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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仕女有贼 下 ...

  •   猝不及防发现有人偷窥,谁不害怕惊慌?

      众小姐看到那片衣角,胆小的几个几乎要叫起来了。

      然而下一刻,姜幼怡狠狠压低声调,劈头盖脸地把她们即将破喉而出的尖叫压下去:“叫什么!把他招过来吗?”

      “看清楚了,那才一个人,我们几个?”

      她们身后不远处就有一群婢女仆从,还有在外围巡视的侍卫,对面只有一个人,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那雪松靠近山脚,并不高大,树干粗细适中,可是要隐藏成年男子的腰身是不可能的,唯有小童和女子才能做到躲在树后不被发现。

      想到这一点,大家心里安定许多。趁此间隙,冰面上的小姐们一股脑上岸,慌慌张张险些摔倒。江蕖伸手拉了思雯一把,思雯喘了口气,语气不善质问:“梅蓁,这是怎么回事?你府后院里怎么会有贼人闯入?”

      距离她们,也就是这处木桥不远处的一棵雪松下露出半截衣服。那件衣服的颜色和树身相近,加上树干几乎挡住了贼人的全身,所以刚刚她们来时才没有人发现他。

      而姜幼怡匆匆一瞥时,恰巧撞见树后的人露出了半个身子,正向她们此处张望!姜幼怡差点与那人视线碰个正着。

      虽然那人只露了边角布料,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粗布制成的衣裳。这种粗布褐衣只有下人才会穿在身上,由此可知他身份低贱。

      意识到这,反倒令小姐们愈加恼恨!只是被这样的人瞧上一眼,她们都觉得可耻,遑论在背地里肆意打量。

      姜幼怡嗤地一笑:“我看倒未必是外人,外人来后山干嘛?又不偷不抢的。只怕是府里哪处跑来偷闲的杂役,躲在这窥视我们呢。”

      其余小姐闻言忿然作色,被人偷窥已经令人恼怒万分,何况她们还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好端端却被下人暗中窥视算哪门子光彩事?!

      “这个贼人鬼鬼祟祟,蓁儿,丞相府就是这么看管下人的么?”姜幼怡徘徊几步,凑近前来,语气说不出的嘲讽:“这要换在汾阳侯府里,可待不了一天就给扫地出门了。哦,不对......”

      “至少也得受上个十几大板,打得两腿血流如注不能走路了,才命人抬了丢出去。不然,怎么能算作挨顿皮肉苦换来个教训?”

      被人当面挑刺,梅蓁却不敢发怒。

      她也无辜,明明早就吩咐下去了要清扫后院,以免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同行小姐们,可下人竟然怠慢疏漏,叫她在众人面前丢脸丢大发。

      “......”梅蓁深吸一口气,勉强缓言道:“幼怡,你别生气,大家先别着急。我马上叫人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丞相府的侍从早已注意到这头的异样,却没人动弹。

      他们顾念梅蓁并无指使,且都惧怕自家小姐那狠厉脾性,不敢主动上前触霉头。

      梅蓁喊来管事的人,强忍着不痛骂管事眼瞎,“你是怎么办事的,之前没注意那里藏着个人么?我嘱咐你们仔细清扫,结果就是这样的!”

      见管事仍杵在原地,梅蓁隐忍不发的怒气蹭地冒出,一字一顿:“你还等什么?”

      “还不快派人把那贼子抓了!”

      后院管事吓了一跳,即刻低声招呼附近侍卫,一群人扩散开,悄然向那处收拢包围。

      姜幼怡有恃无恐,绝不肯错过任何热闹,静悄悄跟在侍卫身后。梅蓁见此,不禁气结更甚,自是不好待在原地,忙紧随其后。

      雪松后的人仿佛察觉到异样,他不知危险正在逼近,可第六感下忐忑情绪渐渐占据心头。他努力缩小身躯将自己藏好,原本不小心露出来的一片衣角重新被树干遮住。

      可这太晚了。

      他已经被发现了。

      姜幼怡躲在十几名侍卫身后,脸上奇异兴奋之色越来越浓,几乎就快忍不住又叫又跳。

      一片诡异宁静中,雪松突然开始轻微震摇,那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开始感到不安。

      就是此时!匍匐靠近的侍卫一拥而上,迅速将贼人围堵在树下。

      姜幼怡下一秒即从人墙缝隙中钻出个半个身子,尚未看清眼前,耳边却乍然响起凄厉而尖锐的尖叫。

      “啊——!!!”

      回廊木桥边的小姐们早就按捺不住,却因有所顾虑踌躇不前,乍闻惊呼,皆顿然心跳加剧。

      可那边侍卫守得水泄不通,外头什么都瞅不着,小姐们好奇心被吊起来还如何放下,遂立即拔腿朝那处去。

      雪松下。

      “......”

      这声音实在不堪入耳,姜幼怡听得耳朵直嗡嗡叫,足足缓了好一会儿。

      后头梅蓁却忽然一刻心悸......等等,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当下拨开人群向中间一看——

      “是你?”梅蓁脱口而出。

      不过她反应及时,刚出口便知此话万万不该言及。

      趁姜幼怡仍未醒神,没注意她方才所说内容,梅蓁立刻改口道:“......她、这个......婢女怎么在这?”

      管事刚要开口,却听见自家小姐又惊又怒的话语,其中仔细分辨,竟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慌张和窘迫。

      小姐们此刻匆匆而至,猛然看见眼前场景,不由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低低惊叹。

      下一刻,贾思雯率先诧异:“怎么是个女孩儿?”

      确实,树后正是一个半大女孩,瞧上去瘦瘦小小,至多不过十岁孩子的身量。

      小女孩原本靠在树后,前边身子和树干贴着,后脑袋又没长眼睛,何曾想身边一下冒出这么多人,骤然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砰地重重撞到树干上。

      惊慌失措下,不料脚底一滑,而下一秒韧性极佳的松木将撞击力道反弹,瘦弱的后背猝不及防挨了一击,婢女惨惨跌倒雪地上。

      迎着周围投来形色各异的目光,她的身体不禁开始瑟瑟发抖,不知是痛的还是惊吓到的。如此可怜无助,仿佛贸然闯入后院的不是她,而是面前这些凶神恶煞的人。

      管家神色异样,上前两步,却不知怎么又缓缓收住了。

      姜幼怡不住皱眉,这都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小小婢女有什么意思。

      正这么想着,余光瞥见头上雪松不住摇晃,姜幼怡睁大眼睛,失声喊道:“快闪开!”

      侍卫和小姐们纷纷向外避开,方才那番动作和声响,将雪松之上自冬季开始就积攒的寒英倾数振落,但树下的小婢女却来不及了,直接被无数雪水灌进衣裳。

      正常人顶多被淋一身雪,抖抖衣裳和头发便好了。可这小婢女穿的褐衣松松垮垮,衣服与身体间空空荡荡,大片密实寒雪哗然抖落时如落雨,自然顺势灌入。

      梅蓁此刻恨恨咬牙:又不是没给她冬衣穿,做什么穿成这副寒酸样!

      ——若非她自个不好好待在院子里,偏要没事跑出来瞎逛,还躲在这儿偷看今日赴宴的小姐们......反正,但凡她该老实点,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祸事。

      还连累自己被姜幼怡讥讽......

      梅蓁踩过厚实雪地,走到婢女身前,“问你话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她碰上梅蓁森冷目光,身子下意识畏缩,“她们说今天有贵客来,让我不要到前院和后院去......我想哪儿都不能去,就到后山来了。”

      这个“她们”,指的是丞相府其他婢女。

      梅蓁气急反笑,母亲不允许她乱跑,意思是叫她老老实实待在自个房中。这家伙却动了歪心思,竟敢私自跑出来。

      母亲果然说的没错,她真是个不安分的。

      “这可不是你躲在这的原因吧?”梅蓁犹带稚气的脸上似笑非笑,观感极为惊悚。

      梅蓁与婢女的交谈声音极轻,在场除了她俩无人听清。其余人只能看到婢女脸色越来越苍白,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

      小婢女身子哆哆嗦嗦打颤,刚要出声替自己开解,却被梅蓁打断。

      “聆祉,你这颗脑袋里想什么以为我不清楚吗?”梅蓁轻声说,“你是听见了婢女们谈话,知道我和作客的小姐要来后山,所以提前到这里藏起来。”

      “你看到时心理什么感受,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这已经不够满足,甚至开始幻想着取代我的位置?”

      婢女脸色发白,极力否认:“不不,我没有,我真的没这么想。”

      “如果你没这么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蓁语调陡然凌厉,“你最好给我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证明你刚刚没对我撒谎!但如果你脑子转得够快,那么......”

      “——我再帮你,转告给母亲。你猜母亲她会不会信?”

      “......”

      婢女霎时面无人色,身体颓然跌坐回雪地中。

      .

      外围的管事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提醒:“小姐,快到开宴的时间了,可不容再耽搁了。”

      梅蓁冷冷瞥一眼,转身对守卫道:“你们把她带回去。”

      守卫依言上前。

      梅蓁方悻悻作罢。然而下一刻姜幼怡横插一脚,阻拦住守卫动作。

      她漫不经心地晃到前头,“就这样完事了?”

      其余小姐面面相看,也觉得未免雷声大雨点小。

      但这毕竟是丞相府内宅事,旁人不好插手过问。只有姜幼怡不按章法,直接不把自己当外人。

      江蕖心下微动,其实这样的惩罚已经过了。依梅蓁的性子,她定会秋后算账,不然那婢女也不会这般害怕。

      可江蕖想归想,却没插话。

      梅蓁问道:“幼怡想要如何?”

      姜幼怡抚摸胸口的金锁,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

      “她不是喜欢呆在这儿么,那就让她多呆会儿,不准离开。”姜幼怡向那名婢女指使,“你就在雪松林里再呆上一个时辰,看够了风景才走,岂不高兴?”

      这惩罚不可谓不顽恶。常人在雪地里呆上半个时辰都要冻僵了,何况婢女先前落满身雪;身体融化一层雪水后打湿衣裳,只怕会直接寒气入骨,落得痼疾。

      可偏偏姜幼怡口吻戏谑,仿佛半开玩笑,加上她年纪又小,反倒让旁观者不禁以为,是否是自己心思不纯才怀疑她心有恶意。

      梅蓁与姜幼怡隔空对视一眼,瞬间了然,“好啊。既然幼怡这么说了,你便在此处多欣赏会。”

      梅蓁随意指了几个守卫,“你们几个盯着她——不够一个时辰,怎能算得尽兴。”

      被指到的守卫暗道倒霉,冰天雪地里站足足一个时辰,便是壮年男子也绝不好受,可主家发话了,除了照做还能如何。

      因厅堂即将开宴,她们又多耽搁了一会,梅蓁很快匆匆带着随行小姐们离开了。

      江蕖和思雯和来时一样跟在末尾,犹未走远,江蕖半道上停住脚步。

      思雯自然注意到江蕖那边的异动,不由问她:“你怎么啦?”

      江蕖面不改色,说:“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然后转身往回走。

      贾思雯当然不能由着她离开,连忙随同江蕖一起,几步回到平缓的山坡上。

      几名守卫岿然不动,在旁盯视。他们奉命行事,不让这婢女在雪地里熬过一个时辰,绝不会放她离开。

      那婢女紧紧缩在树下,双眼紧闭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黑,里件缊絮从夹层散出,领口衣服已经被雪水浸湿一片。方才江蕖瞧见她松垮变形的领口,第一反应,竟是联想到了梅蓁那缝织柔软白裘的锦衣。

      这小女孩身形瘦弱,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年纪大小,裸露出一节手腕却细弱无力,眼下皮肤冻得黑紫瘆人。

      白色雪粒洒满全身内外,刺骨寒冷化为层层利刃,剥剐着凌迟着这具血肉之躯。

      好在还没失去知觉......江蕖很快解下身上裼衣及狐裘,披盖在婢女身上,示意她穿上保暖贴身的裘服。

      守卫看到了,立即出言提醒。江蕖却态度坚决:“梅蓁可没不准她添衣,你们负责看守她在此地,吩咐了什么照做便是,别的不必理会。”

      “可是......”

      “如果梅蓁问起这是谁的裼裘,”江蕖不容置疑,“你直接告诉她是江蕖的,我借给了这婢女,你们待会谁也不准拿走。一个时辰后我亲自来取。”

      既然有江小姐揽下责任,守卫就放心了。

      “等等,还有我。”思雯是真的心热,她将自己和江蕖的暖炉一并放进裼衣间,让衣服笼罩住可怜的婢女和这小小的热源。

      思雯有样学样,道:“你记得跟梅蓁讲,这是御史中丞家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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