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得了妄想症》樱柊

6、因为故事书里的小王子告诉他，你不可以成为警察。

　　今年是2021年，距离地球灭亡还剩一年又三十七天。
　　云生所从事的实验工作还在继续中，前不久，他的【地球灭亡】假说被证实。
　　这个星球已经不适合供人类居住，无论是现在的大气失衡，自然颜色陡变还是更多的人类基因发生改变，都追究于地球表层的【尘】。
　　而云生要做的，只是继续研究他的那些关于人类起源，生物学，物理学之类的东西。至于那些将承载着80亿人口离开地球的工具，也都交于合适技术人员去制作了。
　　云生有预料，在那个东西制造出来之前，他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学校里。
　　大学的氛围整体是轻松的，之所以这么说，因为除了轻松也就只有沉重了。
　　今天云生下午有课，一节课。将踏进门口，朝座位上望去，稀稀散散没几个人，和云一样，好不真实。
　　他怀着疑惑的心情还是走上讲台。人太少了。
　　第一排，男生戴着卫衣帽，手指转笔的模样十分显眼。
　　反正还没上课，两人离得也近，云生就问他：“木冬，今天很多学生都请假了吗？”
　　声音足够两人听见。
　　云生这时没戴眼镜，下午的暖阳照在身上像是镀了金，睫毛很长，很软的样子。
　　被教授提问了，木冬把目光从试卷上挪开，心想着教授真好看，嘴答道：“没错，都死了。”
　　课间，学生的交谈声伴着脚步像缕缕雾起弥漫在教室里。尽管如此，云生还是能从木冬的眼中看到坚定，认真。
　　他那时想，要是能一直看到就好了。
　　这个时代死人是很正常的事，要真的每件事都顺人心意反倒不正常。
　　上课铃打破了最后的宁静，云生朝木冬点点头：“知道了。”
　　日至春分，天还是冷的，今天云生并不打算讲课，他甚至连U盘都没带。
　　“马上就要考试了，今天的课我也不打算讲什么，但你们此时最需要也并不是讲课。”
　　云生放轻语气说，“都坐过来吧。”
　　于是，以木冬为中心，木冬和云生的距离为四分之一的半径，整个圈内坐满了人。
　　云生坐到木冬附近的一个位置，此时的木冬脸上洋溢着与这些男孩女孩一般的青春，让人不由得晃了神。
　　话说教授的年纪本来也不大。
　　而今天的教授格外的有人情味，因为云生是一个具有责任心的好教授。
　　远了没发现，每个学生的眼周围或大或小都红了一圈，可怜地像个失魂的精灵，惹人心疼。
　　平常在课上活跃的人，此时也张不开嘴。
　　事实也是这样，云生平时冷，讲课也是及简的。很少会有人问出与课堂无关的内容。
　　“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位警察。”云生开口道。
　　学生们听见了敏感词汇，终于开始看向了这位教授。
　　自2020年起，我们已知的所有警官均已被枪毙，或已其他国家的方式将其杀害。
　　没有原因，那年的骂声漫天起。人民的怨恨抵不上政府和科学的命令。
　　坐在最外围的女孩子淡淡开口问道：“教授，那你为什么成为了一名科学家？”
　　云生认得她。她叫笙庸，也在自己的那座实验楼从事工作。她很聪明。
　　“因为我翻开了故事书，里面的小王子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众人迷惑，死去的灰将要复燃，他们蠢蠢欲动，嘴巴开开合合，所有的问题等待过后，也只吐出来一个“哦”。
　　尽管死亡在这个时代已经习以为常，但当身边的朋友突然有一天不在了，也还是会不适应。
　　人之常情，没办法嘛。
　　云生无奈叹气，抬眸间，对上木冬的眼睛。原是一望无尽的黑在光下透出清澈影子来，闪烁并耀眼着。
　　“我想听小王子都说了什么，教授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反问的语气，及其委婉。按理说云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可他就是迟疑了。
　　“小王子没说我可以讲给别人听。”
　　木冬：“可我想听。”他认真道。桃花眼上挑时轻蔑，下落时迷人，眼瞳也是如一汪秋水暗藏情愫。
　　“教授，我也想听。”笙庸这时也说道。
　　“还有我！”平时班里比较活跃的学生开始张口。”我可喜欢教授讲的故事了！”
　　“鬼了，教授每次讲的例题你都不记得。”男生大喊道。
　　“你你你管我！我就是要听！略略略略略”
　　男生手拍桌子，眼瞪着那泼猴撸起了袖子。“嘿！三毛，瞧我不屮（cào）不屮死你！”
　　教室里顿然一片哄笑声。很不可思议，区区十人余，倒像极了从前一般。
　　学生们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他们需要的其实也不是故事，只是一个发泄口。现在的他们，要是不苦不累，不哭不闹，那还算是个人类吗。
　　见云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每个人都抛弃了自己最后的那一点腼腆，或笑，或闹，发挥着自己情绪的不满。
　　也不是每个人，就好比木冬还是坐在原地，看着云生，像是等待着什么。
　　“我被那里邀请了，教授。”他说。
　　那里？
　　云生的第一反应是惊异。
　　“不——”
　　木冬：“我同意了。下周就过去。”
　　要不是周边的声音太吵，云生就真的觉得自己幻听了。
　　大脑不停分泌激素，心脏也是止不住地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边离开了。
　　云生是科学家，在科技楼工作。那里也是。但唯一不同的是，前者只顾思考，实验，得出结论。后者则要依据前者的结论，制造出相应物品。
　　就目前可知，那里要造的东西，是云生的结论所得出的工具。
　　还未实验成功过的东西，哪里是木冬可以碰的呢？
　　“作为你的导师，我有权力不让你去。”
　　木冬趴在桌子上，眼睛埋没在发丝里。内心的窗户关上了，云生不知他在想什么。
　　“教授，你不会这么做的。”
　　云生扭头，两人和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很不融洽。
　　“谁知道呢，意外总是会最先到来。”
　　云生有点难过的说道。
　　教授的梦想是当警察，但他永远都当不了警察。
　　因为故事书里的小王子告诉他，你不可以成为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