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桃子乌龙

3、星夜

　　清和，庆春楼。

　　尹泽一进厢房，何辞就起身迎了过来。

　　“尹桓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何辞笑地一脸花枝招展。

　　尹泽看着何辞脸上的那对梨涡，心里有点发毛。

　　何辞比尹泽稍小几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光看那张脸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身份。

　　“别给我假惺惺地来那套，看得瘆得慌。”尹泽没搭理何辞伸出来的那只手，径直走到了座位上。

　　尹泽直接开门见山问：“说吧，跟了我一路今天又烧了我的船，江淮王打的这是什么主意？”

　　何辞扇着一把折扇掩面笑着说：“我的这点小心思，桓王还猜不到？”

　　尹泽当然清楚他要什么。江淮王在藩镇中不算是特别有势力的，而让人们最为忌惮他的一点就是此人握有靖国四成以上的财力，基本上所有的权贵世族都与何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皇室也不例外。

　　自古以来，钱多的人自然是最招人记恨的，何辞就更别说了，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刺杀已是家常便饭了。

　　“江淮王若只是想求个平安不如去烧几炷香。”尹泽边倒茶边说。

　　何辞走到尹泽身边说：“一条命而已不值几个钱。”

　　尹泽喝了口茶说：“那些杀你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何辞笑了：“这不多亏桓王护的周全我才能活这么久吗。”

　　尹泽和何辞对视了几秒然后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辞也没在说笑，直接问道：“桓王三年前与我做的交易还作不作数？”

　　尹泽挑眉说：“淮王的意思是？”

　　何辞说：“三年前我与王爷情投意合，这么些年下来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放王爷走。”

　　何辞凑近尹泽耳边说：“王爷前途无量，何某愿助一臂之力。”

　　尹泽笑着说：“这可不是三年前的小买卖，淮王这么怕死还是留着命颐养天年吧。”

　　何辞说：“命有命数，天有天数，天都塌了我留着这命有什么用，跟对靠山才能活的安稳。”

　　尹泽起身看着何辞，眼底的嬉笑一扫而空，转而代替的是满眼的锐戾：“何辞，你可知道主动招惹我的下场？”

　　何辞心里自然有数，尹泽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颇深，做事阴狠绝不留情面。

　　“桓王行事，何某自有自知之明。”何辞说。

　　尹泽笑说：“那我就放心了，毕竟你的命还在我手上呢。”

　　何辞呈上手中之物说:“桓王此去青云万里。”

　　因为要耽搁一宿人们便早早安排好了客栈，两人一间，排到最后就剩下空了，宁怀逸和尹泽三了。

　　道宣说：“还有两间房，正好师父一间，师弟和桓王一间。”

　　本来这么安排也合情合理，长辈一人住大间，两个小辈住一间。

　　但这时空了却开口说道：“尘宣与我一间不必去麻烦桓王。”

　　言下之意很明显，宁怀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顺着话答应了下来。

　　而那天晚上尹泽回来后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一脸怨气。

　　“你不是说他和我一个屋吗？他人呢？”尹泽质问若枫。

　　若枫也奇怪，他明明都和道宣安排好了，专门给他们三人排了两个房，宁怀逸按理说应该会和尹泽在一个屋啊。

　　“难不成是他自己换到那个屋去了？”若枫自言自语道。

　　尹泽听到他这么一说脸变得更黑了，抬起长腿一脚踹上了若枫的屁股。

　　旁边房间，宁怀逸喝着茶讪讪地打了个喷嚏。

　　“心不静。”空了在他对面闭着眼说。

　　宁怀逸无奈说：“师父，我就打个喷嚏。”

　　空了说：“那也不静。”

　　宁怀逸无话可说，心想这老头年纪越大越神，闭着眼就能把你那点小心思给看得透透的。

　　空了突然睁开眼看着宁怀逸说：“你是不是说为师坏话了？”

　　宁怀逸瞪大了眼：“师父，我连声儿都没出。”

　　空了说：“你心里说了，我都听见了。”

　　宁怀逸心里抓狂，这老头今天就是故意和他过不去吧？！

　　空了悠悠地闭上眼说：“别琢磨了，去写十遍清心经吧。”

　　宁怀逸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走到桌暗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笔。

　　宁怀逸还没写几个字，空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为师有些乏了，你去外面写吧。”说完空了就上了床铺。

　　宁怀逸这下十分确定空了今晚就是专门在罚他。师父罚弟子理所应当，弟子只能受着。

　　宁怀逸熄了灯默默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夜已渐深，客栈只剩下些零零散散的客人。宁怀逸下了楼问店家要了笔墨，趴在桌子上默写起了清心经。

　　尹泽刚下楼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清净修长的背影。白皙的腕骨带动着细长的指节在柔光里荡起涟漪。

　　他本来是下楼借酒消愁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地遇见了宁怀逸。

　　宁怀逸写得出神全然没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

　　“想不到尘宣大师半夜不睡觉原来是有这种闲情逸致。”

　　宁怀逸被尹泽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直愣愣地看着尹泽。

　　宁怀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透亮，看得尹泽心里一阵痒痒。

　　“那这也是王爷的闲情逸致吗？”宁怀逸看见了尹泽手里的酒。

　　尹泽抬腿迈过凳子坐在宁怀逸身边说：“我这点俗人爱好自然和大师的没法比。”

　　宁怀逸笑说：“偏多知好，人莫圆该。王爷不必在意这些。”说完接着写了起来。

　　尹泽就在旁边撑着胳膊歪头看着他，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

　　尹泽肆意的目光烧得宁怀逸的脸热了起来，心里早已杂乱如麻，清心经什么的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不写了？”尹泽看着宁怀逸停下来的笔问。

　　“忘了。”宁怀逸如实答道。

　　“被我看忘了？”尹泽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

　　宁怀逸转头看向尹泽眼里带着些许愠气。

　　尹泽笑出了声眉目间的戾气随之化开，他说：“行了，不逗你了，出了家脸皮都变薄了。”

　　尹泽转头倒了杯酒，不再看宁怀逸。

　　宁怀逸这才稳了稳心，提笔写了起来。两人就这样各干各的，寂静地夜里充斥着笔锋行走过的摩擦声。

　　许久过后，尹泽缓缓开口：“你知道今晚何辞和我说什么了吗？”

　　宁怀逸安静地写着没回话。

　　尹泽也没有恼，而是继续说道：“我和他在三年前做了个交易，他今天问我这个交易还能不能继续。”

　　宁怀逸手里的动作没停。

　　尹泽看着杯里的酒说：“我答应他了。”

　　宁怀逸的动作猛地一顿，停了笔。宁怀逸心里五味陈杂。他大概知道尹泽回京的原因，但没想过他要的是什么结果。若他真有篡位的企图，那么宁怀逸也就真的和尹泽再无干系了。

　　尹泽转头看向宁怀逸，眼里尽是温柔：“就当你还是宁子柔再陪我一段路，可以吗？”

　　尹泽摸上宁怀逸的眉：“你这个样子，我一点都不喜欢。”

　　宁怀逸手里的笔倾然跌落。