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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求娶 ...

  •   月亮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还是……一直没睡?

      难道在她全神贯注张望着顾怀安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在背后悄无声息的看着她?

      他要是心怀恶意,那后果真的....不敢想。
      月亮勉强稳住心态回道:“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是有要紧事,借公子的房间一用。”

      她的态度坦诚,里面的人却并不轻易接茬:“深更半夜闯入陌生男子房间有要事?不妨说来听听,姑娘扰了我的清梦,便讲点有趣的,给这难熬的后半夜解解闷。”

      解闷?这都是什么人?有陌生人闯入房间,丝毫不害怕就算了,还想着探知一二。月亮没好气的鞠了一躬道:“是在下冒犯公子不对在先,如此不便多打扰,告辞。”

      月亮起身欲走,身后忽然吹起一阵凉风。回头时正见一只巴掌贴脸而来,距离太近让她不由自主的眯上了双眼,身子向后方一挺,一个后翻,颈侧立现一道血痕,却避开了致命要害。

      月亮有些狼狈的蹲在地上,怒极抬头,见一个黑袍红袖的瘦削公子坐在窗台上,侧脸挺拔有致。月色做背景,一条黑色绸带自眼前而过束在脑后,迎风飞舞,仿佛地狱来客。

      这打扮,是个……瞎子?

      月亮不想过多纠缠,她喘着气道:“公子既然动了手,出了心中不快。在下可否离开?”

      那人笑了笑,脸侧凹陷更甚,似是久病未愈,或是长期风吹日晒又营养不良的做工人。他说:“小小树精,不自量力,也敢来插手阴府做事。”

      月亮脑子一轰,他怎么知道,她是树精?阴府?那这个人是......鬼差?

      思维好像沿着过往的路线重新走了一边,从澧县,到长安,再到崇州。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很熟悉,他的声音变了,语调变了,模样也不一样了,好像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可她却闻到了他的味道,暖暖的,清朗的,带着笑的,阳光的味道。

      她问了很多鬼,去了往生池,入了黄泉门。得知她的小公子不曾踏入轮回,却做了一名鬼差。那以后,盗阴册,袭鬼差,抓恶鬼,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都做过。只一门心思的埋头找他。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想通找到他了以后做什么。于是现在,她身子颤抖的不受自己控制,她张开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吓得哑巴了?”那人懒洋洋的靠在窗口,“现在离开,我放你一条活路。若是还执迷不悟,我不介意把你打回原形老老实实的长在土里。”

      月亮声音轻轻的:“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成渊,我叫月亮。”

      他回过头来,皱了皱眉头道:“你认错了,树精。你本也不该拥有人的名字。我不管你在找什么,牵扯到阴府和人界的事,就不是你该管的。为何不跟自己的族类待在一起?”

      月亮低下头道:“我的族类,很多年前就死光了。就……就剩我一个。”她抬头带着期望看着他:“我,我不捣乱,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很有本事的。很久以前,我遇到了恶灵上身,是一个母亲上身了她的孩子,后来我救了那个孩子,把恶灵逼出了体外。那个恶灵觉得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心求死。那个时候我发现,我可以净化恶灵。”

      “净化恶灵?”

      “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母亲,她的怨气没有了,最终回了阴府。”

      那人一下笑出声来:“白杨树,生长在阴阳两界,以怨气为食,这本就是你族类天生的能力。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天生的能力?”月亮愣在原地。原来,她天生可以食怨气。怪不得她以恶灵为食,便成长的飞快。而之前无论吃什么天地滋养而出的药草,都没有作用。原是如此。

      “看来是真的没有族类,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不过是一只瘦弱的小精灵罢了。”那人似是觉得颇为无趣,起身走到了门口,理了理衣袖道:“最后一次警告你,若下次再被我抓到了,可就没这么幸运。”

      那人推门而出。月亮急忙跟上,却再没看到他的踪迹。

      就这么错过了!她急忙回屋,想寻他是否留下什么线索。把床幔一掀,看见有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在床上睡得深沉。

      月亮的腿再也使不上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原本就不是他的房间。
      他来他去,清浅的仿佛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月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栈的,李念从门口出来,给她披上一件披风。披风压身,她却觉得异样轻盈。

      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暖过来,她面色红润,心情愉悦的要跳起来,却没什么力气,她抓住李念的手一遍遍道:“李念,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

      李念愣住:“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去崇州,等到顾怀安,就能等到他。”

      月亮从回忆中醒来。

      所有的人都重新聚在了这里。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那么接下来,就是顾怀安的死期。
      贵女失踪的消息没有传来,那名叫小橘的奴婢,应是成为了真正的黎素,进宫待嫁。

      而顾怀安回到这里来,就足以证明,当年黎素的事情,和他有脱不开的干系。

      至于成渊,不,云霁。他的到来,也是为了黎素吗?那顾怀安呢?这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而云霁,他为什么不记得他们之前的相遇?

      再见他,与那日又颇为不同。他不再缚着眼,也不再骷髅般瘦削。气场变了,但单看身形,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关于鬼差的来历,经过,她还不甚了解。

      不过,月亮喝了口水,缓缓放下杯子。既然想不明白,就静观其变。

      顾怀安来茶馆的时候,将过饭时。

      整个人神采奕奕,面色红润的,似是镀了层光。

      黎素熬了一夜,原本在柜台后面小鸡啄米,眼风一瞥带到顾怀安,凳子一翻跌了下去。
      她索性猫在柜台后面不出来。

      脚步声走进,顾怀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黎姑娘这待客之道倒是,倒是颇…….颇为特别。”

      黎素露出半张脸来:“顾….顾知府呀,那个,今日关门,不待客。”

      顾怀安笑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桌子上一敲一敲,硬邦邦的金属划在木制柜台上,嗒、嗒、嗒,敲得黎素精神高度紧张。她猛地一下站起身道:“顾怀安你到底想……”话没说完,站的猛了眼前登时一片黑暗,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一只手猛地扶住她后背,拇指处的薄茧滑过黎素的后颈,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待得眩晕感消失了,顾怀安也适时的收回了手。

      丢人丢大发了!黎素的脸登时变红,她开始下逐客令:“谢顾知府了,那个,你也看到了,今日我身子不适,就不多留您…….”说着说着眼角带到顾怀安的手,他捏着个金光闪闪的物件。

      黎素对这物件敏感的很,那正是她不眠不休惦记了整整一天的,凤簪。

      她觉得那种眩晕感又从脑后往前爬。

      这个,怎么会在顾怀安这儿?这是娘亲手给她的陪嫁物件。她逃跑的时候没敢带,一位就要放在卫王宫中积灰了。

      她抬头看看顾怀安,那人笑的一脸阴险狡诈:“哟,黎姑娘也喜欢?原本是一个故友送的,前几日意外失窃了,昨日得以寻回,真是叫人喜不自胜。”

      “这是谁送你的?”黎素急道。

      “哦?看样子黎姑娘喜欢?”

      黎素心道这不废话么,这明明就是我自己的东西!

      顾怀安却不轻易让她拿到:“本来是女子的东西,与我也无甚用处。姑娘若是喜欢便送与你,”黎素的手忙伸出来,打笑道:“想不到参军竟然这般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

      话还没说完,被顾怀安打断,”不过你我非亲非故,赠钗一事,说出去怕被有心人嚼了耳根。不若说交换才好听些。只是我把这凤簪给了姑娘,姑娘拿什么来换?”

      黑心人啊,奸商啊。黎素伸向凤簪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她嘴角抽搐道:“你想要什么?”

      “哎,这自打来了崇州,发现这城中真是热闹的紧,虽说俸禄不如长安城,但山水文化确实动人的紧,来了几次素奚阁后越发觉得美极了。不如…….”

      黎素咬牙切齿:“顾怀安,你想都不要想。这素奚阁是我的命。”

      “哦?既然这般贵重,那这素奚阁顾某是要不起了,不若你为我卖命,可好?”

      “你擅自偷盗,这凤簪明明是昨日一位客人用来抵房费用的。怎的就是你的东西了?”

      顾怀安失笑:“竟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你这里了?如此一来,便不叫府上暗卫替我寻找那多日。既然如此,黎素姑娘,不止这个簪子,顾府二十年的家业,崇州知府庭院,换一个你可好?”

      黎素不明白:“顾怀安,你什么意思?”

      顾怀安把簪子插在她头上,边调整角度边说:“小橘现在过得很好,王上给她指了位良婿,是郡王的公子,如今在刑部当值。说是一直盼望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我从上贡的随礼中扣下了这支凤簪,自愿请罚到崇州来,就是想把它还给你。黎素,现在你是自由身了,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做了我的妻子,我给你新的身份,你就可以回去看看。”

      黎素愣住:“顾怀安,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明明,你明明拒绝了我。”

      顾怀安道:“我有些不得已的苦衷。我本是顾府最年幼的孩子,生来便有喘疾。幸而父亲常常带我习武健体,母亲又寻些上好的药材补着,才保住了一条命。可后来,父亲病逝,几个哥哥相继上战场献身,就在前些年,我受命去卫姜边境调和,却不幸染了一场风寒,引起了幼时的喘疾发作。去看了几个大夫,都说身子不大好了。”

      黎素看着他,以前只觉得参军真是威风凛凛。原来他背后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苦衷。

      说出这些话来,是当着她的面揭短,顾怀安有些局促,苦笑着继续道:“许是天要亡我顾家。不过几年,竟死的没什么人了。我想我这样疾病缠身的人,也不必娶什么妻子,耽误他人。”

      黎素握着他的手摇摇头:“顾怀安,你怎么会这样想?”

      顾怀安摸摸她的头:“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可我放不下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跑到这偏僻之处,有家也不能回,我怕你受苦。”

      黎素有些哽咽:“我,我一点都不苦。我总是个幸运的人,遇到小橘那样忠心的丫头,遇到你。”

      顾怀安走上前来,轻轻把她拢进怀里,他的下巴贴在她头顶:“现在没事了,黎素。我知道你,从来就是个爱逞强的丫头。”

      黎素抬头望着他:“那你现在,你怎么样了,站这么久可有难受?”

      顾怀安笑着说:“许是老天也可怜我,不忍我顾家绝后。今晨起来觉得精神分外的好,去叫了大夫来,说喘疾之症有所缓解,以后好好将养,能捡回一条命来。”

      黎素舒了口气,眼泪却刹不住阀门,她把头埋进顾怀安的怀里:“顾怀安,你来找我,真好。你能平安,也真好。我就说,我们都是幸运的人。”

      月亮在不远处坐着,把包子撕成一小块喂进嘴里。

      李念问:“你给他的是什么药?”

      “加了白杨树皮的烈性药,取名回魂。”

      “这么厉害,快赶上起死回生了。这一对儿苦命鸳鸯,看得我快着急死了,如今总算修成正果。”

      “不是什么厉害药,短时间内增强人的筋骨气血,对顾怀安来说,效果就像是……回光返照罢了。”

      “啪嗒”,李念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他猛地回头看向月亮。

      包子塞了满嘴,她的脸颊从一侧鼓出来,模样简直憨态可掬。
      她没有回头,只目光灼灼的看着不远处那对儿在灿烂阳光下相拥而泣的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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