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时花开》夏末眠

16、[5]

　　那天晚上之后，夕颜尽量让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已经变质了，管弦越来越在意她的感受，偶尔还能够很愉快的畅谈，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对她的态度也显得更加亲昵。
　　临近中国的新年。以前夕颜索性当起了永恒的鸵鸟，去年新年都没有回家，就是为了避免假期大大小小的聚会，降低与啸湛相遇的可能。而管弦自从创业然后事业蓬勃发展以来，除了公事要回国，就很少回去了。总是用工作繁忙来搪塞父母的要求，也是躲开国内父母准备的相亲。
　　可是今年呢，彼此之间有了牵绊。而且彼此父母要强烈要求结婚了得回去一趟，所以抵不住组织上的软磨硬泡，终于咬牙答应。
　　夕颜于是订好了机票，管弦也在回去之前处理好公司的事务。

　　管弦推着行李车与夕颜并肩走在黄浦机场的大厅里。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同样的肤色，同样的语言。夕颜一时之间觉得那么欣喜，她还是回来了。看着周围穿梭着的人群，提着皮箱过往的“飞人”。夕颜兴奋得直想扯着嗓子高喊两声——“中国，我回来啦！”
　　可是自然没那么大勇气，只是扯着身旁管弦的衣袖，指指点点的兴奋地说这说那。管弦第一次看到夕颜这么活泼的样子，也不忍心拉着她让她消停点。就宠溺的看着她笑，不时地用手搂开她，避免被人群冲撞。
　　夕颜和管弦的父母都住在上海，这下两人要回哪一家就成了问题。带着女婿回娘家，自然无可厚非。但是要那伸长着脖子天天望向纽约方向的管妈妈多等一会儿，又于心不忍。如果管弦带着老婆回家拜访还没见过的公公婆婆，自然理所应当。可又会让季母多等着，有失礼节。
　　站在机场门口踌躇着，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夕颜皱着眉，转身拉起行李车上属于自己的那份行李道：“干脆我们各自回家，过两天再会合算了。”说着，就准备伸手拦车。
　　幸好管弦眼疾手快的把夕颜拖了回来。
　　“哪有新婚夫妇分开的啊？”
　　夕颜想想似乎也是。听着“新婚”二字，脸颊绯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先去你家吧，明天再去我家里。”管弦看夕颜犹豫不决，于是帮她做好了决定。
　　“不行！”夕颜眉头一皱，果断的拒绝，“那你妈以后得怎么看我啊，这婆媳关系更不好处了。还是先去你家吧……”
　　“那好吧，你确定啊？”说着，面露忧色的抬头看向夕颜，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我妈很难缠的。”
　　夕颜一听就紧张了，甩开管弦的手急忙凑到他跟前问：“真的啊，那怎么办啊？”
　　想着电视剧里婆婆恶整媳妇的画面，手指纠结得更紧了。
　　管弦一看她紧张的模样，就觉好笑。一把扯过她的手，带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怕什么啊，有我啊。”
　　明明已经被他安抚好了的小猫，上了计程车，心里就又开始打鼓了。
　　“我都没带什么东西回来，你妈会不会生气啊？”
　　“会啊。”管弦将看着窗外风光的头转到身旁的烦恼着的女人身上，故意调侃道。
　　身旁的女人听到他的回答更加惊慌，板着手指叫司机赶快赶到最近的购物广场。管弦一把抓住她乱挥的手，要司机继续朝着原来的地址前进。夕颜对管弦的举动很是不满，直瞪着他。
　　“你用这个地方记着啊。”管弦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夕颜的脑门儿，“你要是再叫‘你妈、你妈’，我妈就铁定生气。”
　　夕颜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心里腹诽，难道脑门儿是用来记事的？

　　管弦的父亲与母亲离婚，母亲带着他长大，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心里对母亲的感情比谁都深。在管弦口中的母亲，坚强而独立。让夕颜很是钦佩，当然心中更加希望这位未来的婆婆可以对她友善一点，再友善一点咯。
　　管弦家在12楼，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又一个的上升。夕颜心里的紧张就加重一点。管弦一手拖着他俩的行李，一手握着夕颜的手。自然感觉得到她手心潮湿一片。
　　“叮咚。”门铃一响，一切尘埃落定，要逃也逃不掉了。
　　开门的瞬间，夕颜迅速将一脸忧郁灰暗的面孔，弄的生动形象。勾着嘴角，展现自己最佳状态时的微笑。深呼吸，跟着管弦走进门。
　　开门的是管弦家的小阿姨，收拾好屋子正好准备离开。幸亏夕颜还没笨到一开门，就冲着对方叫“妈”。要不然，就糗就大了。
　　管弦的妈妈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休闲的家居服。盘着头发，闲散而优雅。走到客厅里，就看见她老人家剥着瓜子对着电视机里恶俗的台剧，看得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夕颜真的很想走到她面前提醒她一下，哈哈大笑是皱纹的天敌。
　　“妈，我回来了。这是夕颜……”管弦放下行李，对着坐在沙发上对她实行无视态度的妇人说道。
　　妇人拭去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捂着肚子又傻傻地乐呵了一会儿。随即起身走向他们。
　　夕颜原来以为管妈要直接冲向她几年不见的儿子，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谁知道刚刚走到管弦面前，方向突转，改向旁边的夕颜，一把搂住了她。
　　“夕颜啊，真是好久不见了。”管妈笑着说，“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说着，比划着夕颜当年6岁时候的身高。
　　夕颜陪着笑脸，没想到管妈这么平易近人啊。
　　“妈……”夕颜看着旁边的管弦给自己使眼色，于是颤颤巍巍地叫出了这个字。
　　管妈一听，脸又笑成了一朵花。拉着夕颜就在沙发上坐下。
　　“管弦，快去把行李放到房间去。”管妈命令道。
　　管妈的确很好说话，和她聊什么话题都能够接受。夕颜与管妈一同坐在沙发上，剥着瓜子，一边看电视聊天。而管弦从进门开始就管妈使唤着做这做那，管弦也没废话，按照他妈说的去做。
　　晚饭的时候，夕颜下厨做了一些家常小菜。不够丰盛，却也能够让管妈相信，自己的媳妇还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管弦自从在纽约那一次洗碗之后，以后有时间都会帮忙洗碗。所以今天晚上自然也不例外，围着围裙在厨房洗碗。
　　管妈看见自己的儿子讨了那么好的老婆，自然很开心。怎么会想到，把他们两人牵扯到一起的只不过是一纸契约而已呀。
　　晚饭后，管弦在他房间里弄电脑。夕颜就陪着管妈在客厅里看管弦小时候的照片，渐渐明朗的面容在她眼前出现。这个人，曾经就真真切切地进入过她的生活。不是一阵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晚上洗过澡后，夕颜用浴巾擦着自己的长头发。坐在床上看着电脑前专心处理公务的管弦，思想转了几个弯，终于转到了别处。脸庞也不禁发红起来。夕颜一怒之下，大骂自己。用手狠狠给自己的脑袋几下，让思想安分点，不要想入非非的。
　　管弦回头正好看见夕颜敲自己的脑袋，生动的表情让自己觉得很好笑。也没说什么，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进了浴室。
　　片刻之后，夕颜把头发吹干。管弦也从浴室里走出来，用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脸颊的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明显擦的就没有效果。随便几下，就转身扔进了洗衣机。走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
　　看着后面的头发滴着的水将衣领都弄湿了一大块。冬天气，又会很容易感冒。于是夕颜大发善心，从浴室里又拿着吹风机走出来。
　　插好插头，坐在床上，在他背后帮他吹头发。
　　手指刚刚碰到他的发，就被他敏感的躲开。夕颜气恼之下，猛地朝他头上一拍道：“躲什么，帮你吹头发。不然会感冒的。”
　　之后管弦倒也没躲，不过背脊就僵硬起来。
　　夕颜的手穿过他黑色的发，吹风机暖暖的风打在他的皮肤上。还有她手指滑过留下的触感。
　　房间晕黄的光给这一切订上了温馨的标签，可是却不明白。这样的温馨，本就不该属于他们的。
　　管弦放在电脑键盘在的手指开始移开，转过身将夕颜手里的吹风机扯掉电源，扔到一边。在夕颜惊咋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手指纤细洁白与他的手指形成的鲜明的对比。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放松下来。抬起头，望进了他的眼睛。
　　他眼睛明亮，瞳中分明只有季夕颜一个人小小的身影。
　　他握着她的手，
　　他吻过她的额，
　　他轻轻地说着：
　　“夕颜，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这一夜，夕颜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