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世》一叶之扁舟

8、生日礼物

　　深秋的早晨最适合赖床躲被窝，吹过的风似裹着霜降后的寒意，一夜的露水含着初霜滚落下枝梢。
　　床头的闹钟刚响几秒，被窝里的手便立刻捂着关掉了，南陌睁开朦胧的睡眼，一动不动，先让脑子开始运转起来。他闭起眼睛，让身心集中在耳朵的听觉上，楼下先是传来爷爷的咳嗽声和脚步声，然后是电视声音。一切和往常一样，爷爷奶奶的作息都是早睡早起，老人家觉少，天还没亮就醒来看早间新闻了。
　　南陌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套上一件牛仔外套，下床穿上球鞋，打开半掩着的门，蹑手蹑脚的下楼。在电视声音的掩盖下，他可以不用过分束手束脚的钻出大门。
　　走出家门外，他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口，撒腿就往村里唯一一条宽敞的公路上跑去。他展翅刚飞了不久，便立马收回迈出去的脚步在原地扑腾了好一会才站稳。今天和往常一样齐爷爷已经在公路上散步了，不同的是今天身旁多了个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齐爷爷和影转过身，看着身后风尘仆仆的小家伙。
　　“早呀。”他冲南陌温柔的打了个招呼。
　　“早。”南陌乖乖应道，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入秋开始之后，天气也开始降温，齐爷爷的病情似乎加重，身上酸痛不已，手脚也越来越僵硬。夜里常常睡不着，但是村里并没有路灯，他一开始是打着手电筒摸黑在村里的石子路上走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只是走一走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在深夜的床上承受着折磨人的病痛和一个人的凄凉孤独。
　　南陌也是听学校同学调侃过半夜起来上厕所撞见过他，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的，毕竟深夜大家都是酣睡正甜的时候。但是在农村的夜路真的是太危险了，尚且不说会不会遇到村里的流浪狗和盘旋在路面上的蛇，而且夜晚石子路上的青苔最是容易打滑。有次齐爷爷就是摔在村里的石子路上，一个人爬不起来，愣是在冷风中挨冻着，还是遇上早起去乡里赶集的村民扶回家的。
　　之后南陌便劝说齐爷爷，让他天没亮都在家里待着，天亮之后他早起陪他一块散步。
　　老人拗不过便点头答应，也只是想随口敷衍下孩子，没想到此后的每天早上五点便在这条公路上等到刚起床的南陌。
　　“听齐爷爷说你这段时间每天都早起来陪他散步呀。真是辛苦你了，毕竟你们这个年纪正是睡觉长个的时候呢。”
　　“不辛苦，我答应过齐爷爷的。”嘴上说的没关系，但是却忍不住打起来了哈欠，南陌尴尬的用手捂了捂嘴巴。
　　影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我会陪着齐爷爷的，你都不用早起了。”
　　齐爷爷已经拄着拐杖慢慢的往前走着了，步履蹒跚的背影，走在清晨清冷的路上的，天色刚开始透着光亮，却透着他满身的寂凉。
　　“那怎么行，怎么能留齐爷爷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他听到一句笃定的回答，“什么？”
　　“我不会让齐爷爷一个人的，以后我陪他早起散步，你放心！”
　　明明只是见过几面，南陌仰着头看见他眼眸，里面装着让他放心的保证，他还看到了自己映照在他的眼眶里，他对他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谢谢，哥哥。”他喊完之后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出现在他眼前，外面是有一层很漂亮的彩纸包装好的，彩纸是奶白色，有一丛丛的飞舞的金黄色蒲公英点缀着。“这是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谢谢，我...”有点让他意外，这是他记事起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以前都是远方的父母电话里祝福一句生日快乐，然后是吃到奶奶为他专门煮的面条，上面一定会卧着一双他最爱吃的溏心鸭蛋，对于小小年纪的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接过礼物，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的彩纸，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铁质的铅笔盒，笔盒盖上的是一幅画，一个少年带着草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盘腿坐在漫山遍野绿油油的狗尾巴草丛中，少年的眼里满满的笑意。笔盒盖打开，盒盖内侧印着整整齐齐的乘法口诀，笔盒肚子里装着削好的铅笔橡皮转笔刀和尺子。
　　“这也算是一年级的入学礼物，只是送的有些晚了，你现在都二年级了。”他叹了口气，“希望现在送不算晚，你还能喜欢。”
　　“喜欢，谢谢哥哥。”印着乘法口诀的铅笔盒学校里少有，同学炫耀的时候被南陌看到过，对乘法口诀及其依赖的小学生来说，这让很多人都羡慕。南陌心里暖暖的，这股暖意好像要从眼睛里跑出来，他有些拦不住，只得吸了吸鼻子。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别人给予他的这份用心，是他不敢想象也从不曾奢望的。
　　“不用客气。”影在他的身前蹲下，看着小家伙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总有一处柔软跟着他抽泣。
　　“南陌，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他用一副大人商量大事的严肃口吻。
　　“什么事？”
　　“我想给外公家盖一间卫生间，但是呢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独立的空间里，而且我也想给南爷爷和夏奶奶盖一间，但是呢我这口袋紧巴巴的，所以...我想...”
　　“你想跟我借钱吗？”南陌寻着他的语气不自觉的问出口。
　　“哈哈...那请问南陌先生，你现在有钱借我吗？”影倒是被他给逗笑了。
　　“没有，对不起，我也希望我可以给他们盖一间卫生间。”南陌下意识的双手插进裤兜里摸了摸，却摸了个两手空空。
　　“小南陌，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影看着这个和自己平肩的小家伙，很是欣慰。“我想把竹墙拆了，洗手间盖在两个房子的竹墙角落边上，这样卫生间两家都用的上，岂不是美哉，你觉得呢？”
　　“可以吗？”南陌眼睛一亮。
　　“当然可以了，我打算征得你的同意后，再去和南爷爷夏奶奶商量。”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他承认他被一个铅笔盒和一间卫生间感动了，也被他的用心收买了，他可以答应和眼前的哥哥做朋友。
　　小南陌看着他用树枝在地上写着字，看来是想趁机考考他二年级的识字水平。
　　“单个字，你猜猜看。”他提示到，便开始一笔一划的写。
　　刚写下一个字，就听见小南陌小声嘀咕“日，这个字很好认的。”
　　“什么？”影没听清，抬头问道。
　　“我说..我喜欢日哥哥...我喜欢日哥哥送的礼物，还有帮我实现了我的生日愿望。”小南陌歪着脑袋，天真无邪的向他说道，却让他哭笑不得。
　　“...好的，承蒙厚爱了，但是我名字还没写完呢。”他继续写着，等到他放下树枝，小南陌确认他已经完全写好了。
　　“日光掠过风微动。”
　　“猜个字，便是我的名字了。但是你不能问老师，得靠自己猜才行。”他给小南陌出了个难题，“猜不到的话，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会努力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