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藏身》潮汐夜海

21、第 21 章

　　叶思秋的一双美目，天生压迫摄人，看起来就像是要喷火。

　　如果不是真的在这灯红酒绿的名流场上，豪门公子的形象还有几分要维持，叶思秋当众动手打人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毕竟从小到大，他顶着的名头也就是与叶思轲大相径庭的不学无术和奢靡。

　　同归尘还是坐在轮椅里——

　　不过轮椅已经换了一台，这也是叶思秋怒火中烧的原因之一。瑞典语的牌子他认识，最奢侈的医学品牌之一。同归尘人坐里面倒是矜贵，因为是专门定做的轮椅，大半身子卡的严丝合缝稳稳当当，束带都用不上。

　　他的礼服没有一丝褶皱，腿上盖了一小方绒毯。配的胸针还是叶思轲喜欢的，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银杏叶，还有一枚樱花瓣的送给了叶思秋。

　　同归尘没有和叶思轲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太亲密的举动，他也没和叶思秋有什么言语冲突。但那副样子，就这么施施然坐在轮椅上，像是本就享有什么尊荣一样，好像天生就是他叶家的一份子，登堂入室的光明正大。

　　在叶家的佣人照料之下，同归尘实在太像一个主人了。

　　“哥！你疯了！”叶思秋的声音不大不小，一点也没避着人。纤手一抬，白玉般的食指冲着同归尘点了点：“我晚上回去就让爸爸收了你股份，省的家产都落到别人手里。”

　　同归尘翻了个白眼，控着轮椅转了个弯缓缓驶离。微微侧头冲着叶思轲哼了一声，那意思很明显“说好的别让你弟欺负我。”

　　叶思轲今晚心情不错，和他有合作关系的几个大家族继承人私下里都是朋友，社交需求并不大。有的是功夫看叶思秋炸毛，这和过去不同，让他有点自家人拌嘴的感觉，有人气儿多了。

　　同归尘看他一眼，叶思轲就心领神会。他缓步跟在轮椅后，招呼他家的佣人：“来，给二少带到那边小孩堆里去，我等会要见一下阿阳他们，别让他来掺和大人的事。”

　　“哥！”叶思秋暴怒，这一嗓子嚎出来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叶思轲不动如山，微微低头致歉，一张脸的笑容仿佛就是天生皮囊：“听见没，你看他现在就开始折腾人了，赶紧给他弄那边玩桌游去。”

　　和同归尘刚在情感上有实际性的进展，叶思轲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巴不得像条黏人的大狗，时时刻刻的巴在同归尘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那本就柔软的绵掌，握在掌心中时，似乎更加的容易让人融化了。

　　电动轮椅沿着地毯缓慢往外驶去，今晚宾客不算多，但他仍然引得人们纷纷侧目。各种“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们在外总得维持一个精致的模样，别说同归尘现在以一个残疾人的身份，他们要表现出那种带有“优越感”的关爱了，还有更加虚假的尊重，都是因为那些传的最快的流言，今夜也坐实了这一遭。

　　叶思轲，这个叶家下一任的继承人，或者说现在实际上的掌门人，又和这个坐着电动轮椅的瘦弱小瘫子复合了。

　　有一些人上来和他搭话，全是想通过他和叶思轲扯上一些关系的。有的想通过他递交一些项目计划书，或者是想通过他了解一些叶思轲的基本状况。试图通过同归尘，让他透露一下他们现在是否真的复合。叶思轲到底是一个婚姻存续期间的状态，还仍然是单身离异。

　　问到当事人头上，摆明了的司马昭之心。

　　但同归尘一一应了，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来往的人聊着天，除了偶尔有来敬酒的被他用身体原因婉拒之外，其余多是处理的得体得当。看不出有什么露怯，或者是对叶思轲的有意疏远。

　　好像他们过去的生活始终如此。虽然身有残疾，他仍然是叶思轲能够带出来的合格伴侣，叶家承认的“少奶奶”。人们似乎都刻意忘记过去的那些八卦秘闻，表面伪装出一副亲和柔善的面孔，对这个轮椅上的娇弱青年格外友好关心，连从那一小方绒毯之下延伸出的透明细管都可以视而不见。

　　“李总好久不见。”同归尘支着身体半侧着在轮椅里笑吟吟的同人寒暄。身后有青年低沉温柔的嗓音响起，有人靠近他的身后，贴住了他的轮椅：“企划那我先拿走，如果有机会合作的话，会给贵司致邮。”

　　“啊这个是自然的...有任何问题的话，像是立项审批...”

　　他们聊了几句，话语中都是生意人体面的问候，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倒也不会现在就拿出来讲。

　　同归尘坐着没动，十分乖巧仔细的听着。他的脖颈悄悄往后仰了仰，长久的正坐让他有些不适，加上今天穿了腰托，整个后背酸酸麻麻，蔓延开来让他有感觉没感觉的地方都颇为疼痛。

　　只不过假如没有严重痉挛造成的剧烈神经疼这种情况下，这些原本都算不得什么。

　　其实神经疼也还好，同归尘的忍耐阀值相当高。

　　在他只有自己的时候。

　　靠上头托，他慢慢把受过伤的脖颈仰上一个接近直角的弧度。耳边依然是那带了一点润的低嗓，这个人好像谈生意时都比旁人要来的温柔许多。

　　从这样一个贴近的角度去仰视，他能看到叶思轲偶尔蠕动的喉结。大脑中似乎放空了一切，交织的紧密的网，都是被他细腻的体贴捕捉而来的臣服。

　　叶思轲就在轮椅后，仅仅是这样一具身体在身后，就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

　　一只手悠闲搭在轮椅后的扶手上，片刻后它又轻轻抬起，似乎是不经意的抚上了同归尘抬起的脸庞。

　　柔软而细腻。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毫不遮掩的宣泄了一场绮丽的旖旎。

　　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爱情。

　　“那就这样…谢谢…回见了。…哪里，您客气…”

　　似乎在一片海浪声中，温柔的波涛带走了最后点点的喧嚣，归于了沉寂。

　　同归尘仰着脖颈听了这几分钟，往上眨了眨眼睛。叶思轲的手还没从他的脸上拿下去，微微起了力，在他的脸颊旁捏了一下：“去休息一会吧。”

　　“我要躲起来。”两片樱唇轻动，像夏日的透明蝉翼。同归尘想抬起手，把手掌覆在脸上那只温热的掌心之外，一时间几乎要忘却自己的残疾：“和你躲起来。”

　　叶思轲闻言一怔，似乎是反应了几秒才能够小心翼翼的和同归尘一起选择下一秒的人生，但是忽而就绽开了唇花，一瞬间倒映在同归尘的瞳孔中。

　　宛若暖风四起，吹皱一池春水，凛冽不分缓急。

　　“好，我们去躲起来。”

　　手掌从脸颊边慢慢挪动到同归尘的脖颈下，轻轻托起借力让他能够保持一个正常舒适的姿势，又顺势沿着他的颈椎揉捏，帮他放松减压。接着轮椅在不受同归尘操纵之下缓慢往前移动，电动轮椅如果纯靠人力来推非常困难，叶思轲一个人一只手速度也不快，但就是这种缓慢，让同归尘觉得很舒服。

　　叶思轲把轮椅推到一个略微隐蔽的阳台，大家忙于社交，一般只有宾客来抽烟接电话时才会过来短暂停留。但夜晚微风习习，温度正好，是个适合与心上人偷偷幽会的地方。

　　“叶总这么有空。”叶思轲把轮椅手刹挺好，从侍者那端来一杯热饮。插上吸管自己拿在手里，坐到同归尘身边喂他喝。同归尘歪了歪头，颇为灵动，唇花轻启。也不拒绝，抿住吸管，小口小口的嘬着叶思轲喂来的热饮，脚踏上的小皮鞋不安分的晃动着，没一会儿就垂着点在了脚踏外歪着，皮鞋的鞋跟蹭着脚踏边缘，发出小小的颤抖。他也不甚在意，就让它们这么自然的下垂相对：“不该去和你朋友们见面？”

　　“是想让他们看一下你……”

　　瘫脚的小动静没能逃过那双温柔情眼，浅色的瞳孔中有一点时时刻刻存在的心疼。叶思轲一手托着杯子，不急不躁，另一手自然的把那搭在脚踏外的两只小蹄子拿上来，同归尘腿脚细瘦，几乎只有骨头的重量，他自然而然，也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费力。

　　他的声音有些小了，在夜风中顿时就散开，听着就知道是不好意思的。

　　“现在看到了就行了，我也只想和尘尘。”一杯饮料同归尘喝不了太多，泛黄的液体顺着绒毯下的细管慢慢流出，归于轮椅边的置物袋中。同归尘扫到就不再喝了，侧过头去等叶思轲给他拿清水漱口。巧在这个时候他们同时迎来了停顿，叶思轲以拿清水的举动掩盖了他的不好意思，两侧的发盖住了大半耳后的红：“和尘尘躲起来。”

　　“这样吗？”同归尘抬起手，慢慢靠手肘撑住扶手的力量蹭过去，伸到扶手外，有些难以自控的下垂着，但还是尽力抬起：“哥，我以前都不爱搭理你，你怎么都没讨厌我啊？”

　　“我非常讨厌我的懦弱，以及对你不可自拔的迷恋。”

　　叶思轲重礼，但是毫无顾忌，仍然轻轻拨弄就脱下了同归尘本就松松垮垮的鞋子，一只手握住同归尘伸到外侧的绵绵软掌，另一只手接着开始帮他给放到自己大腿上的双脚按摩。闻言他的语气还是温柔的，但是成熟坚定，又认真了许多。

　　“但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问题是我的，不是你，你有权利对你身边的追求者行使任何你想要的态度，哪怕是有些高傲的。”

　　“而且我本来就喜欢你……”他不好意思，手指在同归尘蜷缩肿胀的脚心后躲了一下，居然也跟着往掌心缩了起来，表达了一点微微的不好意思：“喜欢你的任何样子，包括你的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