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王[血族]》金曦银尘

15、疯了

　　布拉德伯爵古堡迎来了又一个黑夜，这是我在这的第几个黑夜？不知道，我从来就没去注意过，因为这里似乎只有黑夜。

　　在刚来的时候，这里就像我失去父母后第二个温暖的家，伯爵收留了我，我还曾感觉他的怀抱是那样安全。
　　可我错了，我愚蠢到会把吸血鬼的老巢当成安稳的家，把残忍的布拉德伯爵当成温柔的救命恩人。现在，这里就好象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地窖，一所牢狱，除了黑暗与寒冷，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总是把外面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不分昼夜的昏暗，剩下的只有寂静……

　　所有声音都不知去了哪里，或者也许只是我自己在拒绝外界的一切声音，我怕它们会扰乱脑海中美妙的旋律——那天夜晚将我吸引到安德拉那里的钢琴声，一遍又一遍地占满整个思绪，仿佛安德拉又在弹那首曲子了，仿佛他就在身边，仿佛他的吻要将我溶化，而我只想永远记住那时唇边虽然冰冷，却能够感受到的温热。

　　可是安德拉走了，在我还没有完全记清楚他的样貌时，他却已经不在了。

　　没有人对我否定这件事，正如伯爵说的，这是事实。
　　一千个，一万个有同样黑色翅膀的吸血鬼里也不会再出现一对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副丑陋的怪物摸样，如果能再出现在眼前，我会好好地温柔地扶摸他的脸庞，牢牢记住他那双暗紫的眼睛……结果，每当我要伸出手时，立在眼前的，仅仅是空荡荡的昏暗房间。

　　然后，眼泪似乎从安德拉死的那天起，就再也无法控制地决了堤。
　　只要我还清醒，只要我还会想起安德拉这个名字，它们就总会不自主地从眼眶里跑出来，怎么也流不尽……

　　也许我已经神志不清了，也许，我能就这样饿到发疯发狂，那么我第一个要吸的就是伯爵的血！吸干他的血，而后，随安德拉一起去那个未知的地方，他大概正孤独寂寞着，我很想……回到他的身边……

　　我不知道为何会对他的死这样难过，可我已经无法从这样的痛苦中摆脱出来了。
　　我同时又想要憎恨布拉德伯爵，可却做不到，我知道自己根本敌不过他，软弱与无助使我连憎恨的勇气也消失了。

　　我开始渐渐明白安德拉在伯爵面前的种种言行，直到此时才体会到他的憎恨与惧怕，还有他的悲伤……

　　“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一直都没有人闯进这个房间，我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以为周围再也没有任何人了，可伯爵却突然出现，将我的世界又带回到残酷的现实。

　　他靠在门边，走廊的烛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映得半明半暗，还有他的耀眼的银色头发，它们被松松地束在胸前，还有美丽英俊的脸，华丽得那么不真实，褐色的眼眸在烛影中显得特别透亮，也越发冰冷。这些都把他衬托得特别高大，远远地，如一个高傲凶残的恶魔在蔑视我这渺小的生物。

　　可哭泣却没有因他的阴森恐怖的气息而停止，泪水模糊了他的肖像，泪光使景象朦胧似幻，只有伯爵的声音，清澈而冷漠，那么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与他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样哭有用吗？就算他没死，我放的也只是一只疯狂的怪物，他不会再懂得感谢你。”

　　伯爵终于走进房间里来，走到墙角，立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了他的长靴，和黑暗一样的颜色，它们就在我的脚边，我却不想抬头看看它们的主人。

　　不管伯爵说什么，我都不想理会，再也不想听他说任何矫揉造作的说辞，再也不想给予他任何回应让他以为自己的说辞很好听！

　　“你已经几天没吸血了，这样下去你也会发疯的，疯掉的吸血鬼就再也不可能恢复神志了，你认为那样会让你感觉比现在好吗？”

　　也许……如果我疯了，我相信会比现在好过的，至少那样我有勇气扑向这个恶魔，向他报复！

　　“如果你是在憎恨我，不觉得这种方式太愚蠢了么？你可以吸我的血，现在就可以，这比你哭有用吧！”

　　伯爵……的血……
　　可是……吸血？如果真的吸干了血，就有用了吗？他杀了我的父母，又杀了安德拉！也许他杀了更多的人，是的，这很肯定！他也许杀了成千上万的人，还有他的同族，而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这些能用他的血来偿还吗？！

　　“好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起来，伊里嘉！我已经替你准备好食物了。”
　　“……”

　　他想伸手拉我，而我却更努力地往后靠，把头埋得更低！我不需要他为我准备什么食物，如果他会不忍心让一个吸血鬼饿死，他就早该送食物给安德拉而不是让他疯掉！

　　“起来！听到吗！我说过你是我的猎物，我的奴隶，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你的反抗不会让你得益什么！”布拉德伯爵终于按耐不住大发雷霆。

　　暗夜中，伯爵张开巨大的翅膀，好像能将整个房间撑得满满的，幽暗的紫色光芒摄人心魂，他向我露出了雪白阴森的獠牙，他的银发几乎要盖没我的脸——我突然觉得，这样美丽的吸血鬼，不知让多少被吸干血的人在临死前，心甘情愿沉醉在这美丽中。

　　如果他杀了我，我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沉醉在这美丽中吗？和过去，无数的女人一样，他曾令他们哭泣，而我，将被列入第一百零二个，就这样结束，好像我和那些女人没有区别一样？不！

　　当颈项感受到来自尖利的牙齿的冷洌，它们没有刺下去。

　　“伯爵，那是你的弟弟，躺在那的，那团黑色的东西，你是否想过那是你的弟弟……”

　　模糊的视线中，是伯爵颤抖的目光……

　　“没有么？我知道你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我抚摸他的脸，他的眉，感觉着他的颤抖，他害怕，害怕我触碰他！他越是害怕我就越是想这么做！“没有任何东西，留着它有什么用？”
　　我抚摸他的眼角和眉睫，那双深邃、冰冷的紫眸。

　　“伊里嘉……”伯爵，好像被什么魔咒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睁大紫色的眼睛。

　　“伯爵，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让我……把它拿出来好吗？”

　　“啊——————————————————”

　　惨叫，惊天动地，男人的惨叫，吸血鬼的惨叫，我很好奇地发现，这惨叫比被吸血的女人的更惊恐，更惨烈，更动听……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子！！！！！！！！！！”伯爵狠狠地推开我，只是，紧靠墙的我不会再后退，后退的是伯爵。

　　他捂着左眼，深红的血从指缝流出来，染红他的爪子，吸血鬼的爪子，还有拍打的翅膀正在呻吟他的痛楚。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疯了吗？我疯了吗？伯爵，我疯了吗？”

　　女人的冷笑，尖锐的，刺耳的，另人毛骨悚然。我释放着，如同释放着对安德拉的哀悼，讽刺与嘲笑，眼前这个可悲的吸血鬼，他的动作和扭曲的脸，真的很可笑！

　　“我疯了吗？伯爵，我疯了是吗？那你可以像杀死安德拉那样杀掉我……我觉得好痛苦，疯掉的吸血鬼原来这么痛苦，安德拉当时也和我一样吗？伯爵，他是你弟弟，你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这样痛苦吗？”

　　“……”

　　伯爵蹒跚地爬出房间，留给我的依然是一片黑暗。

　　黑暗，让我冷静，让我清醒，可心底的剧痛却比刚才更清晰……

　　手中湿润的，那是伯爵的眼睛，在黑暗里看不到的紫，它的冰冷并没有减轻心底的痛，而是让它更剧烈……

　　“伯爵阁下，哦，天啊，您这是怎么了！是谁那么残忍！”
　　“天，快来人！快扶伯爵回房间！”

　　残忍吗？门外那些声音，竟在说我残忍？

　　“安德拉……我很残忍吗？比伯爵更残忍吗？他杀了你，而我只是……”

　　发疯的吸血鬼……安德拉，你发疯的时候，是在憎恨伯爵，还是在喊我的名字？在心底，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