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驼铃》厉小茹

8、8

　　章八

　　百毒真经记载一种露虫，色黑，大小约人的小指甲一半，喜食露珠，无食物时三日不死，随后会陷入僵硬状态，不食不动，遇水方醒。此虫之所以被百毒真经记载，是因为它无毒却不惧毒，且能追踪附近的毒物，用其毒液包裹已身，以驱天敌。
　　厉南星身上就有不少露虫，这时他将一只摊在掌心，取酒囊倒了些茶水上去，片刻后露虫动了动，在他手上爬动几下后，振翅飞起，盘旋几圈后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厉南星收好酒囊，足尖在沙地上轻轻点过，紧跟着露虫。
　　他的轻功自然比不过陆小凤的凤舞九天，但是要在沙地上不留下痕迹却仍是轻而易举。行了约莫两刻钟，一片小小的绿洲出现在眼前，中间一座半人高的祭坛，上面刻着着希里克族的文字。
　　露虫在绿洲前兜了兜圈，缓缓落在一棵婆娑兰宽大的叶子上，然后抖了抖翅膀，静静地趴在那里，却并不把翅膀收起，四下晃着触须。
　　厉南星蹲在婆娑兰旁边，将小瓶中早收集的露水滴在它身上。
　　露虫吸食完毕，重又飞起来，鼓动翅膀发出一种人类所无法听到的声波，片刻之后祭坛附近的沙丘一阵骚动，露出几个恶心的脑袋。
　　这是沙漠中独有的剧毒沙蜈蚣王，长约半米，口中有毒囊，一般是独居，周围有若干无毒的小蜈蚣护卫，在王死掉之后，会有一只护卫吃掉它的尸体，长大变为有毒的王。人类但凡被它咬中，几秒内就会丧命。
　　此处守护祭坛的沙蜈蚣王共有五只，却没有小蜈蚣护卫，想来是被人捕捉驯服的毒物。
　　厉南星凝神静听了片刻，发现祭坛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连以前一直在祭坛上静坐的那位先知都不知所踪。
　　陆小凤的到来，果然很让沙盗们在意。那个人，即使不了解他的丰功伟绩，但凭他所作所为，也足够引起人的注意。
　　厉南星轻轻吹了声很低的口哨，收回露虫，在沙地上点燃一小块迷香木，以掌风轻轻推送到沙蜈蚣王附近。
　　沙蜈蚣王无声无息地失去了知觉。
　　厉南星缓缓扫视四周，走到蜈蚣王身边，蹲下来用小刀撬开它们的嘴，一只一只收集毒液。做完这些，他站到祭坛旁，戴上一副手套，按照这几日的猜测，一点点试着去破除机关。
　　他擅毒擅医，机关并非他所长，他又不知这底下是否还有机关，不敢强行破坏，以免打草惊蛇，是以半年多的功夫都浪费在这里。不过他并不着急，这五只沙蜈蚣王是极罕见的毒物，能提取到它们的毒液，厉南星已经颇觉不虚此行。
　　他知道陆小凤和机关高手朱停有交情，但是不确定他是否会帮助自己。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厉南星几乎独自面对了所有的劫难，包括天魔教的追捕、江湖正派人士的追杀、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他习惯一个人解决麻烦，因为周围的人随时都可能变成夺命的敌人，这让他不敢也不能去随随便便相信别人。
　　即使那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富可敌国的花家七公子花满楼。
　　迅速地尝试了下近日的思路，发现仍然无法打开机关，厉南星果断地撤回去，弄醒蜈蚣王，取出另一种黑香蝶，沿着留在自己帐篷中的一点花蜜的味道，跟随而去。
　　不能相信，但是，或许可以交易。至少，他知道花满楼和陆小凤在这里的目的。
　　在这江湖上，有什么，敌得过利益二字？

　　陆小凤居然在他帐篷里。
　　厉南星虽然有同他打交道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他穿着自己的铃衣，拿着自己的竹箫在指尖一圈圈转着，而且还挖出了自己埋在地下的一坛十八年花雕，顿时只想把他一脚给踹到门外去。
　　陆小凤举了举酒坛，反客为主道：“要不要来点？”
　　袖上的银铃叮铃叮铃作响。
　　厉南星僵着脸脱下黑衣，翻出另一套换洗的铃衣来穿好。
　　陆小凤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边喝了一大口酒边摇头感慨：“你里面怎么还穿内衣，白天的时候不热吗？”
　　厉南星收好刚刚穿的衣服，缓缓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突然把酒坛往旁边一放，竖起右手食指道：“停！你别用些奇奇怪怪的药了，我走，我马上就走。”
　　厉南星看他走到门口，淡淡道：“请稍等。”
　　陆小凤回头，露齿而笑：“李大夫还有什么事？请讲。”
　　“陆大侠喝了我的酒。”厉南星拿起酒坛晃了晃，已经空了，“是否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是自然。”陆小凤走回到他身前坐下来，“不知李大夫有什么事要我做？”
　　厉南星略略沉思：“这里的枣椰子味道不错，陆大侠每天都送几个过来如何？”
　　陆小凤挑眉：“这么简单？”
　　“难不成陆大侠想以命相抵？”厉南星也挑了挑眉。
　　“哎。这倒不是。”陆小凤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陆小凤这条命虽说不怎么值钱，但也能换不止一坛酒吧。更何况……”他挤眉弄眼道，“以咱俩的交情，哎，多赏点儿吧！”
　　厉南星面色一寒：“在下不记得与陆大侠有何交情。”他这话脱口而出，等说出口，想到后面要跟陆小凤谈的事情，又忍不住懊恼。
　　不过陆小凤对他的反应倒是全然不计较，嘿嘿笑着，捧过酒坛嗅了嗅，摇头叹：“没想到在这沙漠居然有如此佳酿。李大夫的私藏真是丰富。”他忽然用传音入密道，“花满楼说你可能有事需要帮忙，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厉南星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他并没有同花满楼提到自己在这里的目的，也没有说到机关的事，没想到花满楼仍是察觉出自己有困难。
　　陆小凤看到他的表情，笑了出来，意有所指道：“大家都是朋友，以后有好酒，可不能藏着掖着，有酒一起喝，有难一起当才是。”
　　厉南星沉默片刻，用传音入密问：“听说，你认得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