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村的怀孕傻哥儿》烤啦的桉树叶

39、番外一

　　天地间响起一阵吟诵，一阵由无数梵音聚合而成的吟诵。

　　这吟诵一经响起，整个苍茫世界风云色变。

　　所有的色彩面临凋零，所有的绮丽归于沉寂。

　　无数画面破碎又重聚，无数人复生又死去。

　　无边无际的夜，无止无息的静寂。

　　突然，在这天地一色间，亮起了一豆灯火，一豆微弱的灯火。

　　那灯火如风烛残年的老者，在寂静的四野秉烛夜游。

　　似乎只要一阵风刮过，那灯火便会熄灭。

　　暗色光影在它周遭游走，祭色诡魅在它身边静默。

　　只要它再微弱一些，只要它再暗一些，那迎来的将是永夜，永夜。

　　只是一双手却捧起了那豆灯火，那灯火便随着这手的托举，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终于，它脱离了那片黑暗，成为了一颗亮眼的星。

　　天启大世界。

　　秩序重塑，时光轮转，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

　　就在姜与炘前尘往事尽失、化身襁褓婴孩的时候，那连绵着无边冻土的端棂峰下，一点金芒一闪即逝。

　　随之而来的，则是那被镇压了万年的“神”，终于自无边的沉寂中睁开了一双眼。

　　一双由一滴残存精血幻化而来的眼。

　　那眼叹息一声，又再次闭上了。

　　至此，端棂峰下，再无一点“神血”，只余一件由金丝缕织就的纤薄纱衣。

　　遥远的虚空，天道睁开了一双悲悯的眼，它看向那终年积雪、冻土不化的端棂峰。

　　只是它终究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凡俗界仓原，一对死去多时的夫妇身边，亮起了一道金芒。

　　那金芒一个瞬闪，就遁入了妇人的怀中。

　　她的怀中，是一个满面泪痕、失去声息的婴孩，

　　金芒来到，那一具被利刃洞穿过的婴孩尸体，便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有风吹过，吹动树叶四散零落，为这一片秋景徒增萧瑟。

　　就在这时，一身负长琴的女子，飞经此地。

　　她正是诡音阁的现任阁主，被世人称为“琴魔”的音乐大家——苗梦生。

　　苗梦生刚一靠近，眉心就皱成了一道“川”字。

　　无他，只因此地的血腥气息，实在是太过浓郁。

　　她瞬间落地。

　　只是她虽心有猜测，但真见着了此地情境，却还是大变了面色。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副炼狱画面。

　　满身染血的妇人侧卧在地，她的怀中，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妇人的手死命地抱着那个婴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渐缓一些作用在婴孩身上的伤痛。

　　可惜她的虚念，终究未能实现。

　　她怀中的婴孩面目狰狞，一看就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他的心口，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穿心而过。

　　而连带着的，怀抱着他的妇人，也被那利刃一齐地穿破。

　　妇人的后心，血液流淌，留在她素白的裙摆上。

　　蜿蜒的血在那一片素白中尽情流淌，那素裙也一如它所想，染上了各式诡异的艳色。

　　只是在这样艳色的衬托下，妇人的面色却愈显惨败。

　　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死命地看着头顶那片沉沉压抑的天。

　　她的身后，是一个被数把长剑刺破胸膛、刺成血葫芦的汉子。

　　只是那汉子命硬得很，即使是身插数把长剑，却依旧□□地活着，用尽他全身的气力，向着自己的妻儿爬去。

　　他的身后，是汩汩流淌汇成小溪的血流。

　　只是他到底伤重，即便是用尽全力，却终究是在距妇人一米的地方咽气。

　　苗梦生这样见惯生死的人，在见着这样的人间惨剧后，也生出了些许动容。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走上了前去。

　　她在这对夫妇殒身之处的附近，寻了一处水泽之地，作为了他们的埋骨地。

　　只是在掩埋尘土的当口，她却是突然轻咦了一声。

　　她伸手探向那被洞穿心口的婴孩，面上满是惊异。

　　这孩子竟还有一口的气。

　　见着那婴孩气若游丝，却仍挣扎着不肯断气的样子，苗梦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迟疑。

　　她双眼睛一闭，终是有了决断。

　　她自储物袋中，取来一颗散发金芒的珠子。

　　那是一颗蕴灵珠。

　　而它，也是苗梦生此行的唯一目的。

　　这是她寻来养护自身的治病良药。

　　只是此刻，她却是将它一把拍进了那婴孩的体内。

　　蕴灵珠一经进入，那婴孩的面色便瞬间红润了起来。

　　许久，婴孩睁开了一双眼，一双带着淡淡金色的眼。

　　苗梦生就这样带走了这个孩子，在葬了那对夫妻后。

　　而这个孩子，这个死里逃生的孩子，正是衍行，也是未来诡音阁的阁主，姬允鹤。

　　衍为父姓，姬为母姓。

　　衍行这个名字，正是来自他脖颈间缀着的一块暖玉。

　　那玉上刻着的，也正是这两个字。

　　而姬允鹤，则是苗梦生为他取的。

　　那日带走衍行，苗梦生却未直接回宗门。

　　她又在凡俗界逗留了一日，就是这一日的时间，她摸清楚了衍行父母遭逢劫难的因果。

　　这一切，只因利。

　　衍行的父亲，是凡俗界衍水一带衍氏一族族长的嫡子。

　　而他此行，正是要赶回家中，继承父业。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的庶出弟弟们并不希望他回去。

　　于是，便有了今次的这番劫难。

　　苗梦生看了看襁褓中的衍行，又看了看张灯结彩，即将迎来新任族长的衍氏一族。

　　她心中思量数息，终是带着衍行远去了。

　　至于以后会否将衍行的来历告诉于他，苗梦生倒是还没有想好。

　　且看这孩子日后的性子如何吧。

　　衍行虽打小失了双亲，但他在诡音阁众人的关爱下，却并没有长歪。

　　尤其是，在他几岁的时候，他又有了一个新玩伴。

　　他的阿姐，全天下最好的阿姐——祁妩昧。

　　祁妩昧外表肖似十二三岁，但却又不是真的十二三岁。

　　他曾经听宗门长老无意识提过，祁妩昧之前的很多年，一直是自冰窟中沉睡着的。

　　只是不管他的阿姐多大，这都不影响他与阿姐之间的感情。

　　只是衍行，也常常会在与阿姐的相处中，为她忧虑。

　　这一切，只因他的阿姐失了记忆，却又偏执地想要找回它们。

　　衍行常常疑惑，那些记忆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即使吃到了蜜子鸡、松花鱼、海味八珍和糖渍三千栗，他的阿姐还是愁眉不展。

　　衍行的小脑袋瓜转不过来，他只能尽力地哄好阿姐。

　　于是，在他用蓍草卜出明日大雨时，他第一时间便跑向了阿姐。

　　在阿姐夸赞的目光中，衍行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华丽丽地昏倒了过去。

　　再醒过来，他对上的就是师尊严厉的目光，和阿姐满脸的不赞同了。

　　蓍草被没收，他再不能随意地触碰它们。

　　衍行抽了抽鼻子，好嘛，不卜就不卜嘛。

　　后来，他日渐长大，可阿姐却是离开了他，离开了诡音阁这个大家。

　　他只来得及见着阿姐的一个背影，就被突然赶至的师尊那咳血不止的样子给吓坏了。

　　他想去寻阿姐，但病弱的师尊，亟待看顾的宗门，都让他脱不开身。

　　等他安顿好了师尊，也布置好了宗门，却发现天大地大，哪里也找不到他的阿姐了。

　　再后来，师尊也去了。

　　诡音阁虽一切如旧，衍行却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临去前，师尊跟他讲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他未曾知道的事。

　　师尊讲到，她是哪一年，在哪里捡到的祁妩昧。

　　她因她肖似自己夭折的妹妹，就将她带回了宗门。

　　她知道祁妩昧身负血仇，也知道她的伤一时半会不会好，却还是因着那虚无缥缈的缘分，固执地将她当作了自己妹妹的转世。

　　后来，她又讲到衍行的身世。

　　她说，她曾生过一辈子也不告诉他真相的念头，但妩昧的事给了她警示，有些事，不是一味的瞒着，就是真的为她好。

　　她，或者他，他们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再后来，师尊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告诉他，要他一定带妩昧回家。

　　话音未落，他的师尊便是去了。

　　衍行在安葬好师尊后，就开始四处打探阿姐的消息。

　　他也曾试过卜算，但天机遮掩，他怎么也卜算卜到。

　　他也只能曲线行事。

　　好在他辗转多时，终于探听清楚凡俗界莲心教的底细，再结合一些蛛丝马迹，他有理由相信，那莲心圣主就是他的阿姐。

　　他安排好诡音阁中的诸事，就向着凡俗界行去。

　　因无望海的异变，他乘传送阵耽搁了一点时间。

　　原想着时间怎么着都还来得及，却不想他的阿姐竟是提前发动了。

　　等他赶到东隆皇陵的时候，正见着他的阿姐与天抗争，想要毁尽地脉。

　　他按下心神，只想劝她阿姐放弃以身报仇的念头。

　　他想说，阿姐，你想报仇，弟弟可以帮你，即便是破了修士不可插手凡俗界的规矩，那也没关系。

　　他想说，阿姐，你不要怕你身后的那些人，他带来了可以和他们抗争的人，他们可以一起的努力。

　　只是他的阿姐却不愿意。

　　当他在阿姐歉然的目光中倒下的时候，他知道，他失败了。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是衍行，却已经不单单是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