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驼铃》厉小茹

7、7

　　章七

　　粥煮好了，厉南星盛出一碗，眼角扫了陆小凤若干次，不怎么甘愿地伸手递过去：“吃完了快点离开。”
　　陆小凤接了碗也不怕烫，哧溜就是一口：“呼，南星手艺不错啊！”
　　厉南星自己也盛了一碗粥，慢慢喝着。
　　陆小凤摇头晃脑边赞美边喝光一碗，盘膝坐着伸手：“再来一碗！”
　　厉南星默默思考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说话。
　　陆小凤悻悻然站起来，缓缓步到厉南星身边，低头看他，片刻后唇角邪邪一勾，手指轻轻拈起一缕发丝扯了扯，轻笑道：“喂，这么困扰？因为我？”
　　厉南星头皮一痛，拧眉瞪过去，右手二指一并，点向陆小凤手腕，冷喝：“放手。”
　　陆小凤立刻松开他的头发，双手自然而然往外一分，很无辜地并不继续反抗：“我放手了。”
　　厉南星动作略略一顿，转过身放下粥碗，揭开锅盖去盛第二碗。
　　陆小凤微笑着弹了弹袖子，重新在他旁边坐下来，勺子敲着锅沿：“陆小凤呢，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主动地自己去盛饭，“花满楼既然会跟你交代是否泄露我行踪的话，想来你们也不是泛泛之交。”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陆小凤跑题地称赞了一句，“你手艺真的很好。”他又接着说，“他相信你，我也相信。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你说花满楼平安无事，我信你。他不愿我插手，说明事情还在他控制之中。所以……”他突然咧嘴一笑，“我只要好好享受这里的美好时光就可以了。”
　　“……”厉南星颇觉无力。他从未遇到过陆小凤这般……让人不知如何对待的人，偏生又不是敌人，不好下狠手。不过……他舀走锅里最后的粥，三口两口喝完，将碗往锅子里一丢，“既然在下煮了粥，那就麻烦陆大侠洗洗锅子和碗。”说完，斜瞄他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笑得愈发开怀。他敢保证，厉南星肯定没有这么对待过别人。刚刚那个表情，怎么说都显得，颇可爱。

　　厉南星在吹箫。
　　他今天吹的曲子跟往日有点不同，但不是熟悉的人，却是听不出的。
　　吹了没多久，一个白衣人自远处缓步而来，在他停下来时轻轻抚掌道：“真是难得，厉兄的曲中也带了烦躁。莫非是陆小凤已经到了？”
　　厉南星叹了口气，将箫插回腰间道：“花兄见笑。那个陆小凤……”他顿了顿，不知如何说起。
　　花满楼像是十分了解他的心情，摇头笑道：“他那人，十分会惹事。厉兄的性子，怕是受不了他吧？”
　　厉南星不觉拧起眉，想到自陆小凤到来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不免又回想起那天半夜的事情，当时他没有料到会发生那种事，便任人绑了，后来被亲吻的时候心里着急却又挣扎不掉，这时一阵寒毛直立，闷闷道：“不提他了。”
　　花满楼听到他的口气，不由得露出好奇的表情，却也没有深入打听：“那他现在？”
　　“在我帐篷里，应该睡着了。”厉南星回答。
　　花满楼忍不住又有些好奇：“他为什么在你那里？”
　　厉南星隐忍地看了看天：“吃饭。”
　　这个理由虽然令人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想想陆小凤那人做的事，花满楼失笑地停止了追问：“近来有什么情况吗？前几日抢劫的回来了吧？”
　　厉南星点头：“应该有几个人被带到你们那边了。”他递给花满楼一个酒囊，“对了，族长给了我一些新茶，他们这次的收获。我泡了一些，你也尝尝。”
　　花满楼接过来拔掉塞子轻轻嗅了嗅：“天池茗毫？”他抿了一口闭了眼品味片刻，叹道，“这茶据说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还能喝到。无论如何，真是不枉此行。”
　　厉南星微微颔首：“只是不知这茶的主人是谁，对不住他了。”
　　花满楼正待开口接话，突然脸色一变：“厉兄给陆小凤下的是什么药？”
　　“静夜思，一点安眠的……”厉南星说到这里回头看过去，沉默了会儿道，“我好像用成清热的五味凉了。”
　　花满楼苦笑。
　　以厉南星的本事，用错药，这绝对是故意的。想来是陆小凤惹得他无法忍受，才用这种方式，既不违背与自己的约定，又将陆小凤带到自己面前。
　　陆小凤不慌不忙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哎，花老七，真叫我好找。”
　　厉南星站起身：“花兄，在下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咦？南星，我才刚到，你就要走，唉，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这么不给面子。”陆小凤仰着头看他，很是委屈的模样。
　　厉南星并不搭话，转身就走。
　　花满楼看他走远后微微一笑转向陆小凤：“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令厉兄如此的躲避？”
　　陆小凤摸摸胡子装作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陆小凤猜的没错。花满楼家的商队从中原的掖城穿越沙漠前往西方欧米斯国的甘利安，途中被沙盗打劫多次，因此花满楼混在上次的商队中，故意被劫持，来摸清他们的底细。
　　至于厉南星为什么在这里待这么久，却是花满楼也不知道的。
　　“那么，要如何离开这营地，你有把握吗？”陆小凤听完花满楼的话，问。
　　“大致有头绪。”花满楼道，“我现在是被关在奴隶做工的地方，距离此处约有一刻钟的路程。那里都是被俘虏的商人和随从，负责种地、养殖等工作，大约有一百多人……”

　　这时，厉南星独自回到帐篷，有几个人正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你去哪里了？”为首的正是艾迪罗。
　　“吹箫。”厉南星看都不看他，去掀帐门。
　　艾迪罗扣住他手腕，阻止他的动作：“陆小凤呢？”
　　厉南星轻轻挣了下任他扣住，淡淡道：“他在何处，我怎么会知道。”
　　“他在你这里吃的晚饭。”艾迪罗手上用力，眼中露出凶光，“然后你们一前一后离开，走的是同一个方向，别想瞒过去！”
　　厉南星皱了皱眉似乎忍受疼痛：“那么是我在前，还是他在前？”
　　“是你在前面，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知道他的去处，难不成我脑袋后面长了眼睛？”
　　艾迪罗甩手一推，厉南星踉跄一步站稳，轻轻揉搓手腕。
　　“你们中原人狡猾得很，谁知道你们暗中做什么勾当！我告诉你，别看族长把你当回事，一旦东窗事发，谁也保不住你！”
　　“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厉南星缓缓开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半夜你们这般紧张，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艾迪罗的手抚上自己腰间的弯刀，冷道：“我们做些什么，还轮不到你来问。”他招呼自己的同伴，“走。”
　　厉南星立刻进了帐篷，清脆的银铃声很快归于安静，但接着，他换了一身黑衣悄悄潜了出来，身形迅速在夜幕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