、咚、咚。”

　　正在谈论白苏遗物的玩家们，集体颤抖了下身子。

　　他们统一地闭上了嘴巴，有个靠近院门的玩家随口询问：“谁啊？”

　　他说着，没等院门外的人回答，就拉开了院门。

　　“王依秋，我说过你找不到白苏，你还出去……”小眼睛男人以为门外的是王依秋，他扯着满口黄牙大笑，想要嘲讽王依秋。

　　可他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其他人怎么不应和他？

　　小眼睛男人手上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到地上，他缓慢地抬起头：“白、白苏，你没死啊？”

　　门外，苏简白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虽然形容狼狈，但首尾俱全。

　　“我没死。”苏简白盯着他，“很意外吧？”

　　“啊，是。”小眼睛男玩家迟钝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急忙挤出假笑，“没想到你活下来了，我们当时一直在担心你……老村长那么厉害，以为你根本活不下来了。”

　　苏简白静静地听着小眼睛男人的辩解，手指敲打着轮椅的扶手。

　　“活不下来的话，把道具分了，不是更好吗？”等小眼睛男人磕磕绊绊地解释完，他忽然开口，将玩家们讨论的内容说出来。

　　“啊这……”小眼睛男人尴尬地垂下头。

　　“行了，别质问他们了。”范茂突然开口，他走过去把院门关上，“我们不过是偶然排到一起的玩家，你又不是我们工会的成员，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想把你的道具拿来用，有什么问题吗？反正你也死了。”

　　范茂盯着苏简白，眼底带几分不爽的敌意。

　　“没错，队长说得很正确，你和我们非亲非故，凭什么还要保留你的遗物啊？”

　　“谁知道你能活过来？你自己在地下室没跑出来，是我们的问题吗？”

　　“停。”苏简白忽然伸手，指向某个玩家，“你把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男玩家面对苏简白的指尖，半晌说不出话，脸上全是愕然：“我……我说，谁知道你能活过来……你在地下室没跑出来，不是我们的问题……”

　　“好。”苏简白点头，“你说我没跑出来，不是你们的问题。”

　　他声音很慢、很缓：“但是，如果我说，是你们的问题。”

　　“你们愿意道歉吗？”苏简白眼神无比冰冷，他锋锐的眸光扫过在场所有玩家，似乎要将他们的心脏剖出来，仔细瞧看。

　　“我们的问题？”王依秋反应很快，“你是说，地下室里，有人对你下黑手了？”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的轮椅速度最快，还能飞，完全可以横冲直撞，从我们头顶过去。”

　　“可你竟然连个影都没有，肯定是被人暗地里算计了。”她捏紧双拳，怀疑地扫视着其他玩家，“你们谁下的手？”

　　迎着王依秋的扫视，玩家们沉默不语。

　　“你们谁这么蠢，竟然动手了？”范茂暴躁地跳起来，眼神来回打量着其余玩家，“就算你们再怎么嫉妒讨厌白苏，他也是我们的同伴，你不理他就好了，为什么要谋害他？”

　　范茂只是厌烦苏简白，平时冷言冷语几句，再偶尔忽略掉苏简白，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关键时刻，不仅不出手相救，还谋害苏简白，范茂无法接受。

　　“当时地下室乱糟糟的，谁知道是谁下了手啊。”许久后，小眼睛男玩家抱怨地开口，“白苏也不清楚是谁，真做了事的，难道会出来承认？”

　　“我没做啊，我连跑都来不及，哪有功夫扔道具。”一位玩家率先否认，他挥动手臂，直直地盯着苏简白，“白苏，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肯定不会对你下手的，你别怀疑我。”

　　把话说完，他松了口气，到旁边去吃饭。

　　剩余的玩家们接连摇头，说没有害过苏简白。

　　眼看着一群人坐在一起，开始吃东西，范茂烦躁地砸了下身边的树干，骂了句脏话。

　　“我知道你不是随便污蔑人的性格，”范茂憋着满心的郁闷，压低声音安慰苏简白，“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把下黑手的人找到。”

　　“这种人待在队伍里，是个不安定因素。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别人下手？在遇到危险时，会不会见死不救？”范茂越想越烦，他用力地搓揉着脑袋，把一头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加散乱，“王依秋，你过来，我们回忆下逃离地下室的顺序。”

　　“好。”王依秋很担忧苏简白的处境，因此她忙不迭地小跑到范茂身边，紧皱眉头，和他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起地下室的情况。

　　可地下室布满尘土，人群又挤在一处，王依秋和范茂忙着逃生，哪有功夫打量周围人？

　　到最后，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儿争吵起来。

　　“别聊了。”苏简白无奈地笑了下，抬头止住他们的辩论，“你们辨不出结果的。”

　　范茂轻哼一声，听话地住了嘴：“我不是怕你出事，我身为队长，不过是职责。”

　　“唉呀，别聊了别聊了，过来吃饭吧。”小眼睛男人见这边气氛剑拔弩张，连忙招呼他们去吃饭，“给你们留着不少肉菜，可香了，快来尝尝。”

　　苏简白瞥了他一眼，滑动轮椅，去吃东西。

　　他吃饭的样子很平和优雅，不像是逃生的玩家，更像是坐在城堡里的贵公子。

　　“白苏，你……”小眼睛男人往苏简白身边蹭了蹭，挤眉弄眼地主动询问，“你怎么逃出来的啊？”

　　“对啊，我也好奇。”石正德疑惑很久了，见有人替他问出疑惑，连忙跟着点头，“老村长和金光融合到一起后，贼凶贼吓人，我逃出来，一回头，发现后背破了一层皮，要是我慢一步，估计后背就没了。”

　　他说着，转身把后背展示给苏简白，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渗出了许多暗红色血液，已然结了痂，颇为可怕。

　　苏简白伸手，用筷子夹起一片五花肉，慢吞吞道：“就正常逃出来的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眼睛男人抓耳挠腮，“我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老村长那么厉害，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他都只敢逃命，你怎么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苏简白没说话，只望着小眼睛男人笑。

　　他的笑容很温和漂亮，平日里会让人如沐春风。

　　可此刻，小眼睛男人迎着苏简白的笑容，硬生生地起了一层冷汗：“你别笑啊。”

　　“我怎么逃出来的，怎么能和你们说？”苏简白放下筷子，银制的筷子落到白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件事肯定是我的秘密。”

　　苏简白的语气平静，可藏在话里的，却是尖锐的刺。

　　小眼睛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强笑着找补：“不是，我就是好奇……要是你有什么好手段，可以给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下次就能活下来呢？”

　　“既然是你的秘密，那我就不问了，你们也别问了。”小眼睛连忙挥舞手臂，让其他玩家不准再提此事。

　　范茂捏着一支笔，不知从何处找了张纸，写写画画许久。

　　突然，他抬起头，望向苏简白：“那个小男孩和你说了什么？”

　　中午，小男孩和苏简白说了些悄悄话，他因此和苏简白起了争执。

　　苏简白抬了下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是不是该送晚饭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敲响：“在吗？我进来了？”

　　说罢，女人走进院子，身后背着一大捆油布。

　　“我看今晚天色不好，就去柴房里翻出了防水的油布，你们记得铺在房顶。”女人关切地放下油布，将脏兮兮的布料展开，“你们会铺吗？我给你们铺两间屋子，你们看看？”

　　范茂站起身，行到女人身边：“不用油布吧，我觉得房子挺结实的。”

　　“不不不。”女人慌忙摇头，她犹豫了下，给范茂科普，“自从山神发怒后，我们下的雨都是酸雨，会把人烧死……家家户户都准备了很多油布，一层一层地铺好，还要经常更换。”

　　“下雨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出门，被淋到，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女人的语气很严肃，等她离开后，范茂将玩家们聚在一起，众人一起把油布铺好。

　　走到苏简白毁坏的房屋前，王依秋苦恼地捂住脑袋：“白苏，你和我住在一起吧。”

　　按理来说，苏简白是个男人，应该和男玩家住在一起。

　　可王依秋不放心男玩家们，总觉得所有人都贼眉鼠眼，想要谋害苏简白。

　　她伸手，迫不及待地拽住苏简白的轮椅扶手：“反正屋子很大，我们一人一半还绰绰有余。”

　　“行。”苏简白无奈地摇头，“我睡在轮椅上。”

　　天色逐渐黑沉，玩家们囫囵吃完晚餐，打算休息。

　　苏简白和王依秋并肩回房，他让王依秋先进去，他回身关门。

　　合拢房门时，苏简白轻“咦”了一声。

　　疲惫地坐在箱子上的王依秋立刻弹起来，做出警惕姿态：“白苏，发生什么了？”

　　苏简白沉默几秒，关上了门：“小村长从天上飞过去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啊？”王依秋诧异地抬起手腕，查看虚拟手表的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六点多，还没到半夜啊，他现在就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知道。”苏简白说着，重重地将房门关好。

　　苏简白以为小村长是去找老村长的，因此没多理会。

　　可他没料到，小村长飞过去没多久，院子里就响起了男人的惊叫声：“着火了，着火了，你们快出来！”

　　伴随着呼喊声，浓烈的烟味从门窗的缝隙中涌进，灌了一屋子。

　　王依秋刚要睡着，就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怎么了？”

　　苏简白瞥了她一眼：“起床吧，着火了。”

　　“什么？”王依秋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连忙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抱着披在身上的外套就跑，一把拉开房门：“哪儿着火了？怎么会着火？”

　　院中，浓烟滔天，男玩家们惊慌失措地站在院中，望着范茂所在的屋顶。

　　“范茂的房子突然着了！”石正德大吼出声，手里拎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水管，正在疯狂往屋顶喷水。

　　范茂站在石正德身边，脸色铁青。

　　苏简白和王依秋一起走出房间，跟着一同望向屋顶。

　　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照遍了半边天，映得所有玩家们的脸色都通红通红的。

　　“原本火势不至于这么大的。”看到苏简白，范茂烦恼地捂住脑袋，“铺了油布，火一下子烧起来了，特别凶猛。”

　　不远处，石正德疯狂地挥舞着水枪，可水枪冲击到的地方，火焰连摇晃都无，依然稳稳地立在原地。

　　“靠！”石正德猛地一甩手，水枪“啪”地摔到地上，喷溅出来的水落了玩家们一身。

　　王依秋连忙支起防护罩，才免了苏简白和她淋一身水的悲剧。

　　小眼睛男玩家正巧被从头到脚淋得湿透，他狠狠地抹去脸上水迹，恼怒地望向石正德：“你干什么？”

　　石正德脾气更爆，他没等小眼睛男人继续骂下去，就伸手指向屋顶：“我们都快没地方住了，你还磨磨唧唧的？”

　　“什、什么？”小眼睛男人被石正德吓了一跳，他顺着石正德的眸光看向屋顶，然后被吓得魂不附体，“我们的屋子都要烧起来了！完了完了，你怎么不灭火啊！”

　　“冷静。”范茂语气憋闷，他心中满是绝望和茫然，但依然不忘安抚小眼睛男玩家，“不就是烧了房子，我们是玩家，有很多道具，不是普通村民，总会有住的地方。”

　　“但是今晚会下雨啊！”小眼睛男人忙不迭地补充提醒，“送晚饭的女人说的话，你们都忘记了吗？她说今晚可能会下雨，还叮嘱我们防护好，被雨水淋到，会发生意外。”

　　小眼睛男人努力回忆着女人的话，脸色越发苍白。

　　“她就是游戏里提供信息的npc，告诉我们关键信息，防止我们游戏失败。”他浑身湿漉漉，颤抖着站在风中，可他的心比身体还要冰凉，“但我们没多注意，后来还发生意外着火了……这不就是跟随关键信息到来的挑战吗？”

　　“我们挑战失败了，肯定要死了……”小眼睛男人双手抱头，喃喃自语着，蹲在地上。

　　他双眼无神，表情狰狞，手指深深地陷进头发里，乍一看，仿佛是失了智的疯子。

　　众人不想相信他，可他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无法不信服。

　　“难道我们真要游戏失败了？”一个男玩家看向身边人，“不能吧……”

　　“别悲观。”范茂强忍住心头的巨大惶恐，翻找着背包，试图找到可用的道具，“我们找找，有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道具，或者能隔绝火焰的……”

　　在场七位玩家，还真有人有棚子类的道具。

　　地上零零散散地摆了几张棚子，玩家们并肩坐在石椅上，望着棚子们发呆。

　　“一、二、三、四、五、六……”范茂清点棚子的数量，“共六张，我们有七个人，怎么办？”

　　“太小了。”小眼睛男人展开一张棚子，发现只能勉强罩住一个人，“得窝在塑料里，才能不沾水……”

　　他眼神扫到苏简白，眸光一亮：“白苏，你的轮椅能不能变成大房子啊？我看它都能变身大机器人，给我们弄个屋子出来，没问题吧？”

　　想到这里，他把道具棚子扔到身后，期待地凑到苏简白面前：“让我见识见识蓝色道具的功能呗？”

　　苏简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苏简白轻抚轮椅扶手，轮椅瞬间变化，顶端出现一只金属伞。

　　金属伞变换形状，逐渐将苏简白包裹起来，可仔细望去，会发现缝隙都合拢得不是很牢固，下端更留着一大截空间。

　　“只能到这种程度。”苏简白撤掉变化形态，看向小眼睛男人，“防不了雨。”

　　付清设计轮椅时，更注重的是轮椅的行走和攻击能力，并未太专注于日常使用和防御功能。

　　“防不了雨啊。”小眼睛男人垂下眉眼，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满，“蓝色道具不应该很强大吗？怎么连雨都遮不了？你是不是不想帮我们渡过难关啊？”

　　没等苏简白说话，王依秋就张口，将小眼睛男人的抱怨怼了回去：“要是蓝色道具什么都能做到，还要紫色道具金色道具干什么？”

　　“他做不到，就是个累赘！”小眼睛男人睁大双眼，不屑地瞥着苏简白，“你看我们的防水棚才多大，勉强装得下一个人，放不下轮椅！”

　　“要是他不用轮椅，就是个残废，得要人帮他调整位置，处理生活。”他说着，理直气壮地看向王依秋，“难不成你抱他去上厕所，去吃饭？”

　　“你！”王依秋被气得脸颊涨红，“抱就抱！”

　　“别闹了。”范茂叹了口气，看向王依秋，“我们三个人用两块棚子，我照顾白苏，王依秋你帮忙压住棚子，注意别让雨进来就行。”

　　顿了下，范茂再次开口：“其实，如果我们能把棚子连在一起，变成个大棚子，情况会好很多。”

　　他意有所指地环视着玩家们，希望他们愿意共同努力。

　　可大家都沉默不语。

　　“……算了。”范茂很失落，不过他没多表达，只随手抖开了两张棚子，“我们三个先找地方待着了，你们各自安顿好吧。”

　　大火渐渐熄灭，几乎所有房屋的屋顶都烧漏了，在屋子里抬头，能清晰地看见天光。

　　“我们到这儿吧。”王依秋左顾右盼，发现有一间房子的屋子还残留着大半，她连忙伸手指向那里。

　　“行。”苏简白点头，推着轮椅上前，刚要占领位置，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双手拦住。

　　小眼睛男人嬉皮笑脸：“不好意思，这个地方我先看中了，你们得去别的地方了。”

　　“你什么时候看中了？”王依秋震惊地睁大眼睛，“你一直在右边院子转来转去，根本没看到这里好吧？”

　　面对王依秋揭穿的事实真相，小眼睛男人毫不惶恐，他厚着脸皮继续：“我早就看中了，就是去右边院子瞧瞧看看而已。”

　　王依秋被他气得想要骂人，自诩“心平气和”的范茂也铁青了面色。

　　“别为他生气。”苏简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劝说二人，“他不值得你们生气。”

　　“你可真会当好人。”小眼睛嗤笑一声，贪婪地打量着苏简白的轮椅，“他们就是因为你才生气，要是没有你，我们至于这样吗？”

　　小眼睛恶意地讲出挑拨离间的话语，希冀着苏简白自尊心发作，主动要求离开。

　　然而苏简白稳稳地坐在轮椅上，面色丝毫未变：“按你的说法，我们两拨人，算是割席了吧？”

　　“割席？”小眼睛男人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割席的意思，“算是。”

　　“好。”苏简白驱动轮椅，离开了房间，“我们走吧，把这里让给他们。”

　　“啊？”王依秋没想到苏简白问了一大堆话，最后居然要退步，“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