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梦起幽兰》心月巫

38、玉罗归位

　　心月想趁这个时机出手，一道金光却用力拉着她往后退，一路退出了日月坛，落在诸天将围成的主阵中央。
　　等成焱重新睁开眼时，那里面已经看不见任何光芒，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洞，幽森恐怖。
　　紫微的分形也同时归位，扶稳了心月，然后遥遥望着日月坛上已经魔化的成焱，表情凝重。
　　“你为什么拉住我，刚明明可以搏一下的！”心月急得直跺脚。
　　“没用的，大势已去。我要不出手，你刚已经被魔物卸掉一半神元了。”紫微摇头叹息，“这回是我傲慢，连累了你。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把你完好地交回仙尊手上。”
　　心月看着日月坛上聚起的黑雾旋涡、电闪雷鸣，成焱成魔之事已经不可阻挡。
　　老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啊……
　　心月无力地跌坐在地。
　　“我就罢了，大不了用三万劫修为与你殉葬。”她开始摆烂，嘴刀子直往紫微心头扎，“但这百万天众尽覆，六道无数生灵将挫骨扬灰……你一人赔得起么？”
　　紫微心头一滞，强行压了压，嘴角还是渗出血珠来。
　　唉，心月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成焱与魔丹合一，十方玄冥尽归魔想，瞬时堕落无尽苦海。
　　世界地动山摇，黑暗旋涡吞噬了一切光芒，时空里的星辰大陆，无论文明野蛮，正道魔道，都一一化为了齑粉……
　　紫微凭借金光明力，尚在做最后的抵抗，但那光芒源源不断被黑洞吸走，只能微弱照亮紫微身边的方寸之地。
　　心月身处光明之中，却看着外面的世界逐渐崩坏，连挣扎也不想挣扎了。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正在此时，天地之间突然静谧无声。
　　隐隐的，有大咒力从幽微深处传来。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陀，俱知南……”
　　心月竖耳分辨了几句，突然激动地站起身来。
　　“是楞严咒！”她扯住紫微的袖子，眼里含着即将得救的泪光，“老师……老师归位了！”

　　黑暗深处，一豆曙光乍现，然后展开为一张旋转的楞严咒轮。
　　随着咒力渐强，咒轮亦化作无量光音，遍布广宇，结成无漏梵网，一切魔境悉皆颤抖不安。
　　而成焱血海之中，亦有早被埋下的金色咒符苏醒响应，咒力密实无间，抖动沸腾。魔心大恐，仓皇逃出，成焱欲以无上本力抗衡，岂知一切幻化，因心而有，心灭而无，幻缘悉灭，魔恼何生。
　　是故混沌刹那间，其心不知所以。
　　忽堕无间地狱，受极大苦；忽生无量光天，受极大乐。
　　颠倒沉沦之处，世界相貌亦流转变化，一时宇宙创生，欣欣向荣；一时灰飞烟灭，侘寂无声。
　　只有耳畔的楞严咒音，绵延不绝，与其血液中的咒力内外相应，引导其旷古以来的无明念头，从有序到无序，再重归有序……
　　当世界终于停止颤动，成焱重新睁眼时，眉心的火焰渐渐熄灭，眼中的暗黑之光也悉数褪尽。
　　十方城中魔雾尽散，天清地宁。
　　一切神众冥众，八部生灵，皆如从一场噩梦中幡然醒来，震撼无声。
　　咒音逐渐停止，空中金色咒轮也止息收敛，化作一道蓝光流溢的身影缓缓降落。
　　成焱心力不支，单膝跪在日月坛上调整气息，余光看见那道蓝色身影朝自己走过来，不甘心地抬头看去。
　　这一眼，竟比方才阿兰死时更为震撼。
　　脸还是那张脸，倾城绝世，画像上见过，心月幻化时也见过。
　　但那眼神，却是阿兰初入朝思殿时，清净无尘的眼神。
　　世间再无第二处可寻。
　　成焱脑海中突然滑过很多细微的念头——
　　比如那些相伴时光里，阿兰忽冷忽热的态度；
　　比如因缘台上曾显现玉罗的身影，他心生怀疑让人去查探，得知玉罗人在紫微宫中……可紫微身边的“玉罗”，又分明是心月所假扮；
　　还有，方才自己本可以抗衡咒力的，只是被血海中深埋已久的楞严咒反噬。而能够在他体内悄无声息种下楞严咒的，自然也只有阿兰。
　　成焱终于明白了什么，捂着心口，惨烈长笑：“原来是你……原来一直是你……”
　　玉罗在离成焱还有三步之处停住，垂眸看着他，静默无语。

　　“心月/紫微，恭迎仙尊归位！”
　　心月和紫微第一时间奔到日月坛前，向玉罗叩拜。
　　身后诸众并不知背后关窍，但也识趣地跟着跪拜：“恭迎仙尊！”
　　玉罗转身看向坛下，掌心光芒一照，将跪拜众人悉数扶起，同时治疗好了他们的内外伤势。
　　然后他冲心月点点头：“辛苦你了，此番你做的不错。”
　　心月得到老师表扬，开心地退下。
　　紫微则十分羞愧，见玉罗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立刻跪地再拜。
　　“紫微鲁莽，险酿大祸，请仙尊责罚。”
　　“帝君言重了。”玉罗微微笑道，“你乃中天之帝，我乃方外之人，吾独涉魔境尚要劳帝君提醒营救，如今又怎敢责罚。”
　　紫微脸色一白，玉罗这是不肯原谅自己，彻底要和自己疏远了。
　　他于是将指上金刚陀罗尼戒取下，捧在掌心向玉罗陈情：“紫微道力不如仙尊，只因得仙尊陀罗尼戒相赠，一心想还此恩情，故而关心则乱，还望仙尊明鉴。”
　　玉罗看着紫微手上的陀罗尼戒，摇了摇头。
　　“治人事天莫若啬，我这喜欢到处送人礼物的毛病，看来得改改了。”
　　说罢，他抬手将紫微掌心的陀罗尼戒收回自己手中。
　　“仙尊——”紫微大惊，不知玉罗何意。
　　“如今我收回了这戒指，你也不欠我什么，以后我的事，紫微君再管，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紫微听玉罗这么一说，身形晃了晃，心中苦涩也只能默然咽下。
　　“是。”他凄凉一笑，“紫微接管此世界，一切威势法宝，皆上古十二金仙所赠，仙尊莫说收回戒指，就算收回紫微的帝位，紫微又怎敢有怨言呢。”
　　成焱魔力虽被禁，他棋胜半招攻破了中天紫微垣也是事实，自己终究是输了。
　　“你放心，今日你虽有过，却也是应天地必经之劫。”玉罗平静看着他，“你在最后关头能够及时悔过，顶力救护众生，仍堪当治世大任，没有人能动摇你的权威。”
　　得玉罗此诺，紫微也稍稍定下心来，看来玉罗已有方法帮自己夺回紫微垣，于是暂且退回军阵中等待拔营。
　　处理完旁人，玉罗仿佛才想起身后的成焱，转身走到他跟前，蹲下与其平视。
　　“阿兰……”成焱痴痴地望着眼前人，伸手想要抚摸那张脸。
　　手却被定在半空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