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春潮》平平无奇的咸鱼

11、十三 Nightmare · 噩梦

　　每当到了六月，这条长路上除了两排梧桐郁郁葱葱，还有很多开得很漂亮的他叫不上名字的花。
　　自从05年后，他就变得不喜欢回老宅，每次到这来，他总能想起那些破碎不堪的往事。
　　沈过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带着皮革、雪松和玫瑰的味道。这是何归年送给他的，这股味道沿着衣服侵入肌理，他从中提取勇气，迈进了长路尽头的大门。

　　“白白！诶呀呀，终于到家了，你也瘦太多了！快让妈妈看看！这孩子，从来不让我去你那看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识楼快来啊，你哥哥到家了。”
　　安言早就在门口等着，一看到沈过进门，赶紧跑过来。深红色的木板嘎吱嘎吱，偌大个家都被惊动了。

　　沈家老宅里除了住着沈过的父母，还住着他爷爷和弟弟，再算上佣人一共十几口一直等着他到家。

　　“回来了，就开饭吧。”
　　沈老爷子和沈父坐在餐厅没动，见沈过回来了，沈老爷子也只是开口招呼了一声。
　　“哥，你回来了。”沈识楼从楼上走下来，跟他搭了句话，但他向来害怕他这个大哥，只局促地挠挠脑袋站在那。

　　沈过朝沈识楼点点头，就算是应了。

　　“你们兄弟真是的，也就几个月不见怎么还这么生分。”安言推着他俩一路往餐厅走，“快快快，今天这大半的菜可都是我做的，趁热快尝尝。”

　　沈过从进门起到现在，基本没说几个字，而今到了饭桌上也只是向自己爷爷问了句好，便开始动筷。
　　沈家的男人大概是祖传的不善言辞，也只有沈母一直在活跃气氛。

　　沈逢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看向沈过：“听说前段时间，京郊的改造项目出了些问题，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现在一切都好，项目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了。”
　　“那上次找上门的几个很专业的访谈…”
　　安言拍了一下沈逢云的手臂，嗔怪道：“儿子刚一回来，你就谈这些公事，都从高位上退下了，还操心这些干什么。”

　　说完她又点点沈识楼：“你看，这小子都大四了，你该担心的是他九月份出国的事儿，谁让你总谈生意了。”

　　“这一大一小都有出息，才是最要紧的，饭桌上，不谈公事。”沈老爷子在一旁搭腔。
　　安言一听这话，马上就笑开了，
　　“就是，还不如讲些实际的。白白，上次和你一起吃饭的方家姑娘，你们进展如何啊？”

　　沈过停住筷子，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
　　“爷爷，妈，以后不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我已经有了正式交往的爱人，他叫何归年，燕大研究生在读，是个男孩子。”

　　桌上众人听到这话不亚于白夜听惊雷，安言直接就出声问道：“白白，儿子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你什么时候喜欢男孩子了？”
　　她一直觉得方家那姑娘不错，两家也是世交，一直希望那姑娘可以嫁过来。现在变故横生，她身体不是很好，这会儿更是觉得自己血压飙高，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很认真，没开玩笑。我的确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而且和他在一起了。”
　　“荒唐！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简直是拿感情当儿戏，你最好赶紧分手！”沈逢云一手扶住安言，额角青筋直跳。
　　沈老爷子的脸色也很难看，抓着短拐的手不住直抖。

　　“我从来没有玩弄感情的想法，也不会有分手的念头，说这些话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话音刚落一只味碟就飞了过来，直直打到了沈过的额头。
　　“你！你这个逆子！”
　　沈老爷子见状猛的一拍桌：“逢云你给我坐下，沈过，随我到书房去。”

　　书房里书极多，沈家收藏的藏品也摆满了半面墙，只不过沈过此时跪在地上，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孩子，你从小到大都很有主意，但我不希望你在终身大事上你和你父亲置气。”沈老爷子拄着拐站在沈过面前，抖着声音训斥着。
　　“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的权利，我已经决定好了，也不会回头。何况，我犯不上为了沈家人就拿自己的婚事置气。”沈过抬头看向自己爷爷，露出了个嘲讽的笑，“他一周以后出国交流，为期两个月，这两个月我会暂时从公司退出来，去张医生那。因为他，我决定要把自己治好，还希望您能成全。”

　　沈家一直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沈老爷子更是改开后下海的第一批人，商海沉浮半生杀伐果决，却在家事上栽了跟头。
　　他看着沈过的脸，半晌没出声。沈过自小就是稳重的，从来没服过软求人，自家里前些年出事后，他再没见到这个孩子脸上露出这样柔软的神色，更别说下跪求人体谅。
　　“你…你如今羽翼渐丰，也是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我知道，你心中对这个家存着龉龃，爷爷对你有愧，但这件事，不由得你胡来。你刚刚说一周，那我就给你一周的时间去祠堂跪着，跪足了时间再告诉我你的想法。如果你仍然不改心意，我便成全你。”

　　沈过很庆幸，送何归年上飞机的时候他跪了很久的膝盖很争气，没让何归年发现任何破绽。除了临别的那个相拥，他看见何归年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咬紧了牙慢慢松开怀抱，笑着推了推何归年，宽慰他，他们很快就能见面。
　　他也安慰自己，短暂的分开是为了相遇的时候更好地抱他。

　　但这一天却成了他们漫长分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