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无限）》宿鸟

1、第一个世界

　　一条遍布着碎石泥土的乡村泥路上，一辆红色电动载货三轮蛇形地向前行驶着。
　　夏余伸直右腿，左腿曲在身前，手肘抵在膝盖上，嘴里偶尔蹦出两个应付的音符。
　　对面的十六七的少年自称李启明，从他醒来嘴巴就没闭上过，“余哥，你说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啊？”这是他第五次重复这个问题。
　　夏余被他问得不耐烦，连应付的嗯啊都懒得回。
　　李启明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我记得自己明明正在打游戏，结果屏幕突然一黑，我还以为停电了…”
　　夏余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画面，问：“你当时的电脑屏幕除了一片黑，上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李启明摇头：“没有，就一片黑，我当时还以为停电了…啊！”
　　他短促的叫了一声，夏余猝不及防被惊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他话还没说完，李启明却一下蹦了起来抱头大叫：“我那把游戏才打了一半…那群牲口一定会举报我的，我才刚升上去的排位啊啊啊！”
　　夏余：“……”
　　他和李启明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差不多，不同的是他屏幕上多了一副拼图画面。
　　他当时熬夜准备毕业用的论文，电脑屏幕也是突然一黑，紧接着一亮，出现了一幅拼图画面，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在车厢里。
　　拼图很简单，一片大红的背景，上面堆放着人类残肢，眼睛鼻子四肢，其中有一张完整的人脸。
　　夏余努力回想那张人脸，发现原本清晰的五官一片模糊，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完全看不清人脸的样子。
　　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夏余感觉心慌的厉害。
　　这时，三轮车突然停了下来。
　　“下车。”车一停稳，嘶哑难听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夏余边下车边打量着四周，旁边停着好几辆电动三轮，不远处空地上站着一群人正在交谈。
　　几乎在夏余他们一下车，其他三轮车同时开始启动，连带着载夏余的三轮，往来时方向离开。
　　“哥哥姐姐你们好啊。”李启明几步凑到那群人中间挨个打招呼。
　　架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率先开口：“你们好，我叫张文。”他说着介绍了其他人名字。
　　黑长直的女生叫钟燕，短翘卷发则是汪青青，憔悴中年男子陆忠国，魁梧壮汉邓超，还有双眼失明，长相俊美的江绝。
　　其中张文和邓超陆忠国表示自己经历过一次世界，这是第二次进来。
　　夏余一一对应人名，在江绝时目光停驻了几秒，江绝的长相按他的死党刘安经常说他的话来说，属于女娲的呕心沥血之作，而刘安自己则是女娲随便用脚砸出来的！还是闭着眼的那种！
　　夏余注意江绝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江绝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特别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但那人不瞎，而且还有一双粲然生辉的眼眸，里面会映出他的倒影。
　　“张哥，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李启明凑过去问。
　　张文笑眯眯道：“老人常说人死后要不下地狱要不上天堂，很遗憾，我们把这里简称为地狱。”
　　李启明吃惊地张大嘴巴，半响才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张哥，你是在逗我玩吧？”
　　张文瞥了他一眼：“你长得又不好看。”
　　李启明成功被带偏，大声反驳道：“张哥你这眼神不太好啊！我长得可不差，想当初一堆女孩追着我……”
　　夏余浑身僵硬，手脚都被钉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
　　他就这么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可他根本不想死，他还没找到那人！
　　想起记忆中那人，夏余的焦躁不安的心稍稍稳定下来，理智渐渐回笼，顿时觉察出奇怪的地方，“既然我们都死了，那我们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张文没回答他，而是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片树林，此时树林掩盖的小路上影影绰绰走出一个人。
　　现在气温接近二十度左右，来人却穿着厚厚的灰色棉衣，头上带着毡帽，与夏余等人身着的单薄外套形成强烈对比。
　　“你们就是来旅游的客人吧，休息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你们过去。”男子打量众人一番开口，声音像是铁片在玻璃上划过，十分刺耳。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不约而同皱眉。
　　李启明在夏余旁边捂着耳朵，小声嘀咕：“这声音简直奇葩，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
　　男子在前面带路，张文等人紧随其后，夏余坠在队伍后面，李启明在他前面，他后面则是瞎眼江绝。
　　夏余微微侧身，对着江绝伸手：“手给我，我拉着你走吧。”
　　江绝双手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地躲过夏余伸出的手，越过他往前走，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瞎子。
　　夏余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他平常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却没办法对有可能是那个人的江绝视而不见。
　　没过几分钟，江绝就脚滑踩在青苔上，摔了个结实。
　　小路是由未打磨的石头铺垫，表面十分光滑，前几天似乎下了雨，上面长了不少青苔，稍不注意就会中招。
　　“你还好吧？”夏余几步上前，伸手就想把江绝搀扶起来。
　　江绝没吭声，身体往一边避开夏余的手，手掌撑着石板站了起来，夏余瞄见他额角被石头磕青了一块，手上也有一些擦伤，十分显眼。
　　夏余看出江绝不喜欢人碰他，思索了几秒，转身在四周寻了根树枝，“你拉着树枝，我带着你走，这条石路上不少青苔，而且小路不短，如果你不想再摔倒，我建议你拉着树枝。”
　　江绝循声偏头面向他，眼睛依然是闭着的，他明明没睁开眼睛，夏余却感觉江绝正在一寸一寸从上到下地打量他。
　　江绝默了几秒，空气一片寂静，就在夏余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江绝一下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树枝。
　　夏余露出笑容。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眼前密集的树木散开，露出一栋栋坐落在空地上的瓦屋，每座瓦屋前面都有石头围成的院墙。
　　村民的房屋大多相邻而建，最远不超过十米，一路过去，村子里都十分安静，直到走进村中间地段，交谈声才逐渐热闹起来。
　　村中间路口立着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树，树冠浓密，枝繁叶茂，下面聚集了不少和男人打扮相似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
　　原本正在闲聊八卦的村民见到他们一行人，纷纷停止吹牛扯皮，神情一下变得十分奇怪。
　　“咚！”
　　一个灰扑扑的皮球突然砸在夏余脚边，一动不动。
　　夏余弯腰捡起皮球，第一下差点没拿动，这皮球比想象中重太多。
　　几名五六岁的小孩追赶着来到他面前。
　　“大哥哥，这是我们的球。”挂着鼻涕，脸上脏兮兮的小孩怯生生道。
　　夏余掂了掂球，这重量，怕是个铅球吧！
　　夏余怀疑道：“你们拿得动这皮球吗？”
　　原本有些怕人的小孩闻言大声哄笑，说话的小孩更是边笑边说：“大哥哥，这球不是用来拿的，而是用来踢的。”
　　踢？
　　夏余看了眼小孩的小胳膊小腿，拿着球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几下，软绵绵的，还有弹性。
　　迟迟见夏余不把球还给他们，小孩们有些不高兴，哭闹着要夏余还球。
　　他们动静不小，原本盯着他们的村民，目光顿时极为不善，隐隐有往这边聚拢的趋势。
　　这里毕竟是村民的地盘，夏余不想惹祸上身，他把球放在地上，蹲下身用商量语气道：“别哭了，我这就把球给你们。”
　　小孩们转哭为笑，踢着球跑开了。
　　夏余蹲在原地，余光扫过脚边被皮球砸出的浅坑，忽然视线一顿，坑底的一抹与周遭黄土不同的淡红泥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正要蹲下去细看，男人则已经不耐烦地催促：“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住的地方。”
　　夏余只好放弃。
　　男人带着他们一路穿过十几栋瓦屋，最后在一栋瓦屋门口停下。
　　“到了，这几间屋子是专门收拾给你们住的，这五天你们就住在这，晚饭我会让村民送过来。”男子边推开红色木门边说。
　　“你们记得关好院门，晚上不要出门…”
　　男子说完便快步离开，丝毫不给他们问话的机会。
　　留下几人望着院子发呆，壮汉邓超突然开口：“看来这次的时间是五天。”
　　张文笑着接话：“真是相当短的时间，大家可要加油呀，不要第一天就挂了。”
　　其他人：“……”
　　院子里从左到右依次是两间卧室一间堂屋和兼厨房的杂货间，厕所则是在杂货间的旁边。
　　钟燕和汪青青两人率先选了一间最左边的卧室。
　　“还有两间，余哥，江哥，我们住最右边一间吧，上厕所方便，懒得跑。”李启明提议，他不傻，看出夏余对江绝比较上心，把江绝也算进里面。
　　他醒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夏余，对夏余有种莫名的依赖，于是把夏余上心的江绝也归为自己人里面。
　　夏余：“行。”
　　江绝不语，既不同意也不反对，李启明自动脑补他答应了。
　　剩下的张文陆忠国和邓超三人也没意见，三人住剩下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